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颌曷人虽然不如周朝人聪明,却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坐上大汗这个位置的,听这个出主意的首领说完,大汗立即就明白了,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用这个人的妹妹做要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即便这个封地的主人再宠这个妹妹,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让出自己的土地。”
这在众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的,女人疼爱归疼爱,可一旦关系到部族的安危,那就是什么都能牺牲的,因此他们看向出主意首领的眼神不由带着嘲笑。
面对这些眼神,出主意的首领却丝毫不慌乱,缓缓的说:“我们颌曷跟大周朝打仗打了无数次,在以前,你们谁见过那些新武器,那些无数可以抵挡我们骑兵的东西,还有那重新被修过的城墙,这些都是在这个封地的主人到来后才有的,而且我听说,这个封地的主人曾经是周朝皇帝十分喜欢的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不让他的妹妹被送去和亲,当着周朝皇帝打了想要求娶他妹妹的人,让周朝皇帝十分生气,才来到这片封地,这难道不是表明,这个封地的主人,十分看重他的妹妹吗?”
他们对这件事倒是也有耳闻,只是私底下觉得不可能,肯定是狡猾的周朝人骗他们的,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一听,虽然还是认为有些不可能,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十几位部族首领不禁陷入沉默,还是大汗最先开口,问:“你这个消息可能让人相信?那个周朝皇帝的儿子,当真十分看重他这个妹妹?可这么看重,又如何会同意她嫁到颌曷来,别反而激怒了那个周朝皇帝的儿子,不同意我们与周朝和谈,让平州守军反抗的更激烈了。”
“不可能,”出主意的首领斩钉截铁道:“那次求娶他妹妹的只是个小国的王子,如何比的上我们颌曷,更何况我们颌曷与周朝打了十几年,数次攻破他们的城池,杀到他们的国家里去,除了这些平州守军,其他周朝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我们要是不和谈就算了,要是我们愿意和谈,周朝皇帝绝对不会拒绝的。”
看出主意首领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大汗也被说服了,想了想说:“这个方法,也可以一试,但或许我们可以再加一个条件,让周朝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或者最喜欢的臣子来跟我们和谈,我们可以试着假装投降,若是再攻不下平州,我们再和谈,反正周朝皇帝的儿子那么多,臣子也那么多,死一个就死一个,比起跟我们打仗,他们肯定觉得死一个周朝皇帝的儿子更划算,你们认为呢?”
这个主意简直太对其他部族首领的胃口,众人纷纷出言同意,于是这个计划就被这么定下,只是在实施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他们颌曷还从来没有投降过,更没有什么白旗,为了演的真一点,不让周朝人怀疑,他们让很多勇士脱下他们穿的白衣服,让周朝奴隶东拼西凑的缝在一起,才交给他们勇猛又聪明的勇士,举着白旗往平州城而去,假装他们投降。
这个消息传到宋良耳中后,的确如颌曷人预料,他并不相信,毕竟这场大战看着他们占据上风,但实则他们只是勉力支撑,只要颌曷再全力进攻几次,他们就会露出颓势,为此这半个月他都不敢下城墙,日日夜夜都守在城墙上,哪怕睡觉也只是在角落随便裹张皮子,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立即爬起来。
不过不信归不信,像这样重要的消息还是要商议过后报给朝廷,宋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来了林言,问他有何看法。
林言是在五天前到达平州的,这五天的时间与宋良一样几乎日日夜夜守在城墙上,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曾主动领命前去埋伏试图切断周朝补给线的颌曷骑兵,林言虽然年轻,却武功卓绝,又有先前率兵剿匪的经验,再加上以有备对不备,虽说也受了些伤,但也有惊无险的打赢了。
五天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对一个武人来说,变化是巨大的,林言好似忽然就长大了,个子还是那个个子,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整个人稳重肃杀了不少,让人一看就觉得分外可靠。
听完宋良的分析,林言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末将认为颌曷不可信,这次投降,很可能是诈降。”
第176章骗
宋良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与颌曷打交道十几年,如何能不知道颌曷本性,这场战役他们倾巢而出,若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是绝对不会谈和退兵的。
只是他们这样想,朝廷却未必这样想,宋良长叹一声,一手搭在城墙上,转头遥望着颌曷的营地,道:“只怕这降书一送出去,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大好局面,就要被一朝扭转了。”
林言也有些怅然和不甘,更让他感到害怕的还有一件事,林言凝重的道:“据末将对殿下性情的了解,殿下绝不会同意与颌曷谈和,更不会用用康安公主和亲,只怕除了边关一战,朝廷也要不安宁了。”
宋良虽常年镇守边关,十几年不曾离开平州一步,但他消息并不闭塞,对顺王之藩莫州也有些耳闻,忍不住皱起眉头,道:“只是依圣上的脾气,即便殿下再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除非……”
除非能赶在朝廷谈和的圣旨到来之前,打赢这场战争,只是想的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宋良话没说完,但林言与他皆心知肚明,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默然了片刻,林言忽的道:“将军,其实想尽快赢得这场战争,并不是没有方法,只是冒险了些,将军可敢一试?”
