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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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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一身的酒气和苦闷,沈佳富徘徊在汤韵梅的家门前,他知道自己一定又会碰钉子,但是他已无处可去。他不能回自己的家,他的父母不会同情他;他更不想回到施莉菁的别墅,那是她的,他一点也没有份;芸生那里更不能去,琼文的弟弟在那里。

    他真的无处可去吗?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他禁得起再一次的被拒绝、冰冷的门弹到自己的脸上吗?

    一声长叹,总有他可以去的地方吧?就在他转身要放弃的-那,汤家的门开了,汤韵梅提着垃圾袋出来,看到沈佳富的落魄、失意状时,她既气愤又心疼。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闻到了酒味,摇了摇头。“你是掉到酒桶里了吗?”

    “我喝了些酒。”他打了个酒嗝。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将垃圾放在一边,不信她的拒绝会把他搞到这步田地。“公司的事吗?还是——还是你的太太?”

    “都有,还有你!”

    她并不觉得荣幸,尤其是自己名列令他烦恼的原因之一。拿起垃圾,她往巷口走去,而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既不说话,也不离去,让她一阵心乱。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但似乎没有人受益,她自己也痛苦。

    “前面有家茶艺馆,去喝个茶,解解酒好不好?”一说完,她又感到后悔。

    “当然好!”到了茶艺馆,找了一个角落的包厢和室,他们盘腿而坐,叫了一壶乌龙茶和一盘瓜子。

    “你已经到了藉酒浇愁的地步了吗?”

    “我怀疑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别告诉我你要寻死。”

    “如果我有一死了之的勇气,那倒也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我死了,问题就会因此解决吗?我们沉家的香火谁来传?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何等的残忍。”他幽幽的说,似乎对人生真的没有留恋,只是责任感令他无法-下一切。

    她有些惧怕,他不像是在演戏,也不像是要博取同情;女人的心就是软,就是同情弱者,会捡街上流浪的猫、狗回家的,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女人的爱心特别的丰富,男人才不会干这种事。

    “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没有一件是乐观的。”他不平的说:“是我命该如此,或是我罪有应得?”

    “人生不可能时时顺境,总有逆境的时候。”

    “想不想听一件丑陋的事?”他上次也是用这种口气问她。

    “这次又是什么?”

    “我抓到我太太和一个男人在她的床上做那件事,就在我们的别墅里,或者,我不该用‘我们’,别墅是她爸爸给她的。”

    汤韵梅听了,手中的茶撒了出来,她的手指着实被滚烫的茶烫到。

    “你没事吧!”他立刻抓起她的手察看,手指头有些发红。“我向服务生要一点消肿的软膏。”

    “没这么严重啦!”

    “很丑陋是吗?”

    “为什么会在你们的家里?”

    “也许她以为我不会在家,也许她有些变态,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反应。”他握着她的手。“我不像是她的丈夫,倒像是她养的一条狗,她雇用的一个佣人,没有一点价值。”

    “既然如此,你还要这个婚姻干嘛?”她不该做出这种建议,而且,这可能是他的一面之词,但是,看到他这么的辛酸和潦倒,她愿意相信他的话。

    “既然我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孬种,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她用左手拿起茶喝了一口,即使他抓着她的右手,她也一副冷漠的表情。

    “韵梅,我有苦衷!”

    “你贪图享受、名利。”她一语道破。

    “但是琼文的死——”

    “她是死了,难道就因为牺牲了她,你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你的太太、跟你这个婚姻,作为向她忏悔的补偿吗?你以为她喜欢你如此吗?如果她爱你的话!”

    他低头不语。

    “你只会消沉、只会喝酒,你还算是男人吗?”她看不下去了。

    “你尽管骂我好了,我本来就该被骂;你也可以打我,如果你能干脆的拿把刀杀了我,我会更加的感激你。”

    汤韵梅真不知道这会是要拉他一把,或是唾弃他。男人不了解女人,女人也不见得能了解男人,就像她不了解他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然后重新开始?一无所有总比毫无自尊来得好。

    “沈佳富,人需自救后,才会有天助。”

    “你愿意帮我吗?”

    “我无法帮上你什么忙!”

