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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夏桑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公司还需要文案或是新闻稿,没想到还是有活儿找到了她。
等她把稿子交给客户后,已经是晚上六点,肚子早已饿得咕噜作响。
就在她正准备合上电脑的那一刹,巨大的物件破碎声和怒斥的咆哮声一并从门外响起。
她的心咯噔一下,酸胀的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那是妈妈的叫吼声。
除此之外,她还听见了父亲骂骂咧咧的叨语声。
夏桑起身来到门后,各种物品被摔在地上叮铃哐啷的声音格外清晰,父亲的语气很不和善,虽然没有骂人,但说的都是些绝情的狠话。
而母亲,则是嘶哑的哭吼。
夏桑的心轻轻地颤了下,立马打开了房门。
一片玻璃碎片远远地甩了过来,在地上旋转了几圈后停在了她的跟前。
顺着脚下的玻璃碎片往前循去,是更为触目惊心的一幕。
客厅的饭桌被掀起倒在了地上,中午的饭菜全部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茶杯和开水壶被摔得粉身碎骨,玻璃碎片满地都是,破碎的开水壶还冒着热气,开水流遍了客厅,湿答答的,就连摆在电视柜前面的两盆万年青也被砸得黑土遍地,一片狼藉。
夏母跪坐在地上拖着夏父的腿,嘴里不停地哭喃着:“你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而夏父则不耐烦地瞪着她,眼里没有半分情意,“说了没了就是没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我想拿就拿,这算哪门子的偷?”
“那是我辛辛苦苦挣的,你凭什么偷走……”夏母哭得声音嘶哑,言语模糊。
“滚开!最烦你啰哩巴嗦了。”
夏桑咬了咬牙,眼里泛起了大片泪花。
她越过地上的狼藉,快速来到了夏母身边,一只手去掰母亲拽着父亲腿上的手,“妈,你快起来!”
夏父用力踢了踢腿,甩开了夏母的手,夏母还想去拉,被夏桑紧紧拦下。
“他偷了我所有的钱和银行卡,那里面还有你给我的钱,那是我要给你存起来结婚的钱……”夏母拉着夏桑的手,枯瘦的脸上满是泪水,暗淡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头发黏着眼泪贴在脸上,看着有些渗人。
夏桑一边流泪一边帮母亲把脸上的头发和泪水清理,然后颤着手把她搀了起来。
她扭头,声音异常冷淡:“把我和我妈的钱还给我们。”
夏父轻哼一声,很是不屑,“你们的钱?你们的钱不就是我的钱,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在外边睡大街了。”
夏桑不依不饶,伸出一只手放在他面前,重复道:“我说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没了,投出去了,等以后赚了大钱,你们会感激我的。”
夏桑抬头瞪着他,“你真的觉得可以把那些钱拿回来吗?拿不回来的!”
“你们女人懂什么,我这是投资,投资!你们懂个屁!”夏父的语气满是嫌弃,他转身就要走。
夏桑拉住他,“你不可以走,我要报警,我要举报你!”
“滚开!”夏父反手甩开她的手,“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也烂掉了?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了。
夏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回过头才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身后,而主卧的门也紧闭着。
整个家一片平静,除了她微弱的抽泣声,任何声音都化作一抹空气消散不见,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似的。
看着满屋子的凌乱,夏桑觉得特别委屈,她不想面对这烦人的残局,可除了她,再没有人会收拾这破碎的一切。
她颤着身子蹲了下来,双手抱着手臂将头埋在腿上,小小的抽泣声在昏暗的屋子里沉闷响起,只有那些碎了一地的垃圾与她相伴。
……
夏桑是被两个刺耳的哭声吵醒的,眼睛睁开时被白炽灯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垂头闭眼。
“姐姐……姐姐……”小孩稚嫩的哭声在她耳边响起,手臂被温软的小手缠住,她微微侧眼,两个弟弟正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痛哭着,鼻涕眼泪满面都是,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了?”夏桑皱了皱眉,虽然两个弟弟平时比较调皮,总是让她头疼,但看见他们哭成泪人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妈妈不见了……”
“爸爸也不在……”
“家里好乱,我好害怕……”
“我好饿……”
夏桑扶着墙沿从地上爬了起来,客厅依旧凌乱不堪,原本紧闭的主卧敞开着,里面亮着灯,但却空无一人。
