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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尼被二王子扣住了脉门,虽然他有把握不致为此受制,至少却无法暗施杀手了,乃干笑一声道:
“殿下一定要老臣的命,何患缺少理由。”
阴海棠立刻道:
“但是总比不上我这个人证来得有力量,言出太傅之口,话入众人之耳,太傅相赖都赖不掉。”
佟尼冷哼一声,目光掠向言必中,示意他赶快设法消灭这个女子以杜后患,言必中自然明白,立刻朝他那几个手下作个暗示,那些人立刻在马鞍下掏出一个竹筒。
凌云认出这正是管不死精制的绝毒杀人利器蚀骨喷筒,心知此物厉害,深恐阴海棠受害,长剑一挥,赶过去厉声喝道:
“你们想干什么?”
由于他的动作太快,那些人有的刚把喷筒取在手中,还来不及拔出后面的栓塞,有的只摸出一半,已为凌云的喝声所阻,就把手停在那里,不敢稍动。
岳镇江也大为紧张,连忙一摆随身的竹竿冲上来道:
“掌门人请退,这东西可沾不得。”
说完又回头对阴海棠急叫道:
“阴长老!你不是说林玄鹤已经设法破坏了他们的蚀骨喷筒了吗?”
言必中冷笑道:
“那个林牛鼻子是有点神通,居然能混进宫中将我们的竹筒全部劈破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我们放在外面的都是假货,真货都由各人贴身收藏的。”
阴海棠似乎一呆。
言必中又笑道:
“今天可不像那天在长老大会上那么容易放你们脱身了。”
凌云挺剑怒声对那些人道:
“你们谁敢动一下,莫谓我宝剑不利。”
言必中冷笑道:
“姓凌的!这么多的人,你一剑能完全照顾得了吗?”
凌云一笑道:
“你不妨试试看。”
言必中对他的从容态度似乎颇为畏惧,一时无法作决定。
佟尼却沉声道:
“言侍卫!你还等什么,只要除去这个姓凌的,其余二人不足畏矣。”
言必中得到催促后,正想发令指挥动手。
二王子已喝道:
“你们怎敢利用这种恶毒的手段!”
佟尼却冷笑一声道:
“殿下,这是丐帮的内务,老臣遵照钧旨不介入,殿下又何必多事呢?”
二王子道:
“可是我只准他们以公平的决斗方式来解决纠纷,若是运用其他手段,我就不能不管。”
佟尼笑笑道:
“殿下最好不要管,蚀骨喷筒利害无比,中人即死,这些人仗此为唯一的护身符,万一误伤到殿下,老臣却担负不起。”
二王子怒声道:
“难道他们敢对我出手?”
佟尼道:
“放弃喷筒,无异叫他们走上绝路,殿下把他们逼得活不下去,老臣也不敢担保他们会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举动。”
二王子挺身想走过去。
佟尼却拉住他道:
“老臣请殿下三思而后行,人若是走上了绝路,便没有任何顾忌了,这些人之所以效忠宫室,完全是为了富贵,要是没有命来享受富贵,他们的忠心就得打个折扣了。”
二王子怔了一怔道:
“杀死了我,你们逃得了吗?”
佟尼道:
“老臣最多亡命天涯,殿下可太不上算了。”
凌云连忙道:
“殿下不必为我们轻身涉险,这几个宵小之徒,我相信还对付得了。”
言必中大喝道:
“散开!”
