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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在一只铅球平凡的一生里,不光要像工作失误一样被推来推去,还免不了和人类的脚趾亲密接触,并遭到人类毫无人性的报复。
砖儿何厚,瓦儿何薄!推铅球的人手艺潮,砸了脚可怪不得铅球。
窦铅球是饱受不公待遇的铅球之一,原以为能在沉默中了却被甩锅的一生。谁知今天,人类的行为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只想在天空飞翔,贪享短暂的自由,却和一个筐子里的同伴迎面相撞——当!不是说好了只许一只铅球上天,怎么两只同时上了天?撞在一起可做不成比翼球,只能当滚地葫芦。
推出窦铅球前的龚小乙,也很费解。双人铅球赛,真是闻所未闻。
“两人在相距十米的位置对面而立,在不允许使用内劲的情况下,互扔十枚铅球。而且比赛的计分区域在两人所成的直线上,想要得到十米以上的成绩,就必须让铅球穿过对手身体形成的墙壁。所以,这场比赛其实是对抗赛,既要保证自己取得高分,又要保证对方得不到高分。也不知道哪位天才想出来的这整人把戏。”裁判席上的孔八爷点评道。
付江流脸色难看地说:“说什么呐,这么妙的点子,可是我连夜想出来的。既考量选手技巧,又考量选手胆量。没有人能面对飞来的铅球,还面不改色。”
安泰然说:“整天净弄些花里胡哨的,不如直接比武来得痛快。”
Shannon徐说:“上一场,502号侥幸赢了。这一场,不知道97号会不会放水。”
孔八爷说:“哼,97号放水?我看对他有利才对。也不知道设计比赛的是不是和符家有交情。轻功、暗器,都是符家最擅长的。反观二门,除了徒手基本功外,连成套的招式都没有,对轻功、武器都是一窍不通。”
付江流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不然,二门的如意诀不是号称一法通万法嘛。别人研究招式,他们开发身体,整天把二门天下第一挂在嘴边。说不定他们的身体已经练得可以随手施展高深武学了。”
孔八爷说:“付老头,你处处针对二门,未免太露骨了。”
付江流说:“你哪次不是替二门的小子开脱?”
就在裁判席打嘴仗的时候,一枚铅球从天而降,笔直地朝着符游风的脑门落下。如果不是符游风的侧滚翻动作极其标准且反应及时,那么符游风可能成为为数不多的球下亡魂。
“抱歉抱歉,手滑了。”小乙冲对面喊。
符游风拍去身上的泥土和草屑,不言不语,细小的眼睛里燎起了业火。心里想:“就算我有错在先,你也不能暗地里针对我。你不仁,别怪我不仁不义!”
嗖,符游风的铅球笔直地朝小乙飞来,差点砸中小乙的肋骨。
“我都道歉了。”小乙以为符游风在报一箭之仇。
紧接着,符游风的第二枚铅球擦着小乙的耳边,落在了他的身后,吓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没等小乙稍定惊魂,第三枚铅球已经飞到。
符家不愧是长于暗器,才三枚铅球,符游风已经熟悉了铅球的重量,投掷的铅球每投一次,就会变得更快、更准、更远。
这回小乙可不能任由铅球从自己面前穿过,他飞快地甩出手中的铅球。
当!两球相撞。小乙的铅球被撞飞,符游风的铅球却接着向前飞行了一段才力竭落地。
“这一定是运气!你比我都瘦,腕力没可能比大。”小乙不信邪,铆足了劲,又扔出了枚铅球。
铅球你来我往,片刻后,符游风的第七枚铅球撞飞小乙的铅球后,砸落在小乙的脚边,溅起的碎泥碎草沾上了小乙的裤脚。
“这......”小乙不得不承认,符游风的技巧更胜一筹。他掷出的铅球脱手后会不停旋转,能够弹开自己的铅球,并能保持飞行一段时间。恐怕下一枚铅球至少能飞抵自己胸口,自己要么以胸口碎大石的魄力硬接铅球,要么就得多用一枚铅球抵挡,那就太被动了。
就在小乙纠结时,符游风的铅球嗖地飞至,小乙下意识地扔铅球抵挡。但手刚抬起,就停住了。他一咬牙,猛地夹住飞到面前的铅球。铅球打着旋,擦着小乙的手掌穿过。余力未消,眼看着就要砸到小乙的鼻梁。小乙根本来不及思考如何应付,脑袋本能地避向左边,左肩跟着耸起——咔吧,铅球贴着小乙肩膀滑落,而小乙的左臂却不正常地耷拉下来。
裁判席上,Shannon徐禁不住叫道:“哗!502号这是犯傻,预选赛不见得每场都要赢。现在肩膀脱臼了,就算通过预选,也要吃亏的。”
孔八爷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连刚走上裁判席的张四爷都没注意。“这小子是真的傻!”
