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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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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心的人头攒动,花灯璀璨。

    四个姑娘坐在芳佳斋二楼露天的雅座上,聊的是不亦悦乎,席间顾予初还特意问到张梦依的来历。

    “那个女人我特意打听了。”言风说道。“听说可是东启明帝的宠妃,也不知犯了什么错事,秘密被遣到怀恩。”

    “什么事?”蓝叶一脸的好奇,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半块月饼,顾予初也竖起了耳朵。

    “具体就不知道了。”

    “那你还说特意打听了。”她不屑的撇嘴。

    “就这个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好么,没多少人知道。”言风见被瞧扁,很不服气。“我跟你说,即便落了难了,她也不是个省油灯。”

    “怎么说?”蓝叶又来兴致。

    “她虽人在拂云殿,可却是没有卖身契文压在老鸨手里,日进的金银珠宝全归她一人享有,不用分给店里分毫。”

    听到此处,顾予初不自觉的皱起的眉头,难道说真是启帧特意送她来此处,那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到底能做什么?

    “这有什么,说到底还不是沦为买笑伶人,即得了万金却也风尘难去了。”御白看似轻飘,却是点破了关键。

    “就是,因果轮回,恶有恶报。你可千万别同情她,方才她还在街上欺辱我们初初呢。”蓝叶气愤的说道。

    “什么情况,流光竟然被她欺负?!”言风激动的站了起来,“待我去撕了她的嘴!”

    “没有的事,别听她瞎说。再说了,真要到那日,撕了她的嘴都算便宜她了。”顾予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蓝叶。

    “你干什么今日要让着那个女人?”言风不依不饶。

    “看来你们的确是故人喱。”御白把弄着手里的铜钱开口。“要不我给你卜一卦,看看与她这仇怨到底何时能解。”

    “无关轻重的人,还是不劳您老人家泄露天机了。”顾予初笑着敬了杯甜酒。

    “你还会占卜?帮我卜上一卦,看看何时能觅得如意郎君!”蓝叶笑嘻嘻的凑近御白。

    “一个女子家家,害不害臊?”顾予初很是嫌弃。

    御白笑而不语,抬眼示意言风,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平展的铺在桌上,很是重视。而后自己从宽袖子中取出一只金灿油亮的龟壳,再将先前手中把玩的三枚铜钱倒入龟壳之中,递给了蓝叶。

    “摇起来,再将三枚铜钱倒出来。”

    “白半仙,行头从不离身啊。”顾予初调侃道,御白挑眉,不予争辩。

    “嘘!”蓝叶用胳膊肘撞了下身边不够诚心的她,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捧起龟壳,闭着眼睛,小声默念着什么,摇了起来。

    铜钱在龟壳中翻滚着,叮当作响。而后,她屏息凝神的停手,小心翼翼的将三枚铜钱依次排在绢帕上。

    “再来。”御白又递给她三枚铜钱。

    蓝叶照做,一共三次,最终绢帕上排出了三行共九枚铜钱,有正有反。

    “看出些什么了么?能成么?”蓝叶满是期待的开口。

    御白盯着她看了半响,而后慢悠悠的开口:“你心中恐怕另有所求吧。”

    “那我还能求什么?哈哈哈。”似乎被说中心事的蓝叶有些尴尬,眼神乱飘,撇了一眼在一旁托着腮思忖着张梦依出现在赫和到底是什么缘故的顾予初。

    御白也不欲拆穿她:“镜中看花、水中捞月。若是太过执着,恐伤着自己。”

    听到这个卦相,蓝叶笑容渐渐沉了下来,不再说话,之前欢乐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好了好了,宵禁快到了,该回去了。”顾予初见状便找了个借口,散了这说不清的局面。“你们住哪里?”

    “有地方住,你们且走你的。”御白招呼道,慢悠悠的收拾着自己宝贝。

    “别呀,街上人还多着呢。你还没说你与那个张梦依到底什么恩怨呢。”言风最不喜话说一半又逢离别,拉着顾予初的胳膊不肯松手。

    “回去与你细说。”顾予初拍了她的肩。

    “早些回去,隽娘可念叨你好久了。”御白一边用绢帕拭擦着龟壳,一边补充道。

    “那下次再一起喝酒啊!”蓝叶这才缓过神来,重新绽开笑颜。

    “好好好,过段时间带她一起回承露。”顾予初也笑着承诺。

    “一言为定!”

    中秋朋友的把酒言欢因为一场玄而又玄,似是而非的卦相戛然而止,就这样她们四人双双告了别,更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在回宫的路上,蓝叶仍是提不起兴致,像是霜打的蒲草。

    “你到底心中求的什么?”顾予初考虑再三,还是问了起来。

    “就是求姻缘呗。”嘴硬的蓝叶死守着心底的秘密,不肯说实话。

    “呵,竟有事瞒着我。”

    蓝叶为了防止顾予初刨根问底,便找些别的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还说我呢,你今日集市上的话可是当真?”

    “什么话?”顾予初狐疑的看着她。

    “回东启当皇后啊!”

    “随便说说的,这不是为了气气那个女人么。”她讪讪的应付着,关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来得及认真的想一想。

    “真的是这样么?”蓝叶眨着眼睛,“你不知道,你随便一句话,气的萧令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琼州城。”

    “关他什么事。”顾予初嘟囔道,遥望着挂在阙楼顶端的月亮。

    “小初,你看不出来么,师叔对你有情。那个启帧我虽没见过,但我觉得师叔也很好,而你呢,对我师叔也不是无情。”

    “胡说什么呢。”顾予初眼神似有躲闪,心中一团乱麻。

    “我可没胡说,洪水之后你伤寒卧床昏迷三日,口里不停的喊着几个人的名字,有启帧、有景恒、有予心,还有。。。。萧令!你还嘴硬什么?!”

