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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琛嗯了一声,把烟蒂戳灭,声音又沉又稳:“郑叔,那沈家小姐是何许人。”
郑叔眼睛一亮,哎哟喂!贺琛聊起人家姑娘这可是头一遭啊!破天荒!
怕是回来就开了窍?那还不得把这沈小姐夸上天。
“沈家小姐自不必说,咱京圈儿里顶漂亮的一姑娘。有才华,家世好。娶了她可是好福气,现在沈家老爷正处官职上升期,与咱们贺家可是门当户对,相得映彰呀!前些日子老太太才与沈小姐去北戴河度了假,回来对她真是赞不绝口。”
“真这么好?”贺琛问。
“嘿,比这还好。过些日子咱们贺府不是还要邀请沈家、王家、蒋家来做客么。到时候沈小姐必定到场,少爷您可就仔细瞧瞧了。准得是好!”
贺琛冷笑一声,整个人彻底轻松那般,他将杯内的酒液一口闷掉。
“成,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跟了我。要不就是辣手摧花,糟蹋别人。”
郑叔没想到还有转折,当即傻了眼。
“啊?少爷?”
贺琛将头发往后一抹,大笑着上了楼:“老子成天吊命来玩,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沈小姐守了活寡啊!”
郑叔猛然一惊,他眯缝起浑浊的老眼,看着贺琛的背影。接着惊讶变为了惊恐,他怎么忽然觉得贺琛这决然的笑声与远去的背影,同当年他义无反顾要干革命的架势重合起来。
这么些年,郑叔原以为贺琛长大了,稳重了,自然会改变。
怎么可能?有的人天生一块反骨,要做的就是那桀骜不驯的孙行者。
臣服世俗,岂不是笑话?
郑叔咽了口唾沫,贺琛消失在楼梯口。老管家脚下一个踉跄,扶着真皮沙发的手颤颤巍巍。他又惊又怕,以他对贺琛的了解,过几日这大少爷怕是又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这贺家,得从根底上开始决裂啊!
很快,这一天真的来了。
贺琛搞不清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因为那次牌局上别人对冷佩玖的讥讽刺激了他,还是他原本就想这么干,无非多了一根□□。
经过几日沉淀,贺琛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现在他是真感觉自己十分在意冷佩玖了,在意到要给他一个说法、一个名分。自古以来,就有名正言顺这么一说。不管冷佩玖以后会不会出入贺府,留在北平还是跟他再回上海。
至少在这里,贺琛要给冷佩玖盖个章。
贺琛清楚,全北平肖想冷佩玖的人数不胜数。一旦自己结了婚,以冷佩玖的性子,肯定是会与自己断绝关系的。
虽然贺琛时常讲,去与留,都是随缘分。缘尽了,谁还会强求,谁就是傻子。
而现在,贺琛就要做一做这傻透顶的人。要他想象冷佩玖在别人身下承欢,再也不与自己心神交汇的模样,贺琛觉得无法忍受。
他生性霸道,无法忍受的事,决计不会让他发生。
在元宵节前一晚,正月十四,这天下大雪,从一早苍穹便是灰蒙蒙的。寒风裹了雪末子,吹得窗户哗啦作响。
贺府设宴邀请沈家做客,王家蒋家作陪。沈小姐穿着时下最华丽流行的裙装,披了貂皮外衣,盛装而来。
这天,贺琛同样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军装服帖,裤线笔直。他宽阔的肩膀上似有西北无垠的疆域,锋利的眉峰便是万山经脉。贺琛从楼上下来,沈小姐一眼倾心。
乱世之下,小姐太太们心中总有一位屹立不倒的英雄。她们做着罗曼蒂克之梦,等着自己的盖世英雄到来。
贺琛无疑满足了所有幻想,他帅得铁血无情,可军人不就是这般?
郑叔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冷佩玖穿着西装,外套大衣,一脸笑意款款而来。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贺老爷脸色大变,怒意当头。
贺家的宴客厅里,一时间笼罩着散不去的乌云。
唯有贺琛走上前去,几近温柔地接过冷佩玖脱下来的大衣。他伸手牵住冷佩玖,沈小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俩。
“胡闹!简直是胡闹!”
贺老爷指着他们,怒不可遏。
贺夫人瞠目结舌:“阿琛,你是什么意思?!”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如海啸波涛汹涌,将两人团团围住。
冷佩玖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往后一抽。却被贺琛死死地捏在掌心里,他说:“别怕。”
冷佩玖抬起头来,他紧紧盯着贺琛的侧脸。从未有一刻,他觉得贺军长是如此高大。他有着男人应有的担当,他本是个深情到让人以为他无情的人。
暴躁、冷酷做外衣,唯有刨开一层层坚实的黄土,直到十指生血,才有机会窥见他那颗火热跳动的心。
冷佩玖眼眶有些湿,前些天贺琛来找他,要他正月十四去贺府。
冷佩玖不解,贺琛淡淡地说是去公开关系。
冷佩玖吓了一跳,赶紧摇头。贺家是何等显赫又传统的家族,这不是胡闹么!
贺琛只是将他拉入怀中,说:“家里要我娶那什么沈小姐,不认识没见过,我觉着也没你好。”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这不是祸害别人是什么。而我与你,早已有了肌肤之实,现在又有些舍不得你。反正都是要找一个人过一辈子,为什么不能是你,非得是她。”
“若我真的依照父母之命,娶了她,舍了你。日后还想与你一起,那我才真不是个男人。”
“男人是什么,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负责任,敢承担。否则,我还怎么立身于世。”
冷佩玖动摇了,他稀里糊涂地抱着贺琛吻下去。这一吻,两人都有些激动。冷佩玖第一次主动亲吻,吻技不足,勇气来凑。贺琛好不容易找回主动权,把人按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吻了个通透。
现在,他们站在贺府的宴客厅里,直面所有压力与反对。
贺老爷大吼一声:“来人啊!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