冷汗瞬间冒出了额头,小乙忍住痛,心想着:“这样一来,我就有两个铅球的优势了。”看向符游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右手微颤着朝他比出胜利的手势。
接着,一枚铅球擦着小乙的手指之间,飞跃他的头顶,遥遥落在身后。
“97号,14.2米!”
“傻叉!”符游风嗤笑着。
小乙僵着不动,脸色忽红忽白,两只颤巍巍的手指偷摸地缩回拳头,一只大拇指陡然竖起,像是要遮掩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指。“好一个连珠球,居然能瞒住我的双眼,佩服佩服!”
“哪里是连珠球,分明是你只顾得意,没注意到紧挨着扔出来的铅球吧!”符游风如是想着,脸上是不尽的讥讽:“认输吧!”
“凭什么!你只剩一枚铅球,我还有四枚。你只能拦得住我一次,不,两次。但我不想伤你,所以劝你投降吧!”
“受伤的可是你,我不信你一条手能赢我。”符游风胸有成竹。
嗖!小乙冷不防地掷出铅球,转眼就到符游风的近前。
“无聊!这把戏我用过了。”符游风倏地抛出铅球。当!两球相撞,小乙的铅球落地,而符游风的铅球像是拴了条橡皮筋,返回了他的掌心。
“你还觉得我挡不下你的铅球?”
小乙的嘴巴张得可以啃掉半拉铅球,指着符游风对现场裁判说:“他作弊!”
现场教练鄙夷地转头看向别处,似是在说:别丢人了,给你留面子了。
“认输吧。”符游风傲兀地抬起头,可他的脖子仍不忘缩在腔子里面,倒像艰难仰脖的橐驼。
“不要!武者永不言败。”小乙右手扳住左肩,咔吧一声,把脱臼的肩膀送回原处。这回,他的脸是真白了。
符游风有些动容,却咬了咬牙,嘟哝了一句:“谁他妈想输。”
虽然看台听不到小乙说的什么,但看到他自己接骨,安泰然也受到触动说:“这小子倒有些毅力。可惜,他赢不了了。”
“莽撞地接骨,接不好会长歪的。”孔八爷有些担心。
张四爷说:“笨蛋。”
忽然,小乙的眼睛顽皮地闪动了下,握着铅球的右臂高高扬起说:“看招!”
符游风不敢大意,抬头看向半空,只觉得太阳炫目,眼睛为之眯起。这时,小乙大笑道:“这儿呢!”
只见小乙左臂甩出,一枚铅球笔直射向符游风。
“妈的!当我傻!”符游风骂了一句,铅球顺手抛出,当!撞翻了面前的铅球,铅球照旧弹回。“只会耍小聪明,是赢不了我的。”
“谁说小聪明赢不了的。”小乙得意地看向半空。
符游风也跟着抬头,空中,一枚黑乎乎的铅球已接近眼前。原来不是虚招,他扔了两个铅球!可是,抛那么高,落点不可能远。
然而,下一刻,符游风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当!落下的铅球撞在正弹回符游风的铅球,像是手脚不利索的篮球少年,一巴掌拍落了篮球,篮球在地上弹了两弹,然后没精打采地骨碌起来。
张四爷激动地拍在孔八爷的椅子靠背上说:“好哇!小——502号这招使得巧妙,虚虚实实,连我都没瞧出来。”
好好坐着的孔八爷被吓得一跳,说:“老东西,有自己的椅子不坐,吓我做什么。不过……”摸着光溜的下巴,“确实妙啊。”
符游风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掌,仿佛要从掌心看出平行的时光来。
小乙学着符游风的样子,傲兀地仰头说:“认输吧。”还不忘炫耀手中最后一枚铅球。
形势逆转,安泰然颇欣赏地望着场中的小乙问:“这小子有多大?十六?武盟有多少年没出现上流的少年武者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付江流难得和安泰然心平气和地讲话:“十二年前,二十四岁的骆芥尘首次参加武盟大会,一举夺得丙字位,已经是四十年内的翘楚了。二门都教出些什么学生……”
“骆芥尘,确实惊才绝艳。据说还是戚叁伍的师父亲自挑选的武道天才,早晚能为二门争得新一代的天下第一。”安泰然边回忆边说。
“哼,什么天下第一,他们为江湖武者做过什么吗?枉称什么第一!”付江流朝着极霞宫方向拱手,“真的第一该是山上的大人物们,他们才是天下……不!天上的第一!”
