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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李凯乐睡下，我阖上卧室房门，按着原先的来路返回别墅的楼下。
此时，木丹丹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小口喝茶，而杨菜则一言不发地站在餐桌前收拾碗筷，看起来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二女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的吧……没事就好，害得我刚才还有点担心她俩会不会撕扒起来呢……
见我从楼梯处出现，木丹丹率先开口问道：“阿乐他睡着了吗？”
“嗯，估计现在正在梦里喝大酒吧。”我呼了口气，稍稍振作了一下低迷的情绪，转头望向杨菜：“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杨菜抬起头对着我回答了一句，转而又匆匆瞥了眼木丹丹，并迅速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紧张。
诶？不对劲，杨菜的眼眶怎么红红的，难道是哭过？
果然被我言中了，在我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她们之间一定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待到杨菜收拾完东西，走进厨房，我放慢脚步轻轻走至木丹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吵架了？”
木丹丹挑眉：“咋了？跟小冤家旧情复燃，开始心疼上人家了？”
“嘿，没劲是不？”我讨好似的咧了咧嘴：“我就是好奇嘛，跟哥说说呗。”
木丹丹翻了个白眼，叹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她非要来招惹我，说一些‘小涛是个好男人，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之类的怪话，然后就被我给怼回去了呗，结果谁能料到她承受能力这么差，一言不合就抹眼泪了。”
……我大概能猜到木丹丹会说些什么了，论起阴阳怪气来，十个杨菜加起来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无奈地摇摇头，我苦笑道：“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到底，人家也没得罪过你啊。”
“怎么没得罪我？她分明几个月前才伤害过你，我可记着仇呢！”木丹丹瘪了瘪嘴，道：“老妹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心机白莲嘛，整天就会装得楚楚可怜，惹你这种傻男人喜欢。”
我笑道：“那你就不耍心机了？是谁昨天偷偷找我妈来着，一手暗度陈仓玩得可真妙哇！”
木丹丹俏脸一红：“不是啦，人家不也是想到直接给你钱，你一定不肯收，才会出此下策的嘛……再说了，我也只是暗示了一下婶婶，吃饭时我是想要恶心一下他们才特地那么说的，真实情况其实没有说的那么直白的。”
“哦，所以我该夸你演技出色，然后再给你颁个最佳影后的奖项咯。”我打趣道。
“讨厌你。”木丹丹气哼哼地推了我一下，顿了顿，又道：“说认真的，今天见到那个女人，你到底有没有想法？”
我嘴角翘起，反问：“是哪个女人啊？还有，你希望我能有什么想法？”
木丹丹眯眼看我：“少装傻，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沉吟片刻，认真道：“嗯……该怎么说呢，乍一看到她和阿乐在一起，我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要说伤心到不能自拔，恨不得立马倒追回来，倒还不至于。毕竟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也有所成长了，有些注定是无疾而终的东西，也该到放下的时候了。”
“我才不信阿乐会喜欢上她。”木丹丹冷笑道：“他分明是故意想刺激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道：“不至于吧，咱们还是不要恶意揣测别人了。”
“你啊，就是太老实了，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木丹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脑门，转而低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小声哀嚎道：“哎呀，到时间了，我该走了，下午还要去录音棚呢！”
我关心道：“你中午喝了酒，对录音没有影响吧？”
“没事啦，喝点酒说不定还能更加投入呢。”木丹丹笑着站起身，稍稍整理身上的衣物，并略带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哦，表哥。因为你知道的原因，我们不能一起回去，要不，你在这稍等一会，我过一会再让司机来接你？”
“不必那么麻烦，我等一会儿自己坐地铁回去。”我笑着道。
“唔……那好吧。”木丹丹点头，随即便拿出手机，给一直在小区外面待命的司机发出了通知。
几乎没过多久，木丹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司机就位的短信提醒，尽管仍然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那一刻。
“真希望可以大大方方和你一起逛街吃饭的未来，能够早点到来啊！”
与木丹丹一并来到玄关处，她换好鞋子，忽然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又立刻伸手揪住了我的衣服，言之灼灼地说道：“人家走了之后，你可不能和屋里的白莲花打情骂俏啊！”
我哑然失笑道：“知道啦，放心去吧。”
“你这个大猪蹄子，让我怎么能放心呢……”木丹丹非常做作地晃了晃脑袋，怪叫道：“本公主所托非人呐！”
“姑奶奶，快走吧，司机都要等急了！”我哭笑不得。
“撵我走是不？”木丹丹冷哼了一声，伸头在我的脸上啄了一下，又嘟嘴道：“就应该咬死你个坏蛋！”
“好，我是坏蛋，你是天下第一公主殿下。”我望着木丹丹，眼里全是欢喜。
“这才对嘛！看在你如此识相的份上，下回见面再奖励你吧。”木丹丹双手叉腰，得意笑道：“龙傲天再见，老妹去也！”
“嗯，拜拜，我会想你的。”我含笑道。