    “你可以,你可以给我精神支持,至少让我保持希望。”他恳求她。“我不想溺死,伸出你的手给我好吗?拉我一把!”

    她的心实在硬不起来,明知道答应他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和他在一起是在玩火,总有一天她会烧到自己的;施莉青是何等人物,如果施莉菁知道有她这号人物时,她会怎么对她?

    “韵梅,我求你!”

    “不要这样!”她矛盾、迷惘。“不要利用我的同情心和母性,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所以我需要你!”

    “你不需要!”

    “求你,韵梅!”他一脸无助又无辜的表情。

    汤韵梅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像莫琼文?

    莫凡还是回到家里,在他像列失控的火车般冲出去后,他盲目的开车在街上乱转,侥幸地毫发无伤的回家时,他的愤恨依旧在。

    屋子里就像他离去时的样子,但是沉芸生却已不见人影。如果她已经离家出走,他也不会讶异。他真的是无法原谅她的背叛,他们结婚三、四个月了,她有的是机会可以对他说,但是她任凭日子一天一天过,难道她想瞒他一辈子?

    台湾有这么多的女性人口、适婚年纪的女人,他却偏偏娶到了害死他姊姊的人的妹妹!这是上帝开的恶意玩笑吗?

    他跨过一地的凌乱和玻璃碎片,拉开落地窗的门,站在阳台上,回忆着自从认识沉芸生和结婚以来的点点滴滴;他想找理由原谅她,想破了头却也想不出好理由。他无私的爱她,给了她最好的一切,照顾她的娘家,善待她的父母亲,结果全用错了地方!

    戒了两年的烟,今晚他又无可避免的买了一包,一根按着一根的抽,他需要好好的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的婚姻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对待沉芸生——凶手的妹妹?她哥哥不是直接杀死他姊姊,却是间接令琼文厌世的主因,沈佳富难辞其咎。

    他要以牙还牙。

    他要沈佳富也尝尝他姊姊那种万念俱灰、对生命没有留恋的感受。

    在他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他还无法面对沉芸生。他对自己暴力的行为并不感到骄傲,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向她祈求原谅,他没杀了她已经不错了,难道她指望他没有任何反应吗?

    血渍已被擦去,她的左半边脸微肿,眼睛因为哭泣而肿得如核桃般大,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并不怪莫凡,反倒心中尽是对他的歉意,如果她在一见到琼文的牌位时就说出一切;如果她没有嫁给他,她相信莫凡今天不会这么生气。

    她想碰他,想向他说出她的遗憾,但是她不敢!他们住在七楼,她怕他会在盛怒而且失去理智的情形下,将她推下楼,她不想给他犯罪的动机。

    莫凡知道沉芸生就站在背后,如果她能保持沉默,他也可以不发一言,反正现在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他姊姊如果有灵的话,为什么不托梦给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沉芸生是他最恨的人的妹妹?

    这个婚姻要怎么维持下去?他能放沉芸生走吗?但他受得了任沉芸生离他而去吗?

    他捶了阳台的栏杆一下,如果有人能给他一个圆满的解决之道,他愿意双手奉上他的全部财产。

    “莫凡”她哽咽的说,现在她不怕他会推她下去,反倒怕他会自己跳下去。

    莫凡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了昔日的爱意和娇宠她的表情,他的眼神像两道冰柱般,像要射穿她。“还有什么谎言吗?”“我对不起你。”

    “你以为光是这句屁话能改变什么?”多年前他以为自己能完全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不再是叛逆、不满、冲动的人,但是这件事把他以往所有不好的劣根性全挑了出来,他做不了文明人,他无法像一般文质彬彬的企业家,无法心平气和的解决这件事,只因琼文已无法复活了!

    “我无法替我哥哥辩白什么,但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难道你不能——”

    “试着遗忘吗?”

    “试着宽恕。”

    “你有没有那种看着自己至亲的人,在你的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经验?”他质问她。“我有!我看着我姊姊在我的面前死去。”

    沉芸生凝重的叹了一口气。“那现在你要我哥哥怎么样?赔上一条命吗?”