那些人踢脚催马,四下分散,凌云大喝一声,宝剑吐出一片寒光,使出了恨天四式中的第一招“龙游四海”
这一招威力虽略逊后三式,却是最利于群战,尤利于以寡敌众,因为他攻及的范围最广。
漫天剑气中,只听得惨呼声,马啸声,竹片坠地声,人体碰触声,以及马蹄奔窜声,乱成了一片。
剑光过后,凌云收剑退后,目前一片惨象,有的人手中只剩下半截竹筒,有的人连手掌都削了下来,还有连人带马被砍为两截的,剑招本厉,再加上宝剑之利,那十几个人无一幸免。
佟尼脸色一变。
二王子却出声赞道:
“凌兄好霸道的剑招,天下第一高手,信可当之无愧。”
凌云笑了一笑,剑指言必中道:
“现在你可以死心塌地认罪伏诛了。”
言必中脸色一沉,颈上的青筋跳了几跳道:
“姓凌的!蚀骨喷筒已失,言某只好认命,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挣扎的机会。”
凌云道:
“我并不想杀死你们,只要你们肯交出玄功秘笈的印本,我可以给你们一线生机。”
佟尼在旁插口道:
“这个老夫可不能答应,太子临走时交下的口旨你们也听见了,老夫不能没有个交代。”
凌云道:
“那我自然不反对,只怕他们不答应。”
言必中道:
“这是当然了,那时太傅也放不过我们。”
凌云道:
“如此你们除了一死外,别无选择了。”
言必中点点头道:
“死虽不免,我却希望死在帮主剑下,请帮主准我一搏。”
岳镇江一摆竹杖道:
“要杀死你何劳帮主出手。”
言必中轻蔑地一笑道:
“岳长老,我真还没把你看在眼里。”
岳镇江闻言大怒,举杖直击过去,言必中就凭着一双空手,右手横挡竹杖,左掌反取他的前胸。
岳镇江幸亏是距离较远,才躲开他的一下快攻,可是杖头却被抓住了,拼命用力想将竹杖夺回来。
言必中只凭一双手,居然握定竹杖,岳镇江双手齐施,也没有能把竹杖夺回,急得满脸通红。
言必中突然把手一松,岳镇江猝未及备,连退了四五步,幸好还没有摔倒,窘得脸上由红而赤。
言必中轻笑道:
“岳长老,假如你们不是找了凌帮主前去冒名顶替,参加长老大会,就凭我这点本事,掌门一职,早就该交给净衣门了。”
岳镇江身为污衣门八结令丐,受了这种侮辱如何忍耐得住,可是他的脸色居然恢复了平静,沉声道:
“言必中!你也不过是靠着参修玄功秘笈,才得到这点进境,不过岳某自信还有制你之策。”
言必中微笑道:
“你最高明的方法就是双手急夺打狗棒,我若是不松手,恐怕你连尿都会急出来。”
岳镇江一言不发,挥杖又进一招,直取他的双膝。
言必中轻蔑地抬腿向杖上踏去。
谁知岳镇江这一招却异常巧妙,杖尖轻翻,居然滑过了他的腿,结结实实地敲在他腰眼上。
言必中身子被打得一个踉跄,可是立刻站直了,完全不像是受过重击的样子。
岳镇江这才怔住了。
阴海棠在旁道:
“岳长老,你的棒招虽然精妙,可是这两个贼子参悟玄功已略具根底,以你那枝竹杖是杀不死他们的。”
佟尼立刻道:
“玄功秘笈之精妙的确世间少有,他们两人只不过受了老夫十数日之薰陶,即具如此成绩,因此老夫非得到它不可。”
岳镇江呆了一呆才对凌云道:
“帮主请恕属下无能,除贼之事,恐怕要劳动帮主亲为了。”
凌云点头道:
“我也觉得很耽心,照他们进步的情形看来,再过一段时日,连我也不见得能制住他们。”
言必中见凌云有动手之意,连忙道:
“帮主手中神剑太利,请准我也用武器对敌。”
凌云慨然道:
“这是自然,我从不杀空手的敌人。”
言必中伸手朝怀中掏去,可是没等手拿出来,忽然转身朝后走去,口中还道:
“帮主既是不杀空手之人,我就不必取武器了,想帮主也不能杀我。”
凌云大声道:
“站住!我只对有勇气的人讲规矩,你若是如此无耻,我从背后也能杀死你。”
言必中站住脚步道:
“那帮主是逼我一战了。”
说完转过身来,手中已多了一具蚀骨喷筒,连栓塞都拉开了,抬手即可喷射,凌云不禁怔住了。
言必中哈哈一笑道:
“帮主没想到我身上也带着一具这个玩意吧!”
