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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清月皎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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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冥界出来时人间已是黄昏,逾嶙专门拐道行至东寒山风兰庄。

    本想着掐着时间点去蹭季先生家的美酒糕点赏花观景顺道回来时与妁川不明同行,却不了到风兰庄时两人已走半晌。告别时,逾嶙顺带又将在近日里冥市街新立的糕点铺子里买的几份糕点分一份于季先生,季重山连忙道谢又吩咐竹琅让逾嶙捎上白日里妁川不明拿掉下的新茶。

    行至山下密林,逾嶙摇动着小扇欲发觉得不对劲,四下灵气甚重又静得骇人,而此时,密林深处传来几束微弱灵光,在树影婆娑间明明灭灭。

    这是魂魄中灵气离体时的灵光。逾嶙顿时明白这定是有收魂者在收魂取灵。

    逾嶙思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在人界游离的冥鬼魂魄要么就是自有灵体本事大者要么就是罪大恶极逃离者,而收魂者又多半深藏不露且还是在这奇人异士浩如星辰般的青州城附近,还是觉得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救我——”

    一声女子的哀嚎传来。

    逾嶙本已是快离去的步伐顿时停下,觉得到这步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本着冥界冥事府冥君的身份,安慰自己撞到这取灵之事定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逾嶙瞬移过去,只见一黑衣男子正在吸取魂魄中的灵,魂魄在半空中挣扎着,灵气散发着幽蓝微光慢慢从魂魄中剥离。

    那是楚雀的魂魄与灵。

    逾嶙也一眼认出黑衣男子便是李宅中帮楚雀布阵收魂的收魂者。

    逾嶙旋手聚来灵力向前俯冲打断黑衣男子,男子一个错身躲过逾嶙另一只手的灵法攻击,随后转过身看着同样稳身而转一手已收护住楚雀魂魄昂首傲视他的逾嶙。

    “冥六君慎行,这可不是冥界,无人尊你,更无人惧你。”黑衣男子笑道。

    “但是,你,”逾嶙手执小扇,指着黑衣男子同样笑道:“终究还是嫩了些,奈何不了我。”

    说完将小扇一丢化为无数细碎磷光向前飞去。

    “这魂魄尚未入冥籍我本可不管,但我现下心中存疑,便是得罪了你也要带走她。”

    男子见逾嶙如此大费周章消耗灵与他争斗便觉得楚雀的魂灵或许还修不了他与其争斗所耗,随即逃去。

    “那楚雀呢?”妁川左顾右盼也未见其魂魄。

    逾嶙本半躺着摇着小扇,听妁川这边问便立身起来将手上小扇一旋收折好放与桌上,随后拿出储物囊抓着囊尾往桌上抖。只见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一件一件从囊中被抖落到桌上。

    “好你个逾嶙!偷我这么多宝物!”妁川一手抓拿起一只银镯,不敢相信这东西丢了几千年竟出现在这儿。

    不明在一旁挑眉看着,脸上明显是嫌弃,道:“这破镯子值几个钱?”

    逾嶙明显是早就忘了这茬,看着一桌破铜烂铁什么勺啊碗啊棍儿啊棒啊甚至是发霉了的糕点以及长袜花布什么的,才想起数年前自己急缺用钱时便趁妁川不在胡乱偷拿了一把她梳妆台上乱成一团的首饰准备救救急拿去冥市当铺换点冥银。只是他从来是什么都往自己那储物囊里装,东西多了便懒得翻,竟遗落了这银镯。

    虽然心里有点尴尬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等下妁川知道他背着她拿她首饰去卖又闹得不可开交,赶紧转移话题。

    “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人家李大小姐,哦不,李二小姐看着呢。”

    只见逾嶙从一堆物件儿翻出一颗聚魂珠拿在手上。

    “它咋不亮?”妁川问道。

    “只剩一缕魂魄了,离魂飞魄散还差多久?还指望她的灵发亮?”

