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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简单同程同吃了一碗鸡丝冷面和八宝粥,萧宏拿起一卷干谒的预备进上的诗词到了林府。
林熹领着碧烟往宫中去了,萧宏想起府中高亭,便往亭中做了,只见龙池对岸隐隐有歌声传来,依稀可见对岸堆砌锦绣,似乎有大阵仗。
“阿萱将我的千里镜。”
王萱当即将一个直筒的望远镜拿了过来,只当对岸平地上一队队舞白马身着锦绣,围着大群人在指挥马起卧,依稀可见皇帝仪仗的羽旌。
原来在她庸俗的忙于银钱当中,别人都在成长。
当下不在窥视,将文书圈好,如今局面,这一块为人为己,竟分外重要起来,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生无常,谁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慧妃已亡,这大宣的未来蒙上了一层迷雾。
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既快且急,天阴的沉黑,瞬息间亭中竹帘浸透了,关上窗,湿气浸的人发凉,觉着冷,王萱已拿来了夹衣。正穿着,只见楼上上来一人,披着通体雪白的蓑衣,汲着蝴蝶落花鞋,正是素着张脸的林熹。
萧宏不觉笑了,“眼见着是比前些日子起色好了些。”
“前儿听翠香说你伤了风,今儿好些?吃什么药?今儿晚上吃了多少饭?”一面说,一面由丫鬟脱了蓑衣,忙一手举起灯来,向萧宏脸上照了一照,细瞧了瞧,笑,“今儿气色好了些。”
萧宏笑意更深了,知道关心人,见她里面穿了半旧的红绫短袄,垂着松花绿宫绦外里是油绿绸撒花百褶裙,家常至极,便知程同所言非虚,便问,“这一身倒也干净。”
林熹脸上顿时红了,“这是整套的,还有棠木屐,脱在廊檐下,在雨天比别的方便,雨势大些也不惧,你若喜欢,我送你一套,冬天下雪也好戴。”
“这草可是扬州产的通草?”萧宏笑着转开话题。
“许是这个名?今晚你不过去了吧?我们聊?”
“这天这雨这样好,不如你使人熬一吊子燕窝,割些羊肉来炙,我们痛快喝一场?”
“这天吃羊腥的慌,使人寻一块鹿肉来,肉细嫩,烤起来又不腥又不膻。”
萧宏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又不避挡,笑,“成啊,”还须调个汁儿,即劳动了,也杀个羊,叫翠香安排他们吃去,再熬上一锅汤叫大家都避避雨气,今年过节也是胡乱过的,许久都没有事热闹了。”
“那托赖宏姑娘的福了,”翠香笑着凑趣,“即这样,不如去项脊轩,正好听雨,我将后阙收拾出来,夜深了往后厢里一睡,又凉爽又清静。”
两人笑着应了,翠香同碧烟忙去张罗,项脊轩有个阁中阁,往内阁支了胡床,铺了富贵长春锦褥子,置了玉枕,焚了苏合香,六安香,在外间将铁丝蒙火炉在青石板上安置妥当,屏风分了两桌,每桌上摆了几坛葡萄酒,又有十几盘茶点,果子,在边角置了三角架熬着挑出来的燕窝。
正置妥当,只见碧烟后面十几个红衣宫人抬了只去骨的生鹿,提了二十几个大大的攒盒过来,翠香连忙要跪,却被碧烟拦住,说,“圣人不许多礼。”
翠香不管同当首的宫人行了三跪礼,又同他指挥着又置了两张花梨圆桌才摆停当,翠香封了赏,宫人们方客气的乘舟而去。
一时众人齐朝北叩首,两个婆子在旁看火筛酒,兴奋非常来,翠香在门边迎,笑,“姑娘闻闻,这香气轩外都闻见了,馋的人不行。”
李宏见了酒果,神色不变的说,“吃了好果子,可不要白吃,不管好坏唱个曲才好。”
众人笑着应了,也不管高低贵贱,从手拿一碟自调了蘸水,围着这十米的长桌吃喝起来,林熹笑着敲鼓,李宏做了令官,王萱亲去用竹剪剪了一支半开的玉兰,大呼小叫的抢起红来。
一闹便闹至丑初一刻十分,一只鹿大家吃了大半,唱的声音嘶哑神困体乏,翠香同王萱又看着东西收拾了散给琥珀,服侍着李宏两人洗漱睡下。
秋初日长,第二天不过辰初三刻,天光大亮,再睡不了,翠香们早早的拉开了四边的门,从四边纱橱透入,这是唯有女主人的林府才有的清静闲适。
“决定了,”
林熹同萧宏一样蹬了红绫被,也不起床,也不唤人,说:“我就知道你有此一问。”林熹说着两手支于脑后说,“事情就是这样,他成熟风趣有意我,我心善貌美,想要一份普天下唯我一人的娇宠,我们一拍即合,在谈婚论嫁的阶段。”
“可他是圣人,富有四海,一旦有变你即万劫不复——”
“可他也是人,你同我说夫君看人的最低处,他的最低处不过是撤去保护。”
“连慧妃尚且在权力争斗中失势,身死道消,圣人年长你三十多岁,注定在你前去,你漫长的人生如何走下去?”
“我没有她那样贪,况且,人生,纵然像阿爷阿娘那样和美又如何,仍有妾室,仍是半生夭亡,若为了人生周全不敢爱、不敢拼,有何趣?阿宏,人生太多意外,不要去赎人性,不要去害怕失败,我不是没有鹿肉,羊肉也将就的人,人生,性命,如何呢?不偷不抢,我只为我的心。”
“心若委屈困顿,纵是富贵安泰同死了何意?”
“好吧,你说服我了,我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不是说服而是告知,你们看我父母双亡,空有出身,情郎变心,强权逼迫,但我看我自己,出身名门,貌美倾城,先后有人不在乎权势地位的倾心于我,要娶我顾我终身,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就骂,若我还要自伤身世,天下女人还有活路?尤其我还有你,至于四郎,我一不图他权,二不图他利,他日哪怕他厌倦了我不过青灯古佛而已,有甚可惧?”
“你即想得开我便不怕了,只是一点,为你后半生计,最好有你的亲生孩子,权势的极点是称孤道寡,飞燕、王皇后,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是大半要悲剧的,无子宠后和皇帝的结局少有善终。”
“能不能不要这么庸俗,能不能不要咒我?”
“凡事以最坏做预案才不至事到临头无力反击,最坏准备做好了只有更好的结果,”李宏看她一脸不以为然,“你可记得两年前唱过慧妃酒后你突来小月,酒中有超量绝子汤。”
林熹坐起,随后沉默不语,支着脑袋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