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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要离开卿儿……”
更深夜色,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奈何床上的人儿额头上后颈都有隐隐的香汗分泌。苏临守了她半夜,没想到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了公仪卿的梦话,胸口猛地抽痛了一下!那一夜的场景,怕是她一辈子也抹不去的噩梦了。
抬手卷起袖子,将帕子浸入水中,再拧干,然后将它慢慢擦拭着她的额头与后颈。动作行云流水,眼神极尽温柔!哪怕再累,他也甘之如饴。
咚-咚-咚-
苏临耳朵一动,看来是舒有消息了。起身推开房门,舒向他点了点头,同时,他的心也沉了下来!
“出去说吧!”
转身合上房门,同舒一起飞出了太傅府大门。暗处的云朔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二人的离去,怀中揣着云老的信封。家主若是看到了这封信,不知以后这苏家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耸了耸肩膀,深吸一口气,“今夜真冷啊!”
斜光到晓,朱户已穿。
公仪卿睁开双眼,适应这日光的强烈!她想坐起来,无奈周身没有力气,幸好前来送参汤的轻华看到了,眼里一喜的同时也迅速地将公仪卿扶坐了起来,用金丝软枕给公仪卿靠着后背;而后端来参汤,一口接着一口地喂她。原谅她,但凡有一丝力气,她一定会自己吃东西!
“对了,母亲出殡了吧!”
“嗯,在家主您昏迷时,公子就已经带着夫人的棺木出殡了。”
公仪卿的脸色稍显惨白,有那么一点红润也是因为参汤的缘故吧!轻华不敢说昨日公子守了家主一夜的事情,因为……公子这次确实有失分寸。
“嗯,知道了!一会儿让云朔来见我!”
轻华一愣,随即点头称是。午后,公仪行过来了一趟,看到自己妹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嘱咐她好好休息。随后,同侍从一起匆匆忙忙地去往公仪止的书房!
“进来吧!”
声未落,人已至!云朔立在离公仪卿床边不到五步的位置,一身黑衣劲装,双手抱剑,一副冰冷至极的模样!
“结果如何?”
云华漪出事那晚,公仪卿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嚷云朔不惜一切查到真凶,如今,真相就近在眼前,她却有些犹豫了!她怕……怕会是她不敢要的结果。
“回家主,夫人……是被勒着毒死的!”
勒着毒死的?藏于锦被里的手早已相扣在一起,眼眶差一点就又开始模糊了。抬眼望了一眼床顶,不让眼泪流出。再次低下头,状态基本已经回来了。
“继续。”
“是桂蛟藤,本身就带有剧毒。但夫人中的,却是江湖中的秘门毒药。里面混合了二十三种毒虫毒草,皆是剧毒,中者必死!且毒素侵入时,毁五脏,化骨为水。所以……”他已经不想说下去了。
公仪卿努力地扯开嘴角,心中却反复地咀嚼着“毁五脏,化骨为水”。怪不得,她去碰母亲的脸,脸立马就凹陷了进去,原来……身体里早就没有了骨头,只剩一副皮囊。母亲……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家主,这里还有云老给您的一封信!”
公仪卿接过信封,拆开一看,手竟然越看越抖,两页纸张就这么被抖落在地,而唯独那一行“此毒药系辛门独有,苏氏前家主所配”令她久久不能回神。不……不可能,苏临不会这样做的,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反而是他身边的即墨怡更为可疑。但苏氏怎么搪塞呢?
“这是真的吗?”
明知道问这么一个问题已经很多余了,但她还是心存一丝幻想,期待云朔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或者说是自己期望看到的答案!可惜……没有。
“千真万确。”
又是一声平地惊雷,呵呵,好一个铿锵有力的千真万确。苏临,即墨怡,我到底是欠了你们什么啊?痛意席卷了她的整个脑神经,感觉已经痉挛了。
“好,我知道了!”
云朔默然退出了房间,公仪卿一把将头埋在双膝上,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明明只是一个大学生而已,……我的青春,我的美好,我的一切一切,我将它们丢在哪儿了?房中蜷缩的她,显得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独。
她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当苏临推开房门时,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来啦!”
她的声音很轻,脸上含笑,眼睛充满了神采。苏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仪卿,好似很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这么一想着,他的心猛跳快了几拍,但他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一坐下,他便看到了那一方刻着木兰花的锦盒,就这么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嗯,好些了吗?”
依旧是这般寻常的问候,可能在今日之前,她都会觉得被这样呵护是一种幸福;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抽出木盒,从中取出绣有腾龙图案的圣旨。从头至尾,她唇边的笑意一刻也没有停过!
“哎,你相不相信寓言啊?”
“你怎么了?”