凌云一哼道:
“我只是想不到你会如此卑鄙。”
言必中淡淡一笑道:
“我是逼得没办法,帮主的剑法太快了,我若是不想法子背过身去挡住帮主的视线,只怕根本没机会取这玩意儿。”
凌云满脸都是不齿之色,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言必中还得意万分地道:
“现在局势改观了,该是轮到我神气了,帮主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遗言?”
凌云庄容道:
“我没有遗言,你也不必得意,不管你的蚀骨喷筒多厉害,仍是难逃我出手一剑。”
言必中笑道:
“我相信帮主的话,但也不能不存万一之想,剑锋虽利,尚可避之机,毒液一射,帮主却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凌云一提剑道: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呢?”
言必中笑道:
“我对帮主的人格的确是万分的钦敬,因此在帮主临死之前,我想多欣赏一下帮主的丰仪,好在心中长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岳镇江想扑上去先替凌云挡一招,诱发言必中的蚀骨喷筒,可是管不死突然抢先一步,拦在他前面道:
“你不要急着送死,老言手上藏了私,我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是替你们两人准备好的,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站好,等着帮主送终后,你们再跟着去,岂不大佳。”
说时手中也握着一具蚀骨喷筒,对准着岳镇江与阴海棠。
岳镇江怔了一怔才道:
“两具喷筒能同时杀死三个人吗?”
管不死也是一怔道:
“照你们的功力来看,要同时杀死也许不可能,不过一具杀死一个人绝无问题。”
岳镇江连忙道:
“阴长老,你”阴海棠飘身移开数尺,使得自己与凌云岳镇江之间各持丈许距离道:
“不用岳大哥吩咐,小妹早有此意。”
岳镇江这才一笑道:
“帮主,蚀骨喷筒只能用一次,属下与阴长老先行出手,帮主就可以放心除害了。”
凌云正色:
“不用,我自己来。”
阴海棠一急道:
“帮主怎可以身试验?”
凌云豪气万丈地道:
“帮主可以补选,丐帮却不容分溃,我与岳长老各对一人,你却必须留下。”
阴海棠怔然道:
“为什么要我留下呢?”
凌云道:
“污衣门尚有李飞虹长老可为主持大局,净衣门却全仗你来维持,这就是你不能死的原因,只希望你以后与李长老能合作无间,使丐帮日益昌大,我们今天的死就有价值了。”
阴海棠想想又道:
“可是属下一人无力除此二贼。”
凌云一笑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出手之后,即使不能杀死他们,也绝对可以叫他们双臂全残,那时你尽可从容地收拾他们。”
管不死微感懔惧道:
“帮主真有那么大的把握吗?要知道这筒中的毒液沾体即生效,到时帮主只怕动不了了。”
凌云淡淡地道:
“那就是丐帮合当遭劫,大家也只有认命了,阴长老!你退后几步,假如我不能杀伤他们,你就敢快离开,他们要是不肯放松”
二王子立刻道:
“这一点由我负责,凌兄义薄云天,我就是拼了一死,也要为凌兄尽这一点力。”
凌云笑笑道:
“那我就更放心了。”
说完朝岳镇江道:
“等阴长老退到两丈之外,我们就开始发动。阴长老,我不能分神去注意你,你自己估量着到达安全地区后,就打一个招呼。”
阴海棠怔了片刻才低声道:
“属下遵命,愿天佑帮主,使帮主能脱出凶危。”
说着慢慢移动脚步。
凌云与岳镇江视死如归,倒是不觉得怎么样,管不死与言必中反而十分紧张,可是面临着生死关头,也别无选择余地。
虽然他们把乞怜的眼光望向佟尼,这老头子竟是呆呆地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他们。
阴海棠退到相当距离后,站住脚步,大声叫道:
“帮主!你可以出手了。”
