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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植一连萎靡不振一段时日之后,以丁仪为首的几个参谋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将喉咙都说的哑了,舌头也讲的烂了,可是仍然没有任何作用,曹植依然心灰意冷,没有斗志。所以他们不欲再等待下去,既然劝说无用,就只能用行动激将了。
他们自以为抓住了曹植的心理,让他认定正是因为自己没有立即取得太子之位、没有实权在握。才使郭照趁虚而入的。此刻他应当愈挫愈勇,化悲痛为狠绝,重镇旗鼓,卷土重来。
丁仪的想法看似可行,然而曹植却不可能按照他的推测行事。
曹丕则更不允许。
“待我掌权之时,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此刻能看到他的眼睛的人,就知道他绝不是虚张声势。
若是丁仪像毒蛇一样阴险可怕,那么曹丕的目光就像鹰一样狠戾尖锐,他的利爪将以最迅猛有力的招式出手,将目标一击毙命。
丁仪是蛇,曹丕是鹰,郭奕则是小鸭子似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千刀万剐之前,容我先用温火将他煎一煎。”郭奕勾起一抹笑,裹了裹他的貂裘,向门口迤迤而去。
“你去哪?”曹丕皱眉喊了一句。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拨离间去。”郭奕头也不回,一溜烟儿地跑了。
曹丕皱了皱眉,大概是想嘱咐他些什么,但人已走远,只能作罢。
“伯益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少年了,他跟你耳薰目染了这么多年,还能没有分寸?”郭照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怕郭奕这么一去会将曹植彻底击垮——失去了太子之位,失去了崔娴,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然后又获知他一直宠信的人竟是间接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曹丕愣了一下,缓慢地说道:“他平时在我们面前总是那么活泼多动,害得我总是忘记他的年纪。”
“明明跟子建差不多年岁,看起来却像小了五岁有余。”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低头着手做起自己的事。
郭照想到郭奕与贾如相处时的样子,倒是比较符合他的年纪了——端着长者的姿态,极为沉稳,又十分有耐心,神色还非常严肃。
曹丕写了几笔字,又放下,侧头看了看郭照,终于还是开口:“父亲过几日要出征汉中,想带征儿一起去。”
“征儿?”郭照蹙眉:“可是他还不到五岁啊。”
曹丕成为魏王太子之后,是注定要留守后方主持大局的,断然不可能随军出征。而郭照也没有可能同去,无异于放曹征一个小人儿跟大军出征。
虽然曹丕三兄弟也算是自幼在军营长大的,但……
“我只是认为……不,应当说是感觉,这次父亲向汉中而去,必定难攻,恐怕还有凶险。”郭照十分忧心,虽然曹操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毕竟暮年,哪里比得上昔日时光。她虽不知曹操大限在何年,但……他的头风病发作愈发频繁,六十多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更称得上是高寿。
何况蜀地艰险,众所周知,不仅易守难攻,刘备北上长安更是遇阻重重。
这恐怕是曹操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出征了,他的雄心壮志也似乎要为当年的青梅煮酒论英雄画上一个句号了。
曹丕心中大抵也明白这一点,他沉默了半晌,说道:“父亲真心喜爱征儿,想尽可能将他培养成可造之材。”
而这样的机会不多了,甚至不可能再有了。
除此之外,他还明白,曹操此举还有一个缘由驱使着他。上一次他们南征孙权时,曹操曾对他暗示过,经赤壁之败、三足鼎立之势形成过后,他应该此生都不会有机会统一江东了,孙权这样的敌手,只能留给他去对付。
为了使他今后的路好走些,自当竭尽所能吞并更多的版图,期望着在地下看到天下早日一统。
曹丕又开始翻动着木案上的书籍信件,顺便掩藏了一下眼中的酸涩与心中的恐慌。
*
“阿母请放心,征儿虽然随军,但又不会上战场。”曹征一本正经地安抚着郭照的担忧:“何况三叔也去,不会有事的。”
“你这么小,就算想去战场,你祖父都不会同意的。”郭照失笑。
“可是阿父说,祖父在阿父五岁时就教他射箭了,阿父六岁时又教他骑马。阿父说征儿要胜过他才行。”曹征继续义正言辞。
可是你阿父没说他在十一岁时差点丢了性命啊。
郭照知道他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每次看到曹丕命他休息学业至深夜时,就不禁心疼。
“快去让征儿睡觉。”郭照不满地看了准备更衣就寝的曹丕一眼,她方才让曹征去早点休息,却不料她的话不作数,曹丕不放话,他是断不敢睡的,已然将父亲的话当成了圣旨。
“我幼时每夜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仅如此,每日天将亮就起来了,那时怎么不见你心疼我?”曹丕沉哼一声,一脸不豫之色。他本来脱得只剩下一层深色中衣半解坐在床边,被她激得一气,抬手取了一件厚氅,披在身上前往书房去了。
此时夜已深,又是寒冬,园中一片寂静无声。了无边际的夜幕中,只有书房的一点亮光。留在外面的是曹丕另一个十分宠信的婢女,名为千鹤,此刻负责守着曹征。
“去睡吧。”曹丕踏入房间,见曹征还趴在案前,也不见得困,十分有活力。
“阿父。”曹征放下竹简,抬头看了看不苟言笑的曹丕,他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严肃。
见儿子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曹丕走上前坐下,曹征给他挪了挪位置,随即也坐正,听他缓缓开口道:“惦念你四叔?”