    “我正在考虑。”

    “我可以用我的命来偿。”她拉着他的双手往她的脖子上放。“掐死我!我会先写下遗书,说明我的死和你无关!”她只想结束仇恨,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建议有多荒谬。

    “你死了就能扯平吗?”他加重了一些力量。

    “至少我哥就不欠你那么多。”

    他的眼睛发红,当下真的有一股冲动。沉芸生微闭上眼,一脸安详而且视死如归的模样,他低吼一声推开她。他下不了手,他宁可废了自己的双手,也不愿伤了她的一根寒毛。

    她诚心诚意的看着他。“我哥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你就饶了他吧!”

    “他的婚姻不幸福?!”他恶意的一笑。“如果再让你哥哥婚姻幸福的话,那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为了不触怒他,他说什么她都同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他。“莫凡!你冷静一下,有事我们明天再说,现在已经不早了。”

    “如果你睡得着,你就去睡好了。”他补上一句:“搬出我的房间,我不在乎你要睡哪里,离开我的床就是,不要以为性能解决问题。”

    “我没有这么想过。”她一脸委屈。

    “哼!女人!”

    她真的没有这么想过,要莫凡在知道真相后再碰她是一件残忍的事。看着他,她知道幸福的日子已经全毁。

    “你想不想离婚?”

    “暂时不想。”他粗鲁的回答她。“但是我保证你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我心里有数。”他看着她心碎的脸,如果她肯事先就告诉他,他会犹豫一阵子,如果他觉得生活中少不了她,他还是会娶她的,如今,一切都不同了,觉得自己被骗,他觉得自己被设计。

    “你哥在台湾吧!”

    “他——”沉芸生被问得措手不及。

    “如果你再说任何一句谎话,我发誓我会打得你后悔认识我,后悔嫁给我!”

    “他在台湾。”她低下头。

    “公司地址呢?”

    “我不能告诉你!”哪怕她真的会被他毒打,她也不能说。“他已经活得够没尊严了,你再一闹,岂不是要断了他的生路?莫凡!相信我,你不用再报复我哥了,他的妻子已经替你和你姊姊做得非常的彻底。”

    “你不说没有关系,我可以找征信社,而且我相信只要稍加打听,不会找不到你哥。总之”他对她咆哮道:“你哥要付出代价!”

    “莫凡,我求你!”

    “你去求上帝吧!”

    “看在——”

    他厉声的打断了她的哀求“不要再说那些烂电视剧的对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我!你如果有寻死的念头,我劝你最好打消,想想你母亲吧!而且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我们的小孩。”

    她知道还没有小孩,但是,她必须为她的母亲着想。“你滚!离开我的视线,我需要冷静地想想明天的事,明天我就会见到你哥哥,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当场杀了他,那时你不但没有了哥哥,连‘丈夫’都得去坐牢!”

    “莫凡!”她凄厉的哭喊,直觉的想打电话通知她哥哥,她要她哥哥立刻离开,出国也好,到南部都行,至少要避开莫凡。

    莫凡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你通知他好了,明天见不到可以后天见,这个月见不到可以下个月见,今年不行就明年,我会找到他的,他休想躲得掉!”莫凡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无助。“这一天是无法避免的。”

    “至少让我在场!”她哀求。

    “那是我和你哥的事。”

    “我必须在场!”她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如果她跪下来有用的话,她甚至愿意亲吻他走过的土地。

    “怕我真杀了他?”莫凡残忍的说。

    “随你想,让我在场就好。”

    “你休想!”他恶意的咧嘴一笑。“我要独享那一刻,我要看看你哥哥面对我时的反应,我要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休想拿你当挡箭牌!”“莫凡——”

    “滚!”

    稍早,他接到了芸生的电话,芸生要他躲,但是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莫凡会找到他的,他能逃到哪?

    莫凡是琼文的弟弟,芸生的丈夫。他的妹婿。

    他和琼文虽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莫凡又娶了芸生,他们早该碰到面的,能拖三、四个月已属离奇,他已经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在电话中,他安抚了芸生,他相信莫凡会报复他,但是莫凡绝不会杀了他的。

    最无辜又最可怜的是芸生,两个男人都是她的最爱,教她如何取决。

    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弃琼文,如果他和琼文学成回台湾,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建立家庭,今天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要改观?

