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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育处长还要再往前,却被年级组长抬手拉住,低声说:“等会儿,先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还听?再听要发起革命了!”
“不会不会,”李晓梅急急地凑了过来,“这孩子从来都特老实,今天肯定是有话要说,他不会乱来的。”
薛木瞥见两人被李晓梅拦住,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微笑着继续说道:“我明白大家的感受,我们是同龄人,我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想要独立,想要被认可,想要被肯定。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激发出大家这样昂扬的情绪,不是为了发动大家一起造反、一起对抗学校,而是真的希望大家能好好想一想,我说我们就是二中,二中就是我们,我们不甘心被别人掌控人生,那我们是否有自己掌控人生的能力呢?”
“我还回到前面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遵守学校的行为规范?”薛木已经忍不住开始一边说一边溜达了,“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规范,是保障人类有秩序进行社会活动的依据。在外面,我们要守法,在学校,我们就要遵守行为规范,保护所有师生的权益,也就包括遵守规范的我们自己。那么规范是谁制定的?老师、校长。我们主动同意过遵守这样的规范吗?没有,是被告知必须接受的。那么反思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对这个规范,提出我们的质疑?”
“是!!!”
薛木被狂吼的学生们吓得一哆嗦,眼瞅着两位老师又紧张了起来,跃跃欲试要上台抓他,赶忙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在这里,就仅代表我个人提出我的质疑。第一,学校对于行为规范的制定程序是怎么样的?谁来起草文件?有没有征求意见?如何发起修订?第二,学校对于学生行为管理的权力机构是如何设置的?谁有投票决策权?谁来颁布实施?谁来监督实施?谁来执行违反后果?第三,学生自主管理的权限究竟开放多少?学生会干部如何民主推选?如何保证学生在行使自主权利时不被教职员工以其他方式限制其他权利?”
这一次,学生、老师、所有人都傻了,似乎没有人能明白薛木究竟在说什么。
“我提出的质疑就是这些,我希望学校能够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让我们看到校园各层管理机构的透明。我们虽然年轻,但是我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我们可以不爱这个具体的校园,但我们必须热爱由我们自己构成的这个抽象的集体!我们必须努力去改变!去挑战!才能真正实现那句──今天我因二中骄傲,明天二中为我自豪!!!升旗仪式到此结束!!!”
雷鸣般的掌声疯狂响起,万朝阳也无可避免地跟着鼓起了掌,随后又怕自己这样的表现太不冷酷,刻意地上下将手拍了拍,假装像是在拍掉手上的什么脏东西,而后便双手插兜,拽里拽气地回头朝教学楼走去。
而薛木则一把将话筒塞进主持人的手里,“嗖”地窜进人群,迅速与千百同款校服融为一体。
“装了逼就跑,太刺激了!”
“木头!你太猛了!!!”郑大钱激动地抡圆了胳膊打在了薛木的手臂上,“你说你怎么想的呢!你说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薛木揉着胳膊嘿嘿笑了两声,“你听懂了吗?”
“听不懂啊!”郑大钱满脸的兴奋,“但是觉得特别燥热啊我这内心!”
能不燥热吗,一帮中二少年,说啥你们能不被煽动?──薛木心中暗自吐槽,脸上却仍只带着得意的笑容。
“木头你太厉害了!”
“木头你受什么刺激了!”
“木头这回你出名儿了!”
薛木几乎是被簇拥着一路回了教室,坐到座位上仍被人群环绕着。
高中三年,他眼里除了题还是题,跟同学们聊天也都是在讨论做不明白的题,压根没有这样众星拱月过。
他一边礼貌敷衍地微笑回应,一边忍不住留心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年轻的脸。
毕业后上大学的四年,他们每年暑假还会聚一聚,四年后留学的留学、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这五六年,再见面时就只剩彼此的婚礼了。
忽然,他察觉四周环绕的人里没有万朝阳,忙站起身子朝他的座位一望,正看到万朝阳匆忙移开看向自己这边的视线,心中忍不住暗笑一声:小样儿吧,明明已经折服在爸爸的个人魅力中了,还那儿装酷呢。
他瞄了瞄万朝阳边上的座位,随口问道:“谁坐朝阳边儿上啊?”
“我啊。”身旁的一个男生应道。
“咱俩换换。”
“嘛呀?”
“啧!换换怎么了!他是你老婆啊不让用?”
万朝阳手托着腮,假装若无其事地再看桌上摊开的书,余光却看到薛木笑盈盈地捧着英语书一路走了过来,然后大大方方地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干嘛?”万朝阳板着脸把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不干嘛呀,”薛木呵呵笑着,“我跟大钊换换,我那儿忒靠前,看黑板毁眼睛。”
“……”万朝阳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矫情。”然后又开始假装看书。
“哎,”薛木故意凑近万朝阳身边,问道,“我刚才帅不帅?”
万朝阳侧着眼瞅了瞅薛木,清了清嗓,说:“还行吧。”
薛木吃吃笑了笑,说:“哎,我都听见你带头呼应我了,矜持啥呢?你干嘛老装酷啊?”
万朝阳皱了皱眉:“谁装酷了?什么老土的词。”
“老土?”薛木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酷”这个词最开始流行似乎是两千年左右,可是明明自己挂掉之前也有经常在用啊,莫非是传说中流行的轮回?
想到这里薛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会不会二零一八年板寸再次流行起来呢?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见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有病吃药别扛着。”
薛木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笑,说:“感冒。”
“感冒?”
“对啊,生了一场重感冒,看破世事了。”
“……神经病。”
“哎,朝阳,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啊?”薛木又问。
“啊?”万朝阳没想到薛木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我觉得人生啊,就是要过得爽,才有意义。”薛木也没打算听万朝阳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万朝阳看着薛木,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觉得玩儿DOTA爽吗?”薛木又问道。
万朝阳转了转眼珠,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带我一块儿玩儿吧!”薛木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
“啊?”万朝阳又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