曹征点点头。
这时曹丕突然想到,虽然他与曹植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兄弟之间的默契也足以令他们清楚落败之后将要承担的疏离与痛楚,不过世人不会懂的。但就算他们日后认为他多么狠毒,多么苛待兄弟,只要曹征愿意为这骨肉亲情善待他的叔父,即便被人形容成“父债子偿”,也能留下一个好名声了。
毕竟,曹植的党羽,他是势必要剪除的。
“你四叔没事,等你跟祖父回来,一切便如初了。”曹丕说道。
曹征对此深信不疑,虽然心中欣喜,却不敢在曹丕面前表露出来,乖巧地回了卧房,剩下曹丕一人又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当上魏太子之后,他的确畅快了好一段时间,但喜悦终会冷却,当他重新审视这个位置时,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不安与忧虑。
他也需要开辟一条从古至今尚未有任何人走过的道路,而那片自幼便罩在头顶、始终也无法触及的天终于要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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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桓的儿子,我定然当自家儿子照看。不,比照看自家儿子还仔细!”曹真临行前拍拍胸脯一再对众人保证到。
他同曹彰一样多年戎马,掌管虎贲之后更是极少归家,这次来到邺宫也只是短暂的停留,修正几日又要随曹操出去了。
凭他与曹丕自幼胜过亲兄弟的情谊,他的保证是极其可靠的,曹丕夫妇并不担忧。不过曹丕瞥了他愈加粗犷的举止,说道:“话说得轻巧,可是你有儿子么?”
曹真憋红了脸。
他甚至连妻都未娶,只有几个妾。
“我做主为你选门亲吧。”曹丕请他在园子里点着炉子热酒赏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远处一道娇艳的影子。
曹真有些诧异,但还是压不下好奇,问道:“你有人选?”
曹丕大袖一挥,随手往远处那么一指。
曹真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会儿,看见一名绝美的少女,不禁有点愣,转回头来问向曹丕:“那是谁?”
姜楚。
虽然郭照令甄氏禁足,却没管姜楚。因此她时常回到园子里走走,此刻在这样寒冷的节气里,园中倒有几株梅花傲立在晴日下,红白相映,暗香浮动。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斗篷,正踮着脚剪着一枝梅花,让人见了忍不住想上去帮她一把。
待曹丕简单介绍过后,曹真露出一脸“怪不得”的了然——原来是甄氏姊姊的女儿,怪不得如此美丽。
“那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吧,你可是认真的?”曹真讪讪地提了提年纪。
曹真可不是妄自菲薄,他虽然年纪大了点,却也是男人正成熟的时候,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又深受曹操父子宠信,是炙手可热的虎贲营统领,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行?
只是姜楚这身份令他有些发虚。
毕竟他当年没少撺掇曹丕纳了甄氏,结果到底算不算是一段佳缘,他早十年就知道了!此刻怎能不怀疑是天道好轮回,怎能不怀疑是曹丕故意选了这个女子给他,指不定同当年的甄氏一样,也是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