宋良没想到林言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不禁愣了一下,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深深看了林言一会儿,才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林言也向颌曷大军的方向眺望了几眼,沉吟了片刻,而后沉声道:“颌曷这次倾巢而出,抱着是必胜的决心,必然不会携带太多粮草,檀平关也不会留守太多人,若这个时候末将带着一支兵马绕过颌曷大军,骗得守军开城门夺下檀平关,到时候等朝廷的援军一到,那咱们就是关门打狗,颌曷的算盘自然落空。”
“这……”宋良自认胆子不小,可还是被林言这个主意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林言一般目带光彩的打量了他许久,才迟疑道:“你这个法子,虽是异想天开了些,但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檀平关虽留守的人不会太多,但这可是大周朝第一关隘,可不是平州这样的小城可以比拟的,一旦你计划没有达成,可就是九死一生,很大可能回不来的。”
林言既然能说出这个主意,显然什么后果都预料到了,闻言淡淡一笑,道:“打仗一事,本就没有十拿九稳的,就如咱们现在,不也是在冒险?若是没有诈降和亲一事,咱们稳扎稳打,自然不需要这个主意,可如今颌曷不安好心,设下陷阱,朝廷定然中计,到那时再想冒险就没机会了,我生而为周朝人,又受殿下的救命和提携之恩,焉能看着周朝和殿下落到那般危险境地,因此这一趟檀平关之行末将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还请将军准许。”
林言这番话虽语气淡淡,可其中坚定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再者这个计划虽是十分大胆,可又诱惑十足,宋良身为边关守将实在拒绝不了,心中意动,但还保持着理智,在心中分析了一番,半晌道:“眼下虽迫在眉睫,但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了阵脚,这样,你先准备着,我也尽快将此事禀报给殿下,毕竟你是殿下身边的人,冒如此大险,无论如何都要知会殿下一声,不然到时候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殿下怪罪下来,谁都可担待不起。”
听到宋良立即就要禀报殿下,林言嘴唇微动,想要开口阻拦,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毕竟宋良所说不错,这般大的事,即便他们知晓颌曷心怀叵测不安好心,却也不能私自扣下消息,不然一旦传到朝中,任他们有再大的功劳,也是死罪无疑。
挥挥手让人八百里加急往莫州和长安方向报信,宋良眼看颌曷当真休整,短时间内不会再攻城,便拉着林言下了城墙,回到府邸洗漱了一番,让人准备了些饭菜,而后一边吃着一边道:“看林将军今日在城墙说话的模样,想必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不妨仔细与我说说,我也好帮着参详参详,若当真事有可为,即便是背着罪名,我也要夺下檀平关,将颌曷赶回他们的老巢去。”
宋良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明显一副对颌曷深恶痛绝的模样,林言虽不曾经历十几年前的战事,但对颌曷同样厌恶不已,闻言沉思了片刻,斟酌了一下道:“檀平关是大周朝第一关隘,易守难攻,仅凭末将带的这点人马,自然是不可能攻城的,所以只能智取,末将是想着,假扮颌曷人,骗留守的颌曷人开城,而后杀进城里去,夺回檀平关后再与前来支援的三路大军一起围而杀之,不求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能让他们大伤元气,加上去年颌曷受灾,至少十年之内是无力再犯边关。”
林言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个清楚,宋良听完后表情凝重,半晌没说话,显然是在思考这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林言自己也在推敲,毕竟这计划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度极大,尤其是骗颌曷人开城门这点,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他还想着凭借此次大战立下功劳好为林家翻案,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两人沉默良久,直到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宋良才回过神来,胡乱塞了几口填饱肚子,而后搁下筷子看着林言,问:“对于骗檀平关颌曷守军开城门,你有多少把握?”