安泰然盯着付江流左看右看,仿佛要透过付江流衣架似的身材中看出肥肉来,蓦地一拍巴掌说:“想起来了,怪不得你对骆芥尘记忆深刻。他当年在乙字位比赛中,把你揍得满脸桃花开,没错吧?”
“我赢了!”付江流说。
“当年你有四十来岁吧,乙字位排名第八,居然亲自下场挑战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知羞。”
“那是他出言不逊在先。”
Shannon徐说:“先别斗嘴了,二位。你们说502号能赢吗?”
安泰然说:“要看两人谁更狠。502号必须背水一战,如果一时心软,不肯伤到对手,那么只有被淘汰一种可能。相反,97号目前的表现,即便这次输给502号,也不难通过预选赛。可要是学502号赤手硬接铅球,肯定会受伤,影响之后的比赛。怕就怕年轻人执着于胜负,非要拦着502号,反而得不偿失。”
Shannon徐说:“要是我啊,就乖乖让路。”
安泰然沉着脸,心想:武者不战,算什么武者。
符游风也在挣扎,光看小乙狰狞的笑容和手中抛上抛下的铅球,他心里都感觉毛毛的。
“要扔了哦。”小乙笑得像电影里耀武扬威的反派喽啰。
“来就来!谁怕你。”符游风大吼着为自己壮胆。
现场裁判再次催促投掷铅球,小乙不再搭话,蓦地眼眸一凝,脚掌踏地,腰背发力,将掌中铅球猛地推出。眨眼间,铅球便闯入了符游风的眼帘,并且越来越大。
符游风吞了口唾沫,他做不到小乙卸劲的功夫,只能合身用肉墙来挡。可是,速度这么快的铅球肯定能把自己的颅骨砸得裂开。如果受伤,那么自己的武盟大会势必要到此为止了。
是挡还是撤,关乎生死的抉择在他脑袋里反复横跳。抉择虽然漫长,但决定只在一瞬。他忽然吐出一个沉闷的古怪音节,紧闭双眼,心里呐喊着:“老子不要输!”原地跳起,要用身体来挡铅球。
小乙摇头叹气:“唉,我输了。”
嘟——现场裁判吹响了哨子说:“502号,13.7米。97号胜出!”
没有喝彩,没有咆哮,只有沉默。抱着头的符游风缓缓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从头摸到脚,确认自己身上的骨头没有折断。摸了一遍,他最终确定自己的身体完好。然后,他望向失落的小乙,又看向落在身后的铅球,铅球的落点偏斜了半米。
孔八爷和张四爷同时抚掌大笑,连声念着“好!”安泰然满意地点头说:“有意思,有意思,不失争胜心,也没落下侠客骨,这样的武者不多见了。”付江流则把眼睛抬得老高,不屑听周围的褒奖,不屑看台下的一团和气。
符游风又是失落又是愧疚,失落的是自己并没有赢小乙,就像上一场小乙并没有赢自己。不同的是,上一场自己因为心虚而逃避,这一场对方因为仁义而放水。因此,他不能不愧疚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恭喜,你赢了。”小乙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说,“如果不是紧张得手心出汗,我一定能赢你。”
符游风咧嘴笑了笑,没说什么。脖子依旧缩在领子里,却试图去回应小乙的目光。想着自己比小乙大不了几岁,应该能做朋友。
嘴巴里咕咕哝哝嚼着的一句“你好”还没说出口,小乙忽然冷不防地问:“在火车站,偷我钱包的是不是你?”
符游风不假思索地反驳:“不是我!你的钱包一看就是穷鬼的。”
“真的是你!你可害惨我们了。”小乙撸起袖子,“别跑!连穷鬼的钱包都不放过,今天要你好看。”
“我只是过了一下手,你的钱包已经被人摸走了。”符游风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