“对了，临走时再跟你说个秘密吧。”木丹丹拧动把手推开大门，突然压低嗓音，说道：“演唱会没有请阿乐，其实是我故意的，原因……不告诉你。”
我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话里潜藏的意思，但还没来得及细问，木丹丹此刻已从玄关大门走了出去，穿过院子时还笑着转身朝我挥了挥手。
担心有偷拍的狗仔在外面，我没敢出门相送，只能目送她上车离去。
而木丹丹没有请阿乐的用意到底为何，实际上并不难猜……只是变相证明了一点，我们三人愉快相处的日子已然回不去了。
阿乐啊阿乐……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笑容阳光的你也变成了和过去的我一样别扭的家伙了呢？
打算等木丹丹彻底远去后再找机会离开，我关上大门一路返回客厅，遇到杨菜恰好从厨房里出来，两两相对不免微微尴尬，我便启唇问道：“还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厨房有洗碗机，很方便的。因为我没用过这么先进的仪器，才倒腾得有些久。”杨菜轻声笑了笑，转而道：“木丹丹走了吗？”
“嗯，她有事先回去了。”我顿了一下，道：“对了，应该代她跟你道个歉的，她就这个脾气，若是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别见怪啊。”
杨菜摇摇头，道：“没关系的，难听归难听，但总归说的是事实，我……不在意。”
旋即，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就是可惜没来得及找她要签名，我其实是很喜欢她的，这一点没有骗人。”
对此，我也不好做点评与安慰，只能无声地抿了抿嘴，说道：“嗯，或许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吧。”
……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四角恋爱的聚会，我可不想再参加一次了。
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情绪不佳的杨菜并没有接话，气氛亦再度变为沉默。
没话聊，就不聊，毕竟我有答应过木丹丹，不该再去招惹面前的前女友，便默然走至沙发处坐下，而杨菜也同样不言不语，拿起抹布做一些清洁的工作。
只可惜二人同处一室，杨菜的存在很难令我忽视，即使不去看她，但我的脑中所想的全是当初追求她的那些片段。
当初，我真的是一门心思只喜欢她的，造化弄人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让我从沉思中惊醒的，还是杨菜伸手递过来的一杯热茶。
“我在想，你会不会渴，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替你泡了杯茶。”她略带拘谨地小声解释道。
我望着杨菜清秀的容颜，不免心中暗叹，假如不是有之前那档子事发生的话，我应该还会死心塌地喜欢着她的吧。
虽然她不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看的那个，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我至今为止的理想型对象。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第一次见面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貌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杨菜羞赧地微微偏了下头，我连忙收敛视线，转头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我动作小心地接过茶杯，过程中尽量没有去碰到她的手，并咳嗽了一声，道：“我该走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杨菜竟然说道：“嗯……你是打算坐地铁吗？如果是的话，我和你一起吧。”
我张了张嘴，问道：“你不准备陪阿乐吗？”
“他都睡了，我在这又能做什么呢？该做的家务也做完了。”杨菜扯下身上的围裙，言语中丝毫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这里总归不是我自己的家。”
“呃……好吧。”我站起身指了指楼上：“要不要上去跟他说一声？”
“不必了吧，他都睡着了，况且他还醉着酒，未必能听得进去我们的话。”杨菜想了想，说道：“事后我会发短信给他的。”
想到杨菜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便点头应是。
等到杨菜去卫生间稍稍整理些许仪容后，我走至玄关换鞋，与她一并离开了阿乐的别墅。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我与杨菜并肩而行，想到上次这样与她一块在外行走，还是大年初五和她的首次约会，也就是那一天，我爸的突如其来的死讯改变了我整个的人生轨迹。
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我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对身边的杨菜说道：“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和阿乐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阿乐这小子，明明是自家兄弟，一直也没跟我提过。”
“我和他……”杨菜叹了口气，淡笑道：“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二次见面，想来应该也没有以后了吧。”
“第二次？”我有些讶然地望向杨菜。
“嗯，你没听错。”杨菜的语气颇有点自嘲的意味：“之前我和他，只是在微信上有过聊天，第一回见面时就确定了关系，当时还以为自己抱上大树，可以修成正果了……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被人利用，当了回工具人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之间没有互动和默契，事实只是因为彼此都太过陌生罢了。
