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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子到底准备怎么办?”
从宫里回来,刘备赶紧召集了自己在雒阳的全部班底,
连司马朗、简雍、田豫三个小儿都一起招来,众人一起为抓紧解决眼下荀彧的事情出主意。
荀彧虽然在历史上名声着重,但现在毕竟年轻,还没有遭遇过什么人生的波折,
之前营救唐韫时所有人几乎都劝他点到为止,也只有刘备等人愿意耐心为他想办法,这让荀彧心中又感怀莫名。
“唐夫人估计还要在牢里待一阵子——
天子已经无心和她为难,只是曹节一直带人咬住不放,堂堂天子之尊也不好一直亲自过问这件事。
眼下天子已经对曹节起了杀心,现在请众人商议一番,如何体面地干掉曹节。”
“呵,没想到天子如何深明大义!”简雍兴奋地道,“师尊,我有一计——让赵常侍请曹节出来叙话,在马车中将其扼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赵忠满脸杀气的看着简雍,心道这孩子怎么总觉得哪里缺根筋一样。
刘备当然不会采用这么蠢的办法,他把目光投向了戏忠和苦主荀彧。
荀彧因为听说天子不打算继续和唐韫为难,稍微松了口气,现在脑子已经是一坨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戏忠倒是早就打好腹稿,迫不及待地道:
“曹节毕竟有拥立之功,这回我们动手杀他,也得迅速且不露痕迹,
我建议赵将军乔装成黄巾余孽,在上朝路上袭击曹节……”
这跟简雍说的有什么区别吗?
赵云也是一脸无语,他本来就不喜欢多说话,这会更是以冷哼回应戏忠。
赵忠摇头道:
“不成的,曹节那老贼家离皇宫太近,这上朝路上都是官道,不好埋伏,
他们家的侍卫众多,凭阿云一人,如何突入敌阵?
再说如此大事,如何做的不声不响,到时候雒阳全城惊扰,又是一桩大事。”
戏忠阴测测地笑了笑,道:
“我还没说完,既然是天子想杀曹节,总有办法要了他的老命。”
·
上朝路上,曹节在马车的车厢里闭眼小憩。
他的眼皮最近一直在跳个不停,
要是只有一边跳就算了,偏偏是左边跳一回儿,右边再跳一回儿。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左右一起跳是什么?
曹节请来了一个高人指点,高人说,这是破财免灾。
对于这一点,曹破石非常不赞同,他表示什么破财免灾,根本没有的事,
这些所谓的高人十有八九是太平道的余孽,应该拉过来一刀剁了。
是啊,应该就是胡说八道。
曹节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最近诸事非常顺利,
他对唐韫的构陷简直是毫无破绽,
任谁也想不到,当年唐衡刚刚趁谋杀梁冀发迹的时候,曹节就已经想办法在唐家安插了亲信眼线,
从那时候起,曹节就始终紧盯唐衡的一举一动,防止其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只是没想到,唐衡居然早早嗝屁,唐珍也在几年前被罢免,唐家的势力衰落的这么快,让他对付唐家的后手居然只能用在构陷一个小女子的身上。
但他依然觉得值。
作为三朝元老的曹节这些日子已经明显感觉到精力不济,他自己感觉再过不久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
唐衡一死,唐家明显已经开始衰落,
别说曹家连唐珍这样的人物都找不出来。
若是自己活着的时候,都有人能随意欺凌曹家,那之后……
呵呵,后果不堪设想。
他低着头,又开始盘算如何让曹破石和冯芳二人再进一步,
曹破石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若是能外放出去当护匈奴中郎将就好了,
至于冯芳,这小子为人圆滑,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再进一步,位列九卿。
哎,人活着好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操劳这么多的事情。
曹节想着,在马车里渐渐陷入了沉睡。
可他才睡着片刻,却听见车厢外面曹破石发生一声惊恐的怒吼,随即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的方向攻来。
“有刺客!”