    当然,也就不会有汤韵梅。他能带给汤韵梅的是苦多于乐,他几乎可以预见,再加上施莉菁,他知道他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了!

    每一次办公室的门上响起敲门声,他的心跳就会乱一次,但是每一次出现的都不是莫凡。下班的时间快到了,就在他以为莫凡今天不会出现时,莫凡却在秘书的带领下,进入到他的办公室。

    沈佳富看过莫琼文和莫凡姊弟的合照,相片中的没有现在莫凡本人的成熟、内敛。现在的莫凡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成功的企业家,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鲜明而且不容易被遗忘的。

    秘书退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向莫凡-媚眼,似乎深受他吸引似的。沈佳富决定明天早上要好好的申诫一下他的秘书,为了他的妹妹。

    今天是莫凡第一次见到沈佳富,在整理他姊姊的遗物时,他才发现他姊姊把所有有关沈佳富的相片、信件全都销毁了,似乎怕他会找她心爱的男人算帐似的。

    沈佳富起身,绕过办公桌,还没有走到莫凡的面前,莫凡已经一个箭步,迎面就是既快又狠的一拳,将沈佳富打倒在地。“见面礼。”

    虽然不排除这种状况,沈佳富还是有些错愕,但是他很快的站了起来,嘴里尝到了咸味,他知道他的嘴唇和嘴角都是血。

    “这个见面礼好重。”

    “你应该很感激不是迎面一刀。”莫凡甩了甩他的拳头。“那种死法太便宜你了。”

    沈佳富百感交集,拿出手帕擦拭嘴巴,不要说是一拳,就是一刀他都会笑着面对。

    “莫凡,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好久,我等了好久。”莫凡的眼神好象是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般。“芸生的哥哥居然是你这种人,上天是怎么安排的!”

    “不要把芸生扯到我们的恩怨里。”

    “她已经在我们的恩怨里了,谁教她是你的妹妹!”

    沈佳富不再采低姿态。“我对你姊姊不义在先,我-弃了她,让她走上死亡之路,但是,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你敢让芸生替我受过的话,那我们之间可真的是没完没了。”

    “做贼的喊捉贼。”莫凡不屑的说。

    “你到底想对芸生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想对你怎样?”

    “不管是什么,你都冲着我来好了。”沈佳富颇有气魄的说。照他现在的这种气势,实在无法把他和那时为了富家女而-弃他姊姊的那个负心汉联想在一起。“你娶了芸生,应该了解芸生的好,除非你想失去她,否则不要在愤怒下伤害她。”

    “你别想拿她当筹码。”

    “不,我只怕你会迁怒她!”

    “我没有这么小人!”莫凡怒气冲冲的说:“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和你一样。”

    “莫凡!如果你穷过、苦过,你或许能了解我的情形,在美国的留学不像一般人想的那么风光、那么无忧无虑,语言的隔阂、功课的压力、经济来源,芸生当时曾把她每个月的一半薪水寄给我,我还是过得有时要躲在宿舍里吃泡面,没钱搭地铁时还得走一、两个小时的路,你姊姊比我能支持下去、能吃苦。”

    莫凡只是寒着脸的听着,并没有反应。

    “琼文常给我加油、打气,说到她和你的奋斗过程,拿你们姊弟俩努力向上的实例来激励我——”

    “结果是对牛弹琴!”莫凡冷哼一声。

    “我苦怕了,我怕和琼文在一起会苦上加苦,我只是一个穷留学生,当时不少已经小有成就的学长在追她,我鼓励她接受,但是她就是不肯。”

    沈佳富不说还好,这一说,莫凡的人更是冒了好几丈高,他扯着沈佳富的衣领,一副想把他活活打死的样子。“她这样对你了,你还-弃她!”

    “那时施莉菁出现了。”沈佳富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停止说话。“她的穿著、谈吐、花钱、摆阔的方式,在在告诉每一个人她是有钱人,每个穷留学生都追她,希望能得到她这座金矿。”

    “你也是!”“我没有。”

    “鬼才信!”莫凡终于放开他的衣领。“你说不定就是第一个!”

