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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服大学远非忍界的全部。
当何忍在虞诈森林里军训,当藤林凉夜在课堂上画图,当望月千夏在学生会里招待客人时,更大的忍界里也正同步发生着各种故事。
湖面依旧平静,一切尚酝酿于前奏之中。而终有一日,这每一个细小的节点将全部连成一线。】
——甲贺一隅——
甲贺的下忍教官们结束了吴服大学的军训任务后,回到了他们的公司。
回来后,中川唯没有多作休息,立刻就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她要把她带队军训的经过写成一份报告提交上去。现在,站在前台附近的她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的正是她昨天写好的报告。
刚回来的那天,她看到上田和哉弯着腰,一瘸一拐地进了公司的医务室。从那时起,她就决定要写下这份报告了。
“我打伤了同事,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写一份报告,把事情解释一下。”
上田和哉在医务室做了一番后续治疗后,开了一份请假条,就灰溜溜地回家去了。他的自尊心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被一个女子打伤对他来说已是奇耻大辱,他在军训里未能取得理想中那么风光的成绩更是为此雪上加霜。
六班最后的那一点儿筹码数与他最初的预想实在有太大的落差,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急匆匆地就跑回家了。或许他是想先在家里躲几天,等这事的风头过去了之后再回来吧。
所以,他并未在公司里宣扬军训时他和中川唯之间发生的事,公司对此并不知情,也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中川唯本来是不需要特意写一份报告来解释此事的。事实上,公司也没有要求这次参加军训的教官必须写报告。写这份报告完全是出于中川唯的自愿。
尽管在与上田和哉战斗时她已经手下留情,很注意分寸了,但看到上田和哉回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心里仍生出了一分内疚。
“军训期间教官私斗,并且造成了一位教官负伤,这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虽然当时我是情势所迫才出手的,但也不能说我一点责任都没有。遇到这种事,我本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这样想的时候,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军训中也同样有被上田和哉打伤。
在这种自省的心态下,她写下了这份报告。在报告中,她做了很多自我检讨,她不仅未对上田和哉落井下石,还从客观上为对方的行为做了一些解释。“上田和哉在营地里丢失了背包、人又被蜜蜂蜇伤后心理状态受到了较大的影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也许并非他的本意,至少是值得体谅的。”
她这样写不是为了卖给上田和哉一个人情,因为她知道这份报告的内容应该是不会被上田和哉看到的。但就算上田和哉以后还会因这次军训的事耿耿于怀,伺机想报复她,她也依旧会这么写。如果不写,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她希望同事之间能够和平相处,这是一种存在于她心底的愿望,不是做给任何人看的。
中川唯是一个认真、耿直的人,她认为身负任务出门在外,自己就代表着公司的形象,要对公司、对任务、对自己的忍者身份负责。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她就自觉有必要去写下这么一份报告,给公司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因此,她今天来到了这里,想亲手把这份报告交给她的上级——山冈勇。
然而,山冈勇不在办公室。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对方回来。
“山冈主任出任务去了吗?”她问公司前台的接待人员道。
这位接待人员是一个和中川唯年纪差不多的女性,她看了看中川唯,说道:“山冈主任近期没有任务登记在案。不过最近他很少来办公室,你再等一下吧。”
没有任务却很少在办公室露面,在中川唯听来这似乎有点矛盾。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她问道。
“这个可说不好。”接待员说,“这几天山冈主任经常外出,大概有很多事要忙吧,今天他会不会回来也还不一定。”
“是……出什么事了吗?”中川唯试探性地问。
军训归来后,她只来过公司一次,那时她就没见到山冈勇。现在想来,从那时起公司的氛围就有点古怪。看到上田和哉狼狈归来的样子时,同事们之中几乎没有人笑话他,而大多都在谈论着别的话题。他们谈论的事想必比“出去带学生军训的那些人回来了”更加重要。
当时中川唯对此没怎么在意,可今天,这种气氛更浓了。
她看向前面的办公区,虽然像上次一样互相交头接耳的人变少了,大家都待在各自的卡座里,看似相安无事,但许多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焦虑、烦躁、担忧……各种不安的情绪写在人们的脸上,弄得办公区的天花板下都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乌云。
“你还不知道吗?”接待员先是一愣,后来又恍然大悟道,“哦,前段时间你们不在公司,不知道也正常。”
“我们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吗?”中川唯问。
“听说总部和支部都来人了,山冈主任这几天频繁外出也是和他们在会面。”对方说道,“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山冈主任回来后什么也没说。所以大家都在猜,会不会上头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诚如她所说的,甲贺是一个庞大的集团,有总部也有支部,而中川唯她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连支部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办事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分出的一根细枝。当然,即便如此,这也是属于参天大树的一部分,能来到这里工作,中川唯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有人猜可能要裁员了,有人猜也许是要缩减经费……”那个接待员还在继续说着,“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人知道详细情况吗?”中川唯问。
“当然没有,我们都是内勤人员,山冈主任不告诉我们,我们哪里会知道!或许是上头要求他暂时保密吧。”对方说,“在正式公布之前,这种事肯定只有极少数人能知情。”
“你们想太多了吧。”中川唯笑了笑,“何必这么人心惶惶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是好消息呢!”