转念一想，我又有些气恼，当初自己死乞白赖地苦苦追了她半年，她才勉强答应，而身为富二代且长相帅气的阿乐，只用了一次，就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搞定了……有必要这么肤浅的吗？难道这年头谈个恋爱，家世就那么重要吗？都是学生而已，就不能单纯些吗？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愤慨，杨菜惨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人很虚伪，很功力，甚至有些恶心？”
我嘴唇微动，最终没有说话。
尽管我并不会轻易地否定一个人追求生活的方式，但这绝非理解与认同。
人活一世，靠自己双手挣钱，不丢人。不以真心换真情，搞旁门左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道理，我不相信杨菜不懂，以她的城府来看，即使知道了阿乐的别有用意，最后仍在饭桌上给足了他面子……有如此聪慧的脑子和心性，为何不走正道呢？
见我没有回答，杨菜的脸色像是失了颜色般更加苍白，她凄然一笑，道：“假如你恨我的话，那就恨吧……只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我实在是郁郁难解，索性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因为我没有办法啊。”杨菜仰着头，望着漫天的云彩，轻轻地吹了口气，继而说道：“反正你都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想听吗？我的故事。”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迅速点头道：“愿闻其详。”
杨菜组织了下语言，自述道：“我说过的，我是农村出身，家里兄妹三个，我排行老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因为骑摩托醉驾摔死了，爷爷奶奶因为孩子多也无暇管我们的家事，所以实际上我们几个孩子都是我妈这个寡妇一手拉扯到大的，我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多亏有了她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不屑与怨恨。
“我哥大我三岁，从小便是村里家喻户晓的地痞流氓，我十四岁那年，他因为寻衅滋事遭到人恶意报复，被打得脊椎骨受伤，整个人瘫痪了。”
她扭头看向我：“你知道吗？我们那边很重男轻女的。从小我们就被妈妈教导，什么东西都得让着哥哥，哪怕是哥哥欺负了我们，到头来受罚的也是我和妹妹。在妈眼里，和他相比，我们与其说是女儿，倒不如是两个丫鬟。所以，当知道他瘫痪了之后，我是又庆幸，又是恐惧。”
“说实话，我宁愿他犯了事被抓进牢里去。因为只要他在家里，妈妈对他的过度溺爱，就会让我们永无宁日。”
……可怜的遭遇，不可否认，重男轻女这种封建糟粕思想在某些地区依旧存在，真是害人不浅呐！
砸么了两下嘴，我说道：“你继续。”
杨菜点点头，接着道：“我从小学习就好，长得……也还算出众，能够讨得学校的师长们喜欢，若非如此，估计早就上不了学，在他们的保驾护航下，我才能顺利地考上燕海大学，来到了魔都。”
“本以为可以就此逃出生天了，可是该来的恐惧总会来的。”
“我哥，他要结婚了。”
“试问，有哪个正常女性愿意嫁给一个脾气不好况且恶习满满的废人呢？除非钱能给到位。所以，当媒婆登门说人女方要二十八万的彩礼钱时，我甚至都觉得人家要少了。”
“但是我妈和我哥，都没钱啊！那钱得从哪儿来呢……能打主意的，就只有我和妹妹了。”
“我妈说了，以我长相和学历，在魔都找个家境优渥的少爷搞对象，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我在近一两年内，拿到足够的钱回去，那么大家以后便相安无事，一切都好。”
“否则的话，她就只能从老家给我妹找个亲家了，拿对方的彩礼换我哥的彩礼。”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多么可笑啊！但是又怎么样呢？虽然我是远走高飞了，但我妹还在妈妈的掌握之中啊！她今年才十六岁啊！”
“你说，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说这段话时，杨菜的情绪波动极大，到末了甚至都带出哭腔，惹来不少路人注视。
我宁愿相信杨菜说的是真的，毕竟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推理，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以杨菜的条件，假如认认真真念完大学，以后工作了不愁找到更好的，如此急于求成的在那些纨绔子弟中周旋，实在太过急于求成了点。
原因还是为了钱！
“你先冷静。”我眉头微皱，伸手凌空压了压，以示安慰，然后说道：“我明白你的难处，但凡事何必要走极端呢？除了钓凯子骗钱，这件事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你妹妹本身就是未成年，况且违背个人意愿强行进行婚嫁敛财，是违法的！”
杨菜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我妈，为了哥哥，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是不会让妹妹承担一点点风险的！”
道理说不通，我有些火大，愤而出言，道：“所以呢，阿乐这条路走不通，你就要再继续另寻他人吗？下一个目标是谁，还是那个篮球社的社长吗？”
“你在说什么？”杨菜怔怔无言地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说道：“阿乐他……不就是篮球社社长吗？”
……
与此同时，李凯乐家别墅的二楼卧室。
本该还在睡眠中的李凯乐，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拿钥匙打开了隔壁书房的门。
他走进屋内，在办公桌前坐下，启动面前的电脑，动作熟练地打开了一段监控视频的影像。
监控画面几乎三百六十度的囊括了整个别墅一楼，从玄关入门到卫生间里，堪称无一死角。
而现在，画面中赫然播放着从我和木丹丹进屋到离开时的全部过程，甚至连对话都清晰可闻！
李凯乐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根烟，伴随着烟雾缭绕，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我的身上，眼神明暗不定。
当播放到木丹丹离开时，她说的那句“演唱会没有请阿乐，其实是我故意的”时。
李凯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