    “我真的没有,我知道自己不可能雀屏中选,所以没去凑这个热闹。”

    “真清高!”莫凡压根不信。

    “谁知道就因为只有我没去追她,激起了施莉菁好胜、不服输的决心,她放话说一定要嫁给我,不信她会得不到我。”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

    “一开始没有,不管你是不是会把这句话丢回我的脸上;当时我真的爱琼文,她曾半开玩笑的劝我接受,要我向施莉菁求婚,我还骂了她一顿。”

    “既然这样,是什么让你变节的?”

    “我家的经济愈来愈差,我妈来信向我诉苦,想到芸生的半个月薪水如果不寄给我,对家里将有很大的帮助和用途,于是,我终于屈服于金钱的压力之下”沈佳富愈说愈小声,声音中充满了悔恨。

    莫凡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我对琼文提出分手的要求,求她原谅我,我知道有好多学长就虎视眈眈,知道有这种结果,因为他们看过太多同样的例子,我和琼文也不可能免俗,他们已经在盘算要由谁来接我的位置。”

    “你这个王八蛋!你把我姊姊当货物吗?”

    “莫凡!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尤其是在美国,只要价钱对了,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卖掉。”

    在这里莫凡不知道要砸什么,他想捣烂这间办公室,将沈佳富大卸八块。

    “我以为琼文承受得了,但是她毕竟不够坚强。我到疗养院看过她一次,我知道她”

    “你知道她快要死了,而你任由她死去!”莫凡替他接下去。“你可以救她的,你可以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但是你为了那个有钱的富家女,而任由我姊姊一天一天的消瘦至死,沈佳富!不要以为你刚刚那些话已经得到我的认同,我发誓我要毁了你!”

    “施莉青已经替你做到了。”他无奈的一叹。

    “不!我要你永远没有翻身之日,我要你再也爬不起来,我做了一点小调查,我知道你等着接掌这家公司。”莫凡一阵狂笑。“你等着吧!看看你会得到什么,看看什么在等着你!”

    “莫凡,我不管你使什么手段,只要你放过芸生。”他正视着莫凡。

    “她现在是我的太太,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佳富激动又紧张的面对着莫凡。“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会——”

    “杀了我?正好,大家死在一块。”

    “莫凡!如果琼文地下有知的话,她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么偏激、不分是非。”

    “别搬出我姊姊来软化我,你用错方法了。”

    “芸生是最无辜的!”

    “只有天晓得了,她不该欺骗我!她不该!”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出了状况,青菜炒黄了,牛肉焦黑成一团,汤也像洗锅水般的没有味道,一条鱼像一堆烂泥,豆腐成豆腐渣。在心神不宁的情况下,沉芸生实在很难煮出一顿象样的晚饭。

    她哥哥叫她不要到他的办公室,不要插手;她思前想后,深怕她的出现反而误事,所以她留在家里。她怕自己会因为胡思乱想而精神崩溃,不停地做着家事,好在莫凡昨天把客厅砸得稀烂,她今天才有事做。

    现在她,只要等莫凡回家,等他回来确定一切没事。

    突然,门开了,她冲了上去。

    莫凡看了她一眼,表情冷淡,以前他一定是带着爱意回家,先给她一个吻,然后穿上她替他准备好的拖鞋,两个人亲热的走向饭厅,一起享受一顿美食。

    那种场面不会再出现了。沈芸生很清楚,莫凡现在的反应,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改变的,说不定会一直这么下去。

    “我哥呢?”

    “没死。”他冷淡的说。

    “你们——”

    “我们都活得好好的,目前是如此,不过你不要高兴,这只是第一回合。”

    “莫凡——”

    “我不想听!”

    “那吃饭吧!”

    她想帮他脱下他的西装外套,他却推开她的手,好象她的手有毒似的。

    “不要用你的手碰我!”

    “我——”

    他看了桌上的菜,表情是厌恶而无法置信的。“如果你不想煮就不要煮,没有人逼你,不过,我看我以后三餐还是在外面吃,说不定有天你决定兄妹应该站在同一边,干脆先毒死我算了。”

    她默默的忍受着,没有答辩,只要他还肯要她,只要他不把她赶回家,她什么都可以忍。

    “我说中了你的心事是不是?”