曹破石扯着嗓子呐喊,他抽刀在手,嗷嗷的狂叫,
曹节心中一凛,心道真有人有如此胆子,居然敢在皇宫前袭击自己。
可很快,喊杀声就停止,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有曹破石喊了那一嗓子。
“怎么回事?”他探出头来,疑惑地问。
曹破石显然有点尴尬,苦着脸道:
“有,有人往这里扔石头,真是胆大包天……”
扔石头,砸在了曹家护卫华贵的铁甲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才引得一阵惊慌。
曹节松了口气,笑骂道:
“大惊小怪,没用的废物。”
曹节的仇家不少,扔石头算什么,扔刀子都见过,他见曹破石如此不淡定,不禁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哎,如此心性,我死之后,如何能撑起整个曹家?
他正要回到车厢继续小憩,可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面前不远处的宫门。
初春的清晨天依然黑的厉害,远处的宫门黑洞洞的,像一只怪兽的巨口,正森然张开,等待自己进入。
曹节突然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回,回去……”他脱口而出。
曹破石不解地道:
“兄长,为何要回去,今日朝会,又要议论黄巾之事,兄长不是说好了要为我谋个中郎将吗?”
“我,我身子有些不适……”
“兄长啊,”曹破石有点焦急地道,“忍一忍,就忍一忍吧!”
哎,这个弟弟。
曹节当真无奈,可又看了看那熟悉的宫门,他在心里给自己壮胆道:
“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走过。”
·
今日朝会的内容是在说剿灭黄巾之事。
豫州、荆州的太平道虽然平定,但凉州有贼人响应太平道为乱,还杀了金城太守,此事显然要动摇大汉在西方的根基,
而青州刺史黄琬的奏报正好送来,说黄琬吃了败仗,但还勉强能守住,还请朝廷速速征调人马救援。
天子让刚刚返回朝堂的左校尉刘备给众人讲述跟太平道作战的种种,特意描述了冀州太平道使用的新式武器,叫重臣群策群力,抓紧出谋划策以早日歼灭贼人。
天子的表情依然看不清楚,这让曹节微微松了口气。
他女婿冯芳也在群臣之中,看老岳父的脸色不是很好,投去一个关心又讨好的眼神。
朝堂上,太傅袁隗主动提出要派刚刚平息荆州战乱的袁绍加入战团,去平定青州的太平道,再从青州北上进攻冀州,
刘备也提出要以朱儁的佐军司马孙坚为丹阳太守,
但孙坚是扬州人,这丹阳太守一职显然违背了三互法,众人又是一阵激烈的争执。
朝会开了许久,好多老臣已经跪不住,天子体恤地宣布暂停,进入中场休息,自己也去小憩片刻。
群臣趁机交头接耳,一时吵吵闹闹声音不断。
刘备和冯芳两人许久未见,也是相谈甚欢,曹节心道曹破石要是有冯芳一般的为人本事自己也不用担心,
可这厮偏偏喜欢生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跟刘备翻脸。
这天下能有多漂亮的女人,我就不信了。
他朝冯芳的方向看,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侍御史王允,
王允一直和他的关系不好,这会却主动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里,分明有股煞气,让曹节不禁浑身一颤。
咳咳,今天是怎么回事。
冯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略有些惶恐地凑到曹节身边,低声道:
“岳丈,我怎么觉得今日有些不对,
我看岳丈身子也不好,不如先告退吧?”
曹节很想说自己压根不怕,可想到刚才王允那个森凉的眼神,还是没来由的惶恐,决定先跑再说。
“赵常侍,老奴身子不好,要先退了。”他站起身来,向主持朝会的赵忠谦恭地道。
赵忠满脸和气,微笑道:
“曹公自回家休息,我一会儿报于天子便好。”
“劳烦赵常侍了。”
曹节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今天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觉得不对劲。
似乎是老天在特意针对自己。
或者,干脆是自己最近思虑太甚,开始有点多疑了?
匆匆回到府中,曹节只感到全身大汗淋漓。
“水,快拿水来!”
看老岳父脸色不好,冯芳也非常焦急,
甚至惶恐地不小心踢翻了一张桌案。
“死不了!”曹节瓮声瓮气地道,“慌什么。”
冯芳满面煞白,苦笑道:
“岳父休说这不吉利的话。”
下人递过水来,冯芳接过,试了试水温,点头道:
“正好,岳父请用。”
曹节接过耳杯,正要饮水,却见冯芳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汝这是作甚?”
他疑心大起,把耳杯放在面前。
冯芳绝不是随便就能吓到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混到现在的位置。
曹节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岳丈……喝,喝了吧……”
冯芳脸上谦恭地笑容凝固了,他又提起耳杯,勉强自己笑的像那一回事。
“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汝想作甚?”