她从柜子里找出一些饼干拿给弟弟,把他们安慰好之后才去房间拿了手机给母亲拨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续打了六个电话,都是一样的提示音,夏桑很是焦急,同时心里又涌起了几分莫名的害怕。
母亲从来不是那种手机会关机的人,而且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也没跟她打招呼,这一点都符合常理。
又打了三个电话,依旧如此,于是夏桑只能转变方向拨了父亲的电话。
但父亲的电话同样打不通,提示无人接听。
一种没由来的不安笼罩全身,夏桑没办法待在家干着急,她必须出去找一找。
将两个弟弟送去同小区的姑姑家之后,夏桑开始满大街的找人。
附近的公园、街区、市场、楼顶、地下通道,甚至是母亲平时去打零工的货运仓库和物流公司,但凡是她能想到的地方,她都去过了,但依旧不见母亲的踪影,手机也还是提示关机状态。
伴随着大年三十的到来,中心城区的夜空亮起了夺目的焰火,众多餐饮店依旧人满为患,街边张灯结彩,新年热闹腾腾。
与中心的热闹繁华不一样,靠边的老城区一片静谧,家家户户早已入眠,街道两旁的树上虽然挂着灯笼,但路上却没有几个行人。
夏桑是为数不多的夜行者之一。
凌晨四点整,夏桑停下了脚步,她找了个可以挡风的屋檐,浑身疲惫地蹲了下来。
八个小时,她已经徒步找了八个小时,几乎把城南的东西南北都跑了个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害怕过,小学被同班同学推下楼梯,初中被同桌锁在教室待了一晚,高中被女同学拿烟头烫手,大学被人恶意造谣网络暴力……
这些都不及她此刻的害怕和难过,她害怕失去,她害怕母亲一去不回,她害怕今后要独自面对一切,她害怕她害怕的都会变成真的。
从小缺失父爱的她,是在母亲的关怀备至下默默长大的,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母亲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她不能失去母亲。
黎明的微光渐渐染上天际,夏桑踩着落寞的枯叶回到了家。
打翻在地上的食物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有些酸臭味,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密不透风。
强忍着奔溃的内心,夏桑开始收拾这糟糕的客厅。
直到太阳高照,正午饭点的爆竹声响起,她才提着整整一蛇皮袋的垃圾下楼。
阳光照在她凌乱的长发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那双肿胀的眼睛满是血丝,眼角挂着的泪水垂垂欲落,一副寞落孤寂的样子让人看了都不禁生怜。
她在派出所门口蹲了一下午,直到下午六点,天色暗沉,她才垂着头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她又哭着走了出来。
已经二十四小时了,母亲已经整整消失了二十四小时,原以为可以报案失踪,让警察帮忙找人,但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警察听完她的叙述后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然后告诉她这只是短时间的离家出走,如果是未成年人,他们可以出警,但成年人,却没必要出警。
夏桑告诉警察母亲的电话也打不通,但他们只是说这是她家的内部纠纷,夫妻吵架而已,过几天气消了就会回家的,如果三天后还联系不上,那个时候再来报案,他们一定会出警调查。
于是她就被这么给打发走了,她唯一的希望,也就这么轻易地破灭了。
三天,她可等不起三天。
现在只要一想到母亲联系不上,下落不明,而且全身一分钱都没有,她就特别绝望。
月亮朗朗升起,海城的大街小巷都是一派喜庆的气息,大年三十,家家举杯庆新年,所有的烦恼事都被抛诸脑后,尽情享受合家团圆的天伦之乐。
夏桑瘫坐在房间的地上,抬头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
月光柔柔地洒落满窗,洒在冰冷的瓷地板上,同样洒在她脸上闪着莹光的透明颗粒上。
外面的世界热热闹闹,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
可看着那皎皎的月,她脑海里却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脸,他表面冷冰冰的,笑起来却满目温柔,璀璨耀眼,就如同这月亮般炫目清冷。
刘海洋,她想他了。
从棉袄的口袋里摸索出手机,夏桑才注意到中午被她忽略的未接电话。
来自刘海洋的21的未接电话,以及陆星辞的7个未接电话。
微信也被他发来的消息轰炸,夏桑指尖颤颤的点进了对话框,把他的43条消息全部看完后,她冰封凉透的心好像稍微有了几分微弱的跳动。
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以为自己将是孤身一人,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
可是,她忘了,她还有一个很在乎自己的人,一个视她为世间珍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