“你是新来的,你不明白。”看着中川唯一副乐观的样子,接待员摇了摇头,“忍者的职场是很艰险的,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淘汰出局,在这里拼搏可比在学校里更难。哪会有那么多好事!”
看到同事们的忧患意识如此之重,中川唯不禁也感到了一丝大公司里独有的压力。在办事处里尚且这般如履薄冰,在总部工作恐怕得要上上下下顾虑到更多的方面,其难度可想而知。
正在这时,楼层不远处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中川唯回头一看,是山冈勇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他的直属部下。看见这一行人,很多职员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四十岁出头的山冈勇是一位实干派的中忍,论级别,他比在场所有人都高。他长相粗犷,面部有一道途经鼻梁、横贯面颊的伤疤,听说是他早年做任务时留下的。而他身后的那几人也一个个都精明强干,不像是文职人员的样子。
他们一进门,往前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风,整个办公区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肃穆起来。看着山冈勇严肃的表情,刚抬起头的职员们又纷纷把头低了下去。他们看出来了,主任的心情不好,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今天恐怕也是没法知道的了。
中川唯却没有想太多,她直接就朝山冈勇走了过去。她本就是来交报告的,现在山冈勇回来了,她没有不上去搭话的道理。
“主任,这是我在吴服大学带队军训的总结报告,希望您有时间可以过目。”她说着,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上去。
中川唯虽出生在忍者世家,但她和许多代代都只出下忍的“世家”一样,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上忍。就连中忍,她在进入甲贺公司之前也很少见到。山冈勇是她这二十多年来近距离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中忍之一。因此她说话的声音有点轻,语气中本能地带有一分憧憬。
然而,山冈勇看也不看她,犹如经过一团空气一般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主任。”
她以为对方没听到她说话,一转身又追了上去。
山冈勇仍不说话,只是看着中川唯。他的眼里带有几根血丝,两道剑眉也仿佛被怒火燃烧了起来。怒气之下,他脸上的疤痕抽动着,变得更明显了。他的嘴巴虽然没动,眼神却好像正在说:“让开!这等小事随便怎么样都好!我现在正在气头上,别来烦我!”
可中川唯并未走开。她很清楚对方此刻的脾气不是冲她在发的,她只是被迁怒了。所以,按照她的逻辑,她很自然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主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主任会怎么回答,包括前台的接待人员在内,很多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个明白。
“把她拉开!”——山冈勇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愠怒中略带疲惫,听起来好像不久前他刚和别人有过一场激烈的争执,他有点累了。
此话一出,他的一个部下立刻上前,拦住了中川唯。他则和其余部下一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主任到底怎么了?”中川唯问道。
那个拦住她的人轻叹了一声。他没有为难中川唯,只是默默地放下手,一言不发地进了山冈勇的办公室,并把门反锁上了。
下忍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年龄、经验、人脉,这些无形之物构筑起了等级的鸿沟。简单地说,同为下忍,办事处的下忍和总部的下忍肯定不同;就算在同一屋檐下,一个中忍的心腹下忍和中川唯这种刚来公司没多久的新人也是肯定不同的。中川唯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没有继续追问了。
她知道,即使主任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此时这道门前也相当于立起了一块隐形的牌子,上面正加黑加粗地写着“禁止入内”几个字。
中川唯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本来她的提问也只是出于关心,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不悦。刚才的那一分钟,使她意识到了事情并不单纯。
她来公司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山冈勇平时虽然对待下属一向很严格,却并不是一个会乱发脾气的人,而是一位严以律己、值得尊敬的前辈。今天的事有些反常,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中川唯有一种感觉,这变故并不是其他同事所猜测的人事调整或经费缩减,这些事还不足以令山冈勇变得如此暴躁。
山冈勇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挫折,真相究竟如何,显然不是中川唯这个级别的职员现在能了解到的。
主任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外面的人无法听到房间里正在进行着怎样的谈话。可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有那么几秒,中川唯感到自己隐约听到门内传出了一个声音。
尽管房门和墙壁的隔音效果把这声音变得很小,但中川唯觉得,这很像是怒吼声,很像是……一阵凄长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