“我让尔喝水!”冯芳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谦恭变成了狰狞。
他伸手一把扼住曹节,曹节赶紧大声呼救,可他一开口,随即又被冯芳抓住。
冯芳直接把曹节推到在地,骑在他的身上,用力掰开他的嘴,把水不断地灌进去,
尽管曹节不断的挣扎,可哪里挣得开冯芳,
他千防万防也不曾想到冯芳居然会突然发难,只能拼死睁大了眼睛,用眼神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怨毒和愤恨。
“别怪我!”冯芳怒吼道。
两人的打斗已经惊动了曹家的仆役,众人闯进来,见冯芳居然骑在曹节的身上,顿时不知所措。
“看什么看,曹公病重,还不去准备后事!”
病重?这怎么看,都是冯芳在谋杀吧?
冯芳在曹家的地位颇高,比曹破石更有话语权,那些仆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病重,就是病重。”
曹节身体颤抖,已经开始口吐白沫,骑在他身上的冯芳哪有平日敦厚谦卑的模样,他满脸笑容狰狞扭曲,如一只张开利爪的饿狼。
“天子赐曹公死,曹公不得不死。
日后天子定会封赏曹家,奖励曹公多年功勋。
我,这也是为咱们自己人好啊!”
会不会奖赏曹家,这点冯芳不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朝会的间隙,刘备短暂找到冯芳,只跟冯芳匆匆说了几件事。
让他找机会杀了曹节,让曹节死的体面一点。
事成了,天子有重赏。
冯芳是个妙人,立刻就明白了天子的意图。
果然,他早就觉得曹节的所作所为太过猖狂,已经是彻底得罪了天子,
只是没想到,天子会下定决心,铲除这个曾经功勋不少的老人。
而且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冯芳。
曹节还有多少日子能活?若是冯芳不肯做,等曹节死了,天子自然会给他穿小鞋,到时候有他好日子过。
而大义灭亲,天子一定会感觉到他冯芳的诚意。
不愧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啊。
“曹公不行了,准备发丧之事吧!”
冯芳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逐渐没了气息的曹节,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伸手过去,缓缓帮曹节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要不要休掉曹氏,以绝后患呢?
·
曹破石在宫中听说曹节回家突然病死,顿时大惊失色。
早晨就听曹节说不舒服,他也没当回事,为了自己的中郎将,曹节必须要上朝。
可曹破石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自己被选为中郎将,而是兄长的死讯,
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回家查看。
走在半途,只见侍御史王允匆匆跟了上来,曹破石厌恶地挥挥手,道:
“家中有急事,只怕不能招待王公,改日再说。”
王允嘿了一声,没有说话。
曹破石骑在马上,一路奔驰,却见王允也骑上马,就跟在自己身后。
而且,王允脸上毫不掩饰,挂着一幅幸灾乐祸的笑容。
混账东西!
曹破石勃然大怒,他调转马头,恶狠狠地道:
“王允,汝想作甚?”
王允缓缓停住马,微笑道:
“没事,想跟曹校尉打听一件事。”
曹破石额上青筋根根绽出,怒道:
“什么狗屁东西,休要在此生事!”
王允又冷笑一声,他拍拍手,巷中缓缓驶出一辆马车。
车厢帘开,一个少女缓缓从车上下来,盈盈走到王允面前,微微一拜。
“女儿,是这个人吗?”王允慈爱地道。
“没错,就是他,化成灰,孩儿也认得。”
女子的声音婉转好听,如摄人魂魄一般,曹破石仔细瞪大眼观看,顿时呆住了。
这……
这是……
这是当日走脱的那个美人!
她,王允怎么会唤她做女儿?
那日唐韫带走这个少女,曹破石让那个唐家的卧底在荀彧府上搜了好久都一无所获,不禁有些惆怅,
这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竟忘记自己的兄长刚死,脸上竟不禁露出了痴迷向往之色。
他从马上跳下来,三两步走上去,憨笑道:
“美,美人,为何在此?”
马上的王允冷笑一声,道:
“这,不重要。”
曹破石惊愕的看着两人,只见那女子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铁器,伸直手臂,迎向自己。
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