    “既然你不肯吃我煮的菜,那我们到外面吃好了。”

    “听好!是我,不是‘我们’!”他向她说清楚,口气是凶狠而且没有感情的。“以后没有我们了,只有我、你,我们各过各的,虽然我没有和你离婚,但并不表示我已经接受了你的欺骗。”

    “好,那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必了!我要出去,只是回来换衣服。”

    “出去?”她有些忧心。

    “对!出去!”他以折磨她为乐,他的心此刻已经被仇恨给蒙蔽了。“我无法忍受看到你,外面多的是女人,我何必和害死我姊姊的凶手的妹妹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听到这种话,她还是心平气和;换个角度想,今天如果她是他的话,说不定她的反应会更激烈一些。

    “好吧!你去吧!”她轻声的说。

    他不该内疚,但是他居然感到内疚。她愈是这么逆来顺受,他愈是要让她痛苦。“你应该听过张晓青吧?那个专门演情妇的女演员?你知道她为什么能把情妇的角色诠释的那么成功?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她就是一个最好的情妇,我和她是多年来的‘好朋友’。”

    沉芸生虽然嫉妒,但是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伪,说不定没有这种事,他只是说来气她的;她告诉自己,她不能自乱阵脚,为了这种可能只是气话的事来和他吵。

    “如果这个‘好朋友’对你现在的情绪有帮助,那你去找她吧!”

    “你这么有肚量?”

    “反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凡希望她不要这么镇定,不要这么宽宏大量,他是要去找女人,他不是要去谈生意,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这种事,不管她有什么好理由。

    她的坚忍令他心酸,他的心真的好酸,心念一转,说不定这几个月她的心也在煎熬,徘徊在说与不说之间,但是幸福快乐的日子令她把话藏在心里,能不说就不说,她和沈佳富一定是打算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天!他也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呀!

    他嘴上说要走,却又一副走不开的样子。

    “我不会等门的,你去吧!”

    “我说不定就在那里过夜!”他说着气话。

    “只要你愿意。”

    “她在床上比你行。”莫凡发誓他的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伤害她的话就是不经思考的冒了出来。“除了床上比你行,她人也比你妖艳、丰满,你知不知道她比你强太多了。”

    “还有呢?”她的音调还是那么稳,好象打定主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一笑置之。

    “我后悔娶了你。”他愈说愈毒。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娶她?”

    “我该娶她的,或许她不是处女,或许她有过很多男人,但是至少她不会欺骗我,在我的面前她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人,不像你,你可以表面一副圣洁状,但肚子里全是坏水,你和你哥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忍到什么程度?她深呼吸。“我想去吃饭了,走的时候,请你带上门。”

    “我不用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要走就快!”她大吼。“你受不了了吗?”

    她是受不了了,但是她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一点。她很惊异于自己的能力,她居然还能挤出笑。“如果你想把我逼疯,那你还得费点劲。”

    “你这么有把握?”

    “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她不再理他的走向饭厅,她的双手和双脚都微颤,但是她表现得就像个斗士。

    如果莫琼文也是个斗士就好了。

    莫凡真的没有回家,他留在张晓青的香闺里过夜,但是一夜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并没有和张晓青上床,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在张晓青还没有进演艺圈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她也有个破碎的家庭,父亲早逝,母亲再嫁后的继父想染指她,逼得她只好逃家出来讨生活,在西门町一带当流莺,结果流莺做没几天就碰到了莫凡,她想和他交易,但是他给了她五千元却不要她的服务,并且帮她介绍工作,在一家饭店当服务生。

    幸好遇到了他,她没有再堕落下去,因缘际会的走进了演艺圈。对他,她永远心存感激。

    她知道他结了婚,她也知道他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虽然没有见过新娘子,但是她相信他的妻子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才能让莫凡如此快乐,不过,照今天的这个情形看来——

    事情有了变化。难道莫凡的婚姻已经亮起红灯了吗?

    “你喝了一夜的酒,抽了一夜的烟,现在天都亮了,又是崭新的一天,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张晓青陪着他一夜没睡,总有资格问一下为什么吧!

