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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地哭起来,神态像极了那日的刘太太。
原来我和她们是一样的人,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容子勠蹲在我身边,攥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羡君,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带你走吧。”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容子勠,只见他面上的诚恳慎重,竟无半点儿平日里那般纨绔公子哥的样子,我焦急地把手抽回。
素客端来锡兰红茶的时候瞧见这副情状,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颤抖着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你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何思卿对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冬日里大雪飘落,坠在地上时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容子勠点头,“是啊,一直都很喜欢,只是后来迫不得已才娶了你。你该不会以为大哥他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吧?”
我摇摇头,一直以来我都清楚地知道容子洲对我没有感情,又怎么会自作多情呢?
“大哥他素来如此,平日里一副温柔模样,当时便引得城里的姑娘芳心暗许,心却似冷硬的顽石,除了倾慕何思卿,别的人便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多照拂你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还知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呵......”我喃喃道。
容子勠也有些生气,“那又怎样?如果不是......”他话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有些真相即将脱口而出,于是又闭口不言。
我冷笑着看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是你把我当玩意儿似的推给容子洲,便不会有今日这番肺腑之言了。”
“是!纵使我年少荒唐,如今真心改过,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个机会?”
“晚了,我只能是你嫂嫂。这辈子,我生是容子洲的人,死了也是他的鬼。”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下去,在自己的卧房呆了半晌,下午直接跟玉柳去荣德升听戏去了,还是解玄卿给留的包厢。
孟筱今天没有来,我就没有太难过。哪怕我过得再体面,也永远无法忘却她们都得到了我所爱之人的事实,在她们面前,我输得一塌糊涂。
今天解玄卿也没来唱戏,玉柳特意叫了小二来问。
“今儿啊是我们老板娘的生辰,解老板给她庆生去了。”
我勾起嘴角,略带苦涩地笑笑,玉柳心知自己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于是攀着我的胳膊,“君君呐,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啊,打下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眼睛就红红的,你倒是跟我说呀!”
她是个给人做妾的,我要如何当着她的面表达我对何思卿鸠占鹊巢的不满呢?
“是为着何思卿被接回家的事儿吧?依我看呐,容爷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人,要想把人接在身边,一开始就接回来了,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在雁栖湖那买了宅子又把人接回来嘛。”玉柳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低下头,要是让她知道何思卿是因为怀孕才被接回来的,那我岂不是更没面儿了?
玉柳摇摇我,“你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呀?你们主家太太的位置是那么容易就让人家顶替下去的?若是真那么容易,那我们家当家的主母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我心里一揣摩,玉柳这话说的有理,这样的话贺太太说不出来,因为我们都存在一种对于家庭,地位和感情的危机感,当局者迷,也只有玉柳这样的旁观者才能一针见血地点明要害。
可是我和容子洲,难道就注定做一辈子徒有虚表的夫妻吗?
我摇头,“容子洲对何思卿是爱,我要太太的地位有什么用?”
玉柳疑惑地看着我,“君君啊,你不会是疯了吧?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你说你只要过这富贵日子就满足了,才不管容子洲有几个小老婆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想法荡然无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希望容子洲能多留意我一些,从什么时候我想做个名副其实的容太太……
玉柳今日奇怪的来了兴致,小嘴叭叭地说个没完,她问我:“你忘了那时候你过得多潇洒快乐吗?我们这些人可都要羡慕坏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怨妇吗?”
我品了品玉柳的话,她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多日来内心的忧虑竟全都散了,我难得开怀大笑,心想着自己确实应该重新定义一下和容子洲的关系了,难道普天下就我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吗?
再说了,何不回归最初的自己,有吃有喝,麻将一胡就乐的那个穆羡君呢?
事情一想通我便愉悦起来,跟玉柳去做了头发,买了时兴的鸡心领的旗袍,原是打算买一件送给玉柳的,玉柳推却了,说她家主母不允许露脖子和腿,也难怪玉柳的旗袍总是长得要曳地一般,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在追赶曳地旗袍的时髦。
天黑以后才回到家。吴妈迎我,谢妈则在茶几旁立着伺候何思卿。
吴妈倾身和蔼地问:“太太,要用膳么,饭给您备下了。”
我睨了一眼谢妈,语气轻蔑地说:“不必了,我在外面吃的全聚德!”
谢妈战战兢兢地瞄我,才道:“哦,太太您回来啦。”
我把手包扔给吴妈,“你伺候的太太不是一直在那儿坐着嘛。”
谢妈张张嘴,没辩解的说辞,我懒得理她,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容子勠刚从容子洲的书房出来,我们早上闹的不欢而散,他看我的时候难免有些局促不安,他有要逃离的打算,我却笑着同他打招呼,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说来也奇怪,对于他和容子洲把我推来推去的事情,我竟一下子释然了。
“刚跟大哥谈完话?”我寒暄。
容子勠摸了下鼻子,“嗯……是。”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屋睡觉吧。”说罢我推开书房旁边的卧室门,心情舒畅地打算洗漱睡觉。
我把脂粉卸得差不多的时候容子洲推门进来了,我嘴里还哼着小曲儿,跟容子勠和解容易,但不知怎的,我却不大想搭理容子洲。
他一边解扣子,一边打趣着问我:“心情挺好?”
嘁,这还用问嘛!我假装没听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容子洲却有些得寸进尺了,坐在床上,冲我招招手,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很好。
“过来。”他唤我,笑容和煦若四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