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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市的风俗一贯如此。外公生前虽然算不得有多么诚心的信奉佛祖,可房子里面却单独的设有小佛堂,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都供奉着三支檀香,很少会中断。
顾思安和闵饶站在一起,点燃之后将香举至眉前,再躬身到底,连续三次之后,又由顾思安亲自插上。
他看着香上一点点蔓延的红色和渐渐生出的灰色,突然说道,“饶哥,我从一本书上看见过,有些晚辈给长辈上香的时候,香会突然灭掉,或者香灰掉落在了桌子上……再或者,有时候香从中间折断?”
“是有这种事。”闵饶跪坐在蒲团上面恭敬的又磕了几个头,那是晚辈、后代对于长辈的礼数,三次之后,他站起身,说,“大多的说法,是已经故去的长辈不愿看到子孙受苦出现磨难,宁愿死后受刑也要为后代示警。”
顾思安嘴唇微动,却没说什么。
案台上的香烟袅袅,一圈一圈的笔直向上,在空中后挥发消失不见,顾思安愣愣的看着,说,“那现在呢?姥爷走的安心吗?”
“很安心。”闵饶看了他一眼,之后安慰道,“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福祸自古以来都和人的能力不无关系……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很倒霉的话,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运气分给你一半。”
顾思安这才扭头看了看闵饶,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之后,耳根子莫名其妙有点发红。
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绞起来的手指,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连自己都没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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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安的外公下葬的那一天,持续了将近半月的雨水终于变成了毛毛细雨,打伞觉得没必要,不打伞又最能沾湿衣裳。
外公和外婆是夫妻墓,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正在温和的笑,一起凝视着没有定点的远方。
所有人走后,顾思安在那里又停了很久。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墓碑上本身用来挡雨的石檐正巧能挡住一点他的头部,圆区内部很少有树木,天气阴沉,看不见太阳的四下里显得更加的压抑又沉闷。
顾思安把头靠在外公的墓碑上,感受到了来自于眼眶当中的湿意和流出的滚滚热流,哽咽着,终于更加的蜷缩在了一起,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抵抗所有看不到的一切,把自己更靠近墓碑,低声的哭着说,“姥爷……”
这位自他出生起就在他身边,陪着他走过了人生最精彩的二十多年的老人,终于又一次的离他而去了。
可是这一次,老人案前的香总算没有再突然熄灭,总算没有再突然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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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区每天来来去去多少人,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着进来,又开心着出去的。
顾思安也不例外,细雨沾衣,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冷的,根本就摸不出来衣服到底湿不湿,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发抖,身上的热量也不断的在被贴在身上的衣服带走。
他吸吸鼻子,找到地图看了一眼,发现园区附近很难打车,而要等到这里的班车到市区去,起码还要再等两个小时才有一趟。
早知道让爸妈给他留一辆车了……虽然他这辈子驾照还没考,但好歹脑子还在,开总是会开的。
顾思安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打着哆嗦往前走,却发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在班车站前停驻着的一辆黑色宾利。
宾利的外形看上去并不起眼,顾思安在雨幕当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心脏就是一跳,下一秒,他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从车上走下来的闵饶。
他一手拉着车门,一手撑着伞,默默的一言不发,顾思安却吞咽了一下,走快了两步,之后慢慢的、慢慢的变成了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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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在这?”顾思安上了车之后,感受到铺面的暖风不由松了口气,一直绷着想要御寒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一下,他慢慢的坐开,皱着脸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刚才冷的实在是受不了,肚子一直在使劲,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还没缓过来。
顾思安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因此直接去了后排坐,闵饶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座位上有备用的衣服,先把衣服换上。”
顾思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发现前后排中间升起了一个黑色的幕帘,同时后排还亮起了灯。
他摸摸鼻子,也不知道闵饶能不能听得见,迅速的把衣服换上,说,“谢啦。”
他把衣服都扔到了脚下,居然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在保温箱里面的热奶茶,顾思安一眨眼,敲了敲前面的玻璃,幕帘降了下去,他看着闵饶把副驾驶的椅子放平,顾思安想了想,顺势爬过去说,“你车里是小叮当的口袋啊?”
衣服有了,空调有了,就连热奶茶和小面包也有了。
对于一个又渴又饿,又浑身快要冷透了的人来说,这几样东西无疑是有着致命的诱惑的。
闵饶看着他笑了一眼,没说话,只是在顾思安有些透支的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之后,他慢慢的将椅子再一次调低,等红灯的那么一会儿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即便睡着也蜷缩着身体的顾思安身上。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闵饶的视线落在了顾思安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向了车窗外面,眉毛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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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安没睡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嗓子干疼,脑子一阵阵的晕,好像有人拿着古钟在自己耳边使劲的敲击一样。
他在一间从来没有见过的房间里,一眼看去就知道绝对不是酒店,手下的触感也无一不在表明着那东西的贵重程度怕是酒店也用不起。
他用手撑着自己慢慢的坐起来一点,靠在后面吞了口唾沫,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水,倒是在枕头下面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说起来手机这东西,他起码也有五六年没有摸过了。
他上一世替表弟顶罪,因为故意杀人罪本身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却因为自首又和受害人家属和解的情况,酌情考虑减刑,只需要在牢房里面蹲十七年。
后来因为表现良好,还减了两年。
只可惜他没能活到那时候,而从进去的第一天,手机这种智能工具就基本与他无缘了。
前两年他哥哥来看他的时候,还会特意带着手机给他看个动画片儿什么的玩,后来连他哥哥也不来了,顾思安除了偶尔见狱警玩一玩游戏,就算对方好意给自己了,他也只能像是个乡巴佬似的翻来覆去的看一看,更别提会玩了。
虽然已经重生有了几天,但是顾思安还是不怎么熟练。
太久时间没用,就像是一个已经硕士毕业的人却要去考试小学拼音和偏旁部首的写法,东西都会写,但是全都和标准答案相差甚远。
顾思安在开机键上面按了一下,发现了提示指纹输入正确的字样,眨眨眼睛,一下子居然忘记了身体的不舒服,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摆弄起这个对于他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新鲜的手机。
这也就是闵饶进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发烧的小孩儿不好好躺到被窝里面睡觉,正咬着牙和屏幕上的贪吃蛇斗智斗勇,紧张的整个身体都跟着蛇身子左摇右扭。
闵饶:“……”
印象中的顾思安,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闵饶挑眉,又在门上敲了两下,顾思安这次终于听到了,也被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之后,忽然大梦惊醒一样的抓起了手机,随后马上惨叫了一声,显得十分挫败:“饶哥!我死了!我差一点儿就破纪录了!”
闵饶嘴角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让楼下的保姆热粥上来,这才走过去,手上拿着一个保温壶,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杯子,“先把药喝了,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