    “我。。。。”顾予初瞪圆了眼睛,一时间语塞,她虽压制着,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对他的依赖竟然这样深,这可如何好?!

    她不自觉三步并作两步,的走的很快,心里反复思忖着到底对他存着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蓝叶小跑着跟着,见她如此慌乱和为难,便也不再逼她。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由她自己去选吧,于是便就这这话撒起娇来:“喊了那么多人,就是没有我的名字,哼!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

    顾予初默默的松了一口气,笑着与她打闹着,心里想着反正正主不在,先把这事放一放,改日再好好想想如何是好。

    可没走两步,在玉泉宫门口与萧令撞个正着,顾予处本来心里就没准备好,又想到自己病中唤过他的名字,羞愧难当,耳朵根子一下子就红了,好在有蓝叶在一旁,倒也没有慌了分寸。

    他们三人并肩而行,重阳楼阔高朱门一开,已经清冷数月的玉泉宫灯火辉煌,与往日严肃的气氛大相径庭,这让他们不禁止步,赞叹不已。

    定睛一看,极乐殿前旷阔的广场之上,支起了一条蜿蜒的走廊,走廊上方横拉着许多绳索,无数个形色各异的花灯悬挂其上,五彩缤纷,甚是美丽。

    三人走近,竟然还有宫人领着几位年幼的小公主,假扮观灯的游人往来穿梭着,说说笑笑,和乐一片。

    乐嘉彭康站在连绵的花灯之下,满眼笑意的向他们招手,仿佛曾经那个肆意欢笑、朝气蓬勃的少年又活过来了。

    “哇,康康你这是把整个夜市都搬进宫里来了么?”蓝叶一下子忘却了不如意的卦象,开心极了。

    “嗯,阿姐,喜欢么?”乐嘉彭康眯起了眼睛,仿佛做了好事求得家人表扬的孩子。

    “喜欢。好喜欢呀。”蓝叶开心的拉着他的手,在温暖摇曳的烛火中转起了裙角。

    “小初,快过来。”蓝叶见顾予初没有跟上来,转身向她摇了摇胳膊。

    顾予初怔怔站在不远出,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她们是不是亲生姐弟,但这样温情款款,实在让她羡慕极了。

    可她还没迈出两步,却被身边的萧令牵着强行拽着去了别处。

    “他们要干什么?”乐嘉彭康侧着脑袋问道,眉头微微一闪。

    “别管。”蓝叶神秘的笑着,拉着她的好弟弟闯入了宫禁之中难得的灯火阑珊。

    而顾予初这边,被萧令强拖着,月下的他们,穿过了巍峨的阙楼,最终在玉泉宫渊湖的侧廊上停了下来。

    “干什么你?失心疯了么?”顾予初心中慌乱不已,甩开他的胁制,揉一揉被捏疼的手腕。

    可萧令并没有说话,她鼓着腮帮着,一脸的气愤埋怨道:“拉我过来,又什么都不说,你到底唱哪出?极乐殿花灯多好看呐。”

    男子还是沉默。

    “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良辰美景,竟然与你耗在这里,真是浪费。”顾予初甩了甩袖子,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萧令迅速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上墙角。

    “疼!你怎么回事,往日见你对别的姑娘挺温柔的。”阴影中的顾予初故意调侃着,好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告诉我,你真的决定了么?”萧令颓然的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

    “什么?”顾予初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傻傻的对上了暖黄宫灯下他仍旧清澈的眼睛。

    他微微侧头:“夜市上,你与那个女人说的。”

    “那个啊。”顾予初一时心头发紧,今日所说,大半是气话,若论到是否真的决意重回东启,回到启帧的身边,她自己也没有下定决心。她也知道萧令大抵是误会了什么,可他的心思,她若不能回应,那又何必开口解释,给他希望。

    “你还是要回到他的身边,是么?”萧令一字一句的问道,很真切的盯着面前的女人,那眉间的迟疑和没落,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

    “对!那我呢?”

    顾予初咬了咬嘴唇,心中无限惶恐。她对他不过就是兄弟情谊,何时就不知不觉的生了别的心思,逾越了她亲手画下的雷池,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你什么?”萧令眉间闪动一丝惊喜,眼睛的期待堪比当头明亮的月光。

    “我对你绝无男女之情。”顾予初低着头咬着牙,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这句伤人的话。

    过了很久,她见面前的男人没有反应,才敢抬头望向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她难以描述的波澜,有失落至极的如梦初醒,也有温柔山川的冰封冬临。

    一时间,她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后悔。

    萧令小心翼翼的贴近顾予初,似乎想要亲吻她,像是绝望之前最后的勇气。

    也许这个女人是在口是心非呢?

    可顾予初躲闪的诚实却是插入他胸口的最后一把匕首。

    萧令微微笑了,眉间再也瞧不见半分被拒绝的狼狈,他往后稍稍退了半步,松开了双手。

    “如此,便祝你一生喜乐。”

    看着萧令月光下斑驳的背影,顾予初的心一瞬间仿佛被抓紧,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可无论怎样,她都再也不能犹豫,不能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强留这个与她无关风月的朋友。

    这个男人很好,可她并不值得他如此珍视。

    如此,也祝他今后都能万事顺遂、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