林言向来不爱说大话,也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去欺骗别人,因此宋良开口后犹豫都没有,诚实的道:“并无把握,末将只能勉力一试。”
宋良像早就预料到林言会是这番回答,神情并无变化,又沉思了片刻,才点头道:“你先按你的计划去准备,待我禀明殿下后,再做决断。”
想要骗过颌曷的守军,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再者这样的大事,也的确要谢景安首肯才行,不然赢了还好,若是输了,那可就是整个大周朝的罪人,宋良即便再自负,也不敢轻易做这样的决定。
林言在边关为颌曷诈降和亲一事积极做着抗争,谢景安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也没晚几日,果然如林言所料,谢景安在收到文书后起初不敢相信,紧接着就气坏了,也顾不得有属官在场,当下就站起身将桌子拍的哐哐响,若非他武艺不精,只怕这桌子都叫他拍散了。
谢景安愤怒道:“这个颌曷,当真是胆大包天,又不要脸至极,康安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他们也开的了这个口,更何况不看看他们的大汗什么年纪了,最小的孩子比我都大,这是料定我大周朝必定会接受他们的谈和吗?真是岂有此理。”
谢景安还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魏长史刘主薄等人噤若寒蝉,就连崔同也缩着脑袋不敢说话,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哪里惹怒了谢景安,招来无妄之灾。
好在谢景安虽心里怒极,却不是个会迁怒的人,发泄了一通后就询问他们的意见,谢景安道:“对于颌曷想要谈和,你们如何看?是真心想谈和?还是有什么阴谋?”
在谢景安看来,颌曷绝对心怀不轨,若是大周朝占上风谢景安还有几分相信,可如今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数量,颌曷明显更有优势,这样的局面下颌曷却突然想要谈和?无论怎么看都有问题。
魏长史也是这般想,沉吟了片刻,捋着长长了些的胡须,缓缓道:“微臣以为,颌曷此番谈和必然不是出自真心,他们之所以出此下策,无非是边关战事中占不着什么便宜,久攻不下平州,这才想出这等歪门邪道的主意,殿下万不可被其蒙蔽,落入陷阱,不然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
魏长史是半个月前回来的,他负责查的案子自然也查了个水落石出,按道理是要为受冤者洗刷冤屈,讨回公道,可如今整个大周朝都在关注着边关战事,尤其是谢景安的封地,因为承担着押送物资的重任,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谢景安有心也无力,便将受冤的几个人安抚了一通又允诺战事一结束就立即为他们做主,而后又将全副心思继续放在战事上。
谢景安原以为魏长史都这般说了,其他人定然与他意见一样,正欲说话,却见刘主薄忽的上前一步,拱手说出自己不同的见解,刘主薄道:“微臣以为,此事未必有诈,毕竟颌曷虽说来势汹汹,可去年遭遇大灾,牛羊冻死无数,他们此次南下想必能拿出的粮草也极少,这么长时间久攻不下平州,粮草即便还有剩余,定然也所剩不多,再者平州还有三路大军驰援,越是拖下去,越对颌曷不利,因此他们这个时候想要谈和,倒也在情理之中。”
经刘主薄这么一番分析,谢景安也认为颌曷想要谈和没什么不对的,只是一想到他们想要康安和亲,谢景安就脸色铁青,连带看着刘主薄也有些眼不顺,不禁冷笑一声,道:“那依刘主薄的意思,本王就该答应颌曷谈和,将康安送去和亲?刘主薄可不要忘了,本王方才才说过,康安今年才八岁,而颌曷那个大汗,年纪却足以做康安的祖父。”
第177章阻止
刘主薄知晓谢景安对康安的看重,因此他虽还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没将话说出来,而是转而道:“康安公主尚还年幼,此时和亲确实不太妥当,只是颌曷执意如此,想必长安那边也不会拒绝,即便殿下一心反对,只怕也……”
刘主薄说到这里顿了顿,片刻后才咬咬牙道:“只怕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句话实在太一针见血,谢景安听完后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看着刘主薄,咬牙切齿道:“那依刘主薄的意思,本王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本王才八岁的亲妹妹送到颌曷让他们糟蹋吗?”
这话实在说的太重,刘主薄吓得脸色一白,慌忙就要辩驳,谢景安却不想听,赶在他开口之前就接着道:“再者颌曷是什么样的性情,刘主薄即便从前不知晓,跟着本王之藩后总听过许多,他们凶残暴戾,嗜杀成性,从大周朝建国起,死在他们手上的人还少吗?从前不是没有大周朝的公主嫁过去和亲,可结果呢?颌曷不照旧屡屡劫掠边关,十几年前更是一口气杀到莫州,死在他们手上的百姓何止千人万人?现今尚还有被他们掳掠过去的大周朝百姓未曾归国,这样一群不通教化的牲畜,你竟妄想他们用一场和亲就能扭转性子,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