从一开始苏临便觉察出了不对劲,但却没有问她。如今?看她手里握着圣旨,心里着实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但他隐约觉得,山雨欲来--
“呵呵!从前,我也不信。可当我再次打开这圣旨时,我信了!苏临,你说,我们的结合,是不是从来不被人看好过?”
是的吧!从一开始,自己决意嫁给他,到后来的自己接二连三深涉险境,侍女被人*,母亲被人剜眼下毒至死,公仪家遭受重创,云家无辜被牵连……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他与她,终究是个错误!
“你想说什么?”
心已经冷了大半,看来,她怕是也查到什么了吧!然而她却什么也没问自己,就这样武断地认为是自己杀了她的母亲吗?连开后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自己,现在,她是有多恨自己呢?
“我在想啊?,若是我不执意嫁给你?,是否绿竹就不会被人欺负,母亲不会被人害死?,父亲不会卧病……所有关于这一切的不幸,是不是可以终结了呢?”
苏临深海般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周身的气息忽然间凛冽了起来。
“所以……?”
公仪卿握着圣旨的手突然松开了,将它递给了苏临。
“苏临,我们和离吧!”
呵呵,特准休夫之权,那老伯是算准了自己会有今日吗?所以……连退路都给自己留好了。苏临接过圣旨,也是在看到那几个字之后,了然于此!原来,她早就做好了与自己和离的打算。卿儿啊卿儿,你原来,这么不信任我吗?他拿着圣旨,矗立良久,喉头似乎有什么在梗着,很难受。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便……如你所愿吧!”
他迅速起身,背着她,一行悲泪顺然滑落。每走一步,痛彻心扉!卿儿,你不是曾抱怨,我从来没与你说过“我爱你”吗?那是我想……你那么一个爱说胡话的人,若是我说出口的时候,你没当真,怎么办?如今……心中千千万我爱你,却终究留不住你了!
我终究,要失去你了!
“不,你错了!若是我想……今日,怕不会是这样子了!”
苏临,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从未对我敞开过。如今,母亲新丧,连身体都不能完好保存,此等深仇,你又要我以何种面目与你在一起呢?纵然不是你所为,他日,我若颠覆苏家时,你又否会恨我呢?呵呵,其实想想,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苏临仅仅只是脚步一顿,什么话也没有,便出了房门。
这样,暂时就伤不到你了吧!
“苏临……”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唔……”她紧咬着嘴唇,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于是,狠命地咬下了自己的手腕。我晓得的,其实我都晓得,你让我唤你夫君,是对爱的最高表达,对吗?
可是,我终究,不能再唤你夫君了!
哭声抑扬,真是闻者伤心。公仪行越过苏临,没有给他任何表情。今日的结果,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不是吗?纵然看见一个惊为天人的男人流泪,他对苏临的评价,依旧停留在云宗宗主的映像上。
“你不适合她,趁早断了吧!”
这是唯一一句他能送给苏临的话了,分开了也是好事吧,之少,他的妹妹,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不是吗?呵呵,苏临只是悲戚地笑笑,现如今,断与不断,又有何区别呢?他的心,早在接到这圣旨时,就已经死了。
心都没了,还管他适合与否吗,
随后,公仪行进了房间,公仪卿再看到他时,眼泪更多了,待他走近,一把扑进了公仪醒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他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傻丫头,疼过这次,就好了!”
他就这样陪着她,直到哭声渐渐停止。他才放开了她的身子,转身拿过帕子给她擦脸。公仪卿任由公仪行摆弄着,眼神空洞,不一会儿,她却突然出声了。
“哥,带我出去走走吧!”
如今,她的思绪已经被打乱,再加上还有诸多谜团,令她有些看不清前路。倘若想要为母亲报仇,这样的状态绝对是不行的吧!
“好,待父亲病好,我们就走。”
“好!”
一个月后。
公仪行与公仪卿正式拜别父亲公仪止,踏上了远行的路程。名目是为母守孝,但却没说具体是哪里。这一个月,驸马与原配妻子和离的事情已经传了遍整个夜廊国,连远在滇国的扶厸也听到风声。一直道“卿本佳人,奈何所托非人哪。”
而此刻站在城墙上的两个人,一直目送着车马离开。
“你说,这孩子再回来之时,夜廊会是哪一番景象呢?”
即墨庭萧负手而立,眼睛扫视着这万里河山和那消失的一抹人影。心中思量,他选的人,终究不会令自己失望。而一旁的云未已一袭儒衫,同样眺望着远方。这么做,的确有些太为难那孩子了。
“将会迎来另一个盛世!”
这便是他云未已的答案。江山,光有继承人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能力辅佐继承人的人,而她,便是他们选中的那个人!
另一个盛世,真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