    莫凡没有开口,一口酒之后就抽一口烟,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反正告诉张晓青也无济于事。

    “你一夜没回去,老婆不会担心吗?”

    他回给她一个冷笑。“夫妻口角?”

    “晓青!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我想说时,自然会告诉你。”他身上的衬衫已经是绉巴巴的一团,下巴也冒出了胡髭,浑身又是酒味又是烟味,在张晓青的面前,他不需要任何的修饰。“你今天有通告吗?”

    “有。”

    “那你去拍你的戏好了,不要管我。”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她知道他会怎么说,做了一个手势,要他先别开口。“我知道你不会自我了断,也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是我就是无法放心,你从来不曾这样过,要不要我打通电话给你的老婆,让她来把你领回去。”

    “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莫凡!你知道我没什么胆子,我怕你是不是闯出了什么大祸!”

    “我向你保证,我什么祸都没有闯。”他的表情柔和了些。“我不是多年前那个街头小子了。”

    “那么是你的婚姻-?”明知他可能翻脸,她仍开口问。“说出来嘛!有哪对夫妻不吵架的?但是床头吵床尾和,只要不是婚外情,什么都好解决。据我所知,有一对夫妇为了几个蒜头的事就要闹离婚;你不会这么无聊吧?”

    他坐在地毯上,对她的推测感到悲哀,夫妻之间最大的危机不一定是婚外情,像他姊姊和芸生哥哥的事,比婚外情还具杀伤力。

    “牙齿和嘴唇偶尔都会不小心的咬在一起——”

    “晓青,不要再猜了!”

    “难道你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夜都要这样的抽烟、喝酒吗?你会死得很快!”

    “我会在遗嘱里提到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当我是你的好朋友、是你的哥儿们,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老婆知道了我的事?她误会我们的关系?我可以对她解释的,谁教我一副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情妇样!”她故意要逗他笑。

    但是他紧抿着唇。

    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张晓青不悦的拿起话筒,没说几句就挂上了电话。“我拒接今天的通告,如果以后我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你就真的要养我了!”

    “成。”

    “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求你说好不好?”

    莫凡没有什么深交的男性朋友,只有张晓青这个红粉知己,就算他今天不说,以后他也是会对她说的,所以他干脆熄了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她说了。

    张晓青愈听眉头就愈皱,她不知道还有这么段往事,简直可以作为九点半单元连续剧的题材,很具曲折性,而且很有卖点,但这件事发生在莫凡的身上可就不好玩了。“你爱你的老婆?”

    他回避她的视线。

    “所以你才这么痛苦?”

    “如果我报复她哥哥,也等于是要斩断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和缘分,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又怎么对得起我姊姊?那个负心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不能让我姊姊白死,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她靠了过去,偎在他的身边。“你老婆没有罪,她是完全的无辜,但她现在所受的折磨,比你和她的哥哥还深,你知不知道?”

    “芸生骗了我。”

    “她是不得已的!”

    “没有什么不得已!”

    “莫凡,你错了!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我和你都尝过。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但是,千万别去伤了爱你的人,因为你可能没有弥补的机会!”

    宾馆凌乱的床上躺着沈佳富和汤韵梅。

    汤韵梅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现在的社会不比以前,以前的人保守、拘谨而守礼,现代的男女往往是在床上才开始真正的交往,而她会和沈佳富上床,也实在是因为她爱他。

    她知道他所有的事。或许其它人会觉得他不值得同情,更不必去可怜他,说她对他是由怜生爱也好,或是真的爱他这个人的本质也好,总之,她和他是分不开了。

    “韵梅!我会负责的。”

    她靠在他的胸上,两个人依旧赤luo的交缠在一起。她想听的可不是这句话,他要负什么责?他能现在娶她吗?他能给她什么吗?

    “我不要你负责。”

    “我不会弃你于不顾。”

    “你有没有对莫琼文说过同样的话?”

    沈佳富整个人抽了一下,他不能怪汤韵梅会如此一问,因为他的确是对琼文说过同样的话,而他并没有对他所说的话负责,他弃琼文而去,害她因为厌食而死。

    “佳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看到他的表情,汤韵梅向他道歉。

    “不用道歉,我是对琼文说过这句话。”

    “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我们的结果会如何,我不会像莫琼文,我会活得好好的。”

    “韵梅!你绝不会像琼文有一样的下场,我如果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让我一出门就给车子撞死、给雷劈死,我绝子绝孙!”他发下毒誓。“韵梅!即使我想再负心,琼文也绝不可能让我这么做。”

    “因为我是她的缩影?”