其实她这一声叫是多余的,她才张开口,声音还没有发出来,管不死已来不及地一按栓纽,射出大蓬黑水,言必中也只比他慢了一刹那。
凌云与岳镇江也早已作了准备,黑水刚离筒,剑杖同时发出,冒着毒汁冲了过去,言必中正对着凌云,剑光及体,连哎呀两个字都没叫出口,即已腰斩成为两截。
管不死较为狡猾,他发作最早,逃得也最快,而且是从横里跃开,岳镇江的一杖只扫中他的后股,将他打得一个翻滚,滚跌在满地的黑水里,凌云的剑跟着扫至,斜里劈到一股劲风,将他往前一撞,以毫厘之差,使管不死逃过腰斩之危,可是他的一条胳膊却跟身子分了家。
那突然出手的人是佟尼,他推开凌云之后,弯腰想去抓地上的管不死,可是手才伸出去,又急快缩了回来。
因为管不死的身上沾满了黑水,他也不敢去触那剧烈无比的蚀骨毒水,倒是阴海棠满脸含笑地过来,一把提起管不死,在他被削断胳膊的伤处又击了一拳。
管不死本已痛昏过去,被他这一击又痛醒过来,睁着一双怒目,张口想说话,就是苦于发不出声音。
阴海棠微笑道:
“管不死!这下子你可管死无疑了。”
管不死对她的话倒是不注意,一双眼睛移向凌云与岳镇江,见他们满头满身都沾满了黑水,却是安然无恙,不禁大为诧惑。
阴海棠笑道:
“你一定很不甘心是不是,只怪你的名字取的不好,你既然叫管不死,你那玩意儿怎么治得死人。”
管不死眨眨眼睛,痛苦万分地呻吟道:
“阴阴海棠,你究竟用什么方法破了我的蚀骨毒桨。”
阴海棠笑笑道:
“你那毒药有解方吗?”
管不死道:
“自然没有。”
阴海棠笑道:
“那你还问什么?”
管不死呆了一呆才道:
“可是”
阴海棠笑道: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过是把你们的蚀骨喷筒中毒桨换了出来,灌进黑墨汁而已。”
管不死又是一呆,然后叫道:
“你胡说!这些喷筒都是我亲手制练的毒桨。”
阴海棠笑道:
“可是你不该偷懒,把毒桨交给别人去灌筒,十室之色,必有忠信,净衣门中,也不会完全是贪图富贵的叛贼。”
管不死瞪着厉目大叫道:
“林子久!这天杀的狗贼!难怪今天他不肯出来。”
阴海棠一笑道:
“只怪你太粗心,我不相信你事前会不调查一下他的身世。”
管不死叫道:
“我知道他是林玄鹤的儿子,可是那牛鼻要杀他,是我把他救出来的,他老子还砍断他一只手。”
阴海棠摇摇头道:
“这就是你糊涂的地方,林玄鹤是丐帮中最忠义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有个不忠不孝的儿子,那一番做作完全是苦肉计,王佐断臂,史有前例,你自命饱读百书,怎么会想不到这件掌故。”
管不死大叫一声,又昏绝过去。
凌云与岳镇江这才恍大悟,对阴海棠深为钦服。
佟尼却长叹一声道:
“阴姑娘:你真厉害,连老夫也想不到你会埋伏下这一手奇着。”
阴海棠也轻轻一叹道:
“连我自己也想不到,道人林玄鹤父子行使那条苦肉计时,我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一曲假戏,一直到前两天,他才透露出口风。”
岳镇江肃然起静道:
“林道长实为丐帮中无双奇士,他与我一直是互通声气,可是这件事他却连我也瞒住了。”
阴海棠道: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不是为了时机紧迫,他连我也不肯说呢”
佟尼忍不住道:
“姑娘既然知道蚀骨喷筒无害,何以事先不加揭穿,白生许多做作。”
阴海棠冷笑道:
“今日丐帮必须将叛贼一举而歼,我要是说明了,难保老太傅不另作打算,不会叫我们如此容易得手了。”
佟尼脸色微变道:
“老夫之所以利用他们,无非是想得到玄功秘笈的真本而已。”
阴海棠道:
“这个我知道,可是玄功秘笈乃丐帮之物,除帮主外,任何人不得享有。”
佟尼道:
“老夫已涉猎过半了。”
阴海棠笑笑道:
“老太傅所得尚不足用以威胁敝帮。”
佟尼道:
“老夫并无意与贵帮为仇。”
阴海棠仍是笑着道:
“敝帮为防微杜渐计,仍是以不落人外人之手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