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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身体渐渐松散下去,许笙眼眸骤缩,才发现徐梅竟是昏了过去,他惊惶地喊唤着大夫,医生护士迅速从门口围了上来,把人放在病床上查看。
被告知母亲是情绪波动过度而短暂昏迷,其余并无大碍,许笙坐在床边,头慢慢抵在床沿上,他紧闭着眼,喉结一鼓一缩地颤动着,努力消化着口腔内剧烈的痛楚与窒息感,却没有得到一丝平息。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许笙转过头,发现是刚才给他带路的护士。
“这是你的手机,刚才响了好几次,但是我没敢打扰你们,就没叫你……”
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的正中央已经碎裂,一圈圈如卷硬的漩涡,把里面透出的微光折射得曲散不堪,护士见许笙盯着屏幕,连忙慌张道:“这个屏幕不是我们弄坏的哦,拿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许笙的视线无法从屏幕上移开,因为在正中央消息栏显示的名字,是庄白书。
许笙说了声谢谢,伸手把手机接过来,护士笑了笑,道:“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
机身还没在手心里捂热乎,屏幕倏然一亮,铃声在病房里又一次突兀地响了起来。
许笙身形一僵,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随即站起身,步伐随着脑部的眩晕而不似轻稳,他走进走廊,后背慢慢倚上惨白的墙壁。
他深吸口气,手指颤抖着滑动屏幕,移到了绿色的接听键,破碎的小玻璃碴随着动作扎进他的指腹,他却像毫无知觉地、抬手举在了耳边。
“怎么才接电话?”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廓,许笙瞪大了眼睛,鼻翼剧烈地鼓动一下,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和酸楚都升腾到了嗓子眼,堵的他说不出话来,他使劲地吞咽一下,竭力用平常的语气,缓缓道:“……有点事。”
那头的声音很是嘈杂,庄白书没听出异常,人似是在外头,道:“学生会那帮人要在圣诞节那天办晚会,今天忙了一天,现在才到宿舍。”
许笙听到了钥匙拧动的声音,那人不知觉地道:“许多多非要等你回来陪她演话剧,真是…有男朋友还不消停,不过,我当然给她撅了。”
许笙失神地盯着对面的病房,耳廓竭力听着那人每句话、每个音节、每一丝呼吸,如吞吸罂粟般让他残藉的心脏慢慢平息,饮鸩止渴般换来的片刻安宁。
那边似乎抽离了钥匙,门扉擦着门框的声音传入耳廓,那人的声音倏然低沉了下来,嘴唇像是贴近了话筒,低声道:“老婆,我好想你…”
“……”
许笙心脏猛地震颤起来,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倚在墙体上的脊背渐渐滑落下来,他抓紧额前的发丝,疼的受不了似的狠命地攥紧,眼眶烫的生痛,他艰涩地哽咽着回应:“我也好…想你……”
庄白书身形一顿,掀开门的手僵在原地,眉宇倏然凛紧,怔诧道:“许笙你怎么了?”
那头没了回应。
“许笙?你怎么了?!喂!许笙,你说句话!……”
话筒里传来硬物砸落地面的刺耳声响,电话被挂断,响起了机械的“嘟嘟”忙音,继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第73章
许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头如被钟摆震荡般眩晕不止,许笙呆愣地看着屋内一阵,才越发认清眼前冰冷、毫无生气的一切才是现实。
他强打着精神,扶着床沿坐起身,伸手去按墙上的铃。
没过多会儿,护士从门外匆匆地走进来,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看见他已经坐起身,她连忙走到近前,道:“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笙摇摇头,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我母亲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刚醒过来。”护士看他现在的状态,就避重就轻地回答:“只是……情绪没完全恢复过来,你待会去看看她吧。”
许笙紧抿著唇,喉头阵阵发酸,心中涌动的郁气永远都无法消解一般,他眨了眨眼,记忆随着清醒而一点点涌上脑海,他突然想起那个没通完的电话。
许笙摸着身上的兜,布料里却空空如也。
“啊......你之前在走廊昏倒了。”
护士见他怔愣茫然的样子,解释道:“那时候你才刚苏醒,主任说你应该静养休息,四处走动太勉强了,再说你的脑震荡比较严重,起码要静养三个月才行呢。”
许笙心思明显没在这上,心中泛起一阵焦灼,问:“我的手机之后有人打过来吗?”
“有。”护士点点头,绕了一圈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道:“你昏迷之后一直在响,后来小李怕那人有急事儿,就帮你接了。”
许笙脸色一变,惊异道:“她说我在医院的事儿了?”
“说了啊…”护士被许笙惊诧的表情弄得有点怯懦,又道:“他好像挺担心你的,说马上要过来看你呢……”
许笙双手僵在床沿边,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还是让他知道了。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了一下,滋味已经没法用语言描述出来,但都是极剧的、痛苦的。
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已经颠覆了他所有风平浪静的生活,他自以为知道了过程和结局就能稳操胜券,结果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往复循环,成了被命运玩弄的一颗棋子。
老天爷好像一次又一次跟他开着玩笑,把他耍得团团乱转,他本以为能插手改变的事,最终却作茧自缚,成了促成悲剧的最大推手。
重生后的这五年里,他自以为改变了许多东西,仔细想来,可尽管过程再变相、再离曲,最终轨道和结局仍有条不紊地重复以往,与前世几乎别无二致。
他这辈子最怕的,不是死亡,也不是孤独,而是他明明知道了结果,却必须要一次又一次重复经历失去他们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像在心窝上狠狠剜上一刀,等到他愈合得差不多了,再沿着相同的位置割开,划得他鲜血淋漓,比第一次还要疼,疼得钻心。
他突然意识到,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可能不是一种恩赐,而是为了变相地、永无止尽惩罚他的地狱。
许笙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要下床。
护士连忙拦着他,焦急地说:“你现在还不能下来,你忘了你因为什么躺这儿的吗?”
许笙摆了摆手,沉声道:“我去看看我妈。”
他现在是徐梅唯一的支撑,如果他倒了,一切就都完了,谁都能有资格放任自己的情绪,只有他不行,他必须收回那些已经没了意义的伤痛,重新振作起来。
“哎....你去也行,这回让我帮你把针拔了。”吊瓶已经输得见底,她凑上前帮他小心翼翼地拔针,眼睛瞄到许笙袖子没盖住的原本白皙的手背,一边埋怨道:“你上回自己拽掉针头,手背整个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