    “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你不是琼文的代替品,我知道自己是在和汤韵梅**,不是和莫琼文。”

    汤韵梅流下了欣喜的泪水,两个人的身体靠得更近,近得找不出一点空隙。有他这句话,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有没有一张证书又如何!

    “韵梅,相信我!我会负责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佳富,我听说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不是很好。”汤韵梅换话题,表情也严肃了些。

    沈佳富知道是为什么,公司最近有很多大笔的生意被抢走,虽然不是莫凡出面做的,但是他知道是莫凡在幕后操纵,他不怪莫凡,谁教莫凡有这个本事;再加上公司人事上的开销,冗员太多,再无法辟财源或接下大的订单,公司就真的问题大了。

    “是不好。”

    “会裁员吗?”

    “如果再没有大笔进帐,也只有精简人事。”他的脸上呈现一种真正忧心的表情。他点了根烟,激情过后,现在是面对现实问题的时候了。

    “我会被裁吗?”

    “有可能。”他据实以告,不再有谎言。“老资格的不好摆平,只好由你们这些资历较浅的先下手,我是可以留你下来,但是你就必须有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些风风雨雨,人言可畏,你要撑得住。”

    “我会开始找工作。”她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

    “那些董事和股东很清楚公司的情形,我希望我岳父快点把公司交给我,只要我能把公司救起来,我就拥有和施莉菁谈离婚的筹码。”

    “她如果不离婚呢?”

    “那她就只剩一家空壳子的公司。”

    “那个莫凡,莫琼文的弟弟——”

    沈佳富一直想忽略这个问题,但是他终究要面对的。莫凡会让他顺利的接掌公司吗?他会不会等到公司已经上了轨道之后,再让他爬得愈高、摔得愈重?

    他能猜到莫凡的心意吗?

    “目前是按兵不动,以后就不知道了。”

    “他和你妹妹的情形呢?”

    “我不知道,每次一想到这点,我就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我和琼文这么像,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他见个面?说不定我能劝劝他,也说不定他会看在我和他姊姊那么相像的情份下,决定原谅你。”汤韵梅异想天开的建议。“一般人大都有爱屋及乌的情绪反应。”“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他觉得我居然对你产生感情,如果他决定连你也一起恨在内呢?”沈佳富才不想去冒这种险。“韵梅!好不容易我的感情有了寄托,我不会傻得去和未知赌,尤其是在我和莫凡碰面后,我除了小心翼翼,实在没有其它的办法。”

    “这样下去不行!”

    “目前我只有守的能力,已经没有攻的本事了。”他感叹。“尤其是还有施莉菁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在,我真是”

    她的小手安慰着他,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厮磨,似乎要给他对抗现实生活的力量,也似乎正在告诉他,她会和他一起渡过难关。

    “韵梅,目前只有委屈你了!”

    “佳富,别说这种话,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未来如何,我都跟定你了。”

    “问题一解决,我会风光的把你娶进门,我和施莉菁是在美国结婚,她也当自己没有婆家似的,不把我的家人放在眼里,我相信你一定能和我的家人处得很好,帮我尽尽孝道。”

    她娇羞的点头。“我会的。”

    “冥冥之中一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我没有娶施莉菁,如果琼文没死,那么,莫凡和芸生可能不会有机会做夫妻,我不会进我丈人的公司,更不会和你相识、相爱,所以找不知道整个事件到底是好、是坏。”

    “那就要看你是由哪个角度去看了。”

    他搂紧了她。“我现在只能说我并不后悔这一切,至少我已经有指望了,我有了你,有了精神支持。”

    她微笑的抬头看他一眼。“我也不后悔这一切,我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而且还坠入了情网,但是我真的不后悔。”

    “韵梅,我绝不会辜负你!”

    “你当然不能!琼文在看。”

    “不管她有没有在看,我都爱你到底。”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