    不明慢悠悠喝了一口桂花酿,又道:“逾嶙兄不亏是逾嶙兄,一缕残魂还能聚上。”

    “聚上也无太大用处,记忆不多,但我还是想看看。”逾嶙看了一眼李和皎:“也让李二小姐看看,这缕魂魄中都有些什么记忆。”

    逾嶙说完便将聚魂珠抛至空中,指尖聚灵,散发出幽蓝微光,只见聚魂珠中游离出一缕魂魄在空中形成幻象。

    幻影中是滂沱大雨,只见楚雀被四五个男子用木棍重重围打,她蜷缩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木棒落到她已全部湿透血色氤氲的衣衫之上。

    “给我往死里打,今日不给我打高兴了谁也不许停!”李书文在庭廊下接过李和皎递过的茶,看了一眼更为气愤,直接将茶杯扔到楚雀面前。

    “这李书文是疯了不成?是个人被这般打还能活吗?”妁川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他以前也是这般打我与母亲的。”李和皎看着妁川一行人,嘴角带了讥讽的笑。

    众人不说话,便继续看幻象中的画面。

    画面一转到了楚雀去到一间药铺中。妁川心里不禁赞叹楚雀这身子骨硬朗,这么打都没缺胳膊少腿。

    楚雀接过药铺老板交代用法时递过的药包,正欲出门时,又折回,吩咐老板要一包砒霜。老板并未多问,直接宰了一笔楚雀就叫人送客。

    楚雀行至药铺门口处便被用未束上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楚雀很明显并不想与他搭话,看了一眼想越过他离开。

    黑衣男子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准备下手了?可你这量不行啊,毒不死整个李宅的人。”

    “谁与你说我要毒死他们所有人?”楚雀瞪着他。

    “那是李和皎?她若是这么好杀,也不至于活这些年。”黑衣男子用手抚上楚雀那张艳美而不妖的脸。

    楚雀一把挡开黑衣男子的手,恶狠狠道:“谁又说我要用这点东西毒她?”

    “那就是李书文。”黑衣男子欲加放肆挽上她纤弱的腰,讥笑道:“和李书文睡了那么久就一点感情都没有?竟忍心下如此毒手,不过他也确实艳福不浅,我想了你这么久碰都碰不到一下,他可是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呢。”

    “啪!”楚雀一巴掌扇到黑衣男子脸上,嘴里挤出两个字:“下贱!”

    黑衣男子摸了摸嘴角,恬不知耻地笑道:“好,那咱不说这个,你就说你如何要李和皎的命?”

    楚雀不愿与他多言,推开他准备走,便听见他在她身后道:“你想想你的月姑娘,你就算是毒死了李和皎她也同样可能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而你还助了她一臂之力呢。”

    “我若是毒死了李书文,自然会有人赖上李和皎,谁愿意会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妾如此熊心豹子胆去毒自己的丈夫,而李和皎占着我家小姐的位置臭名昭著,谁毒死的还不清楚?”楚雀看着他,心中无奈,道:“到时候夫人会找上李和皎,以她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自不会放过她,到时候你就在李宅外等着收她的魂魄便好。”

    “只是可怜了我家小姐,无论怎样都是她的名声,人人只道李和月恶毒,却不知是另有其人占着她的名声坏事做尽……”

    黑衣男子如认可般点点头,道:“谁让人们这么愚昧,只听坊间的传言,只信自己的想法,你曾经四处说李和皎也无人信你,最多也只觉得李和皎是李和月为自己洗脱冤屈胡编乱造的罢了。”

    “她这次,必死。”

    “愿如你所说,这般轻松。”黑衣男子不再与她纠缠,甩着浮尘离去。

    妁川看着这段记忆,心里确定这楚雀定是原先李和月的丫头。

    画面又一转,便见熊火蔓延,这是在一座庙里。楚雀咳嗽着捂着嘴鼻左顾右盼着急着想如何逃离出这里。突然之间头顶被火裹住的横梁断裂落下,楚雀当机立断扯过旁边被压住腿奄奄一息无法动弹的男子用其挡住砸下的残横,火顺着男子的身上慢慢燃起来,正当楚雀起身欲冲出横梁砸出的路时,却听见男子微若的声音。一声“救我”让楚雀来不及思量回头扯住他往外拖,男子全身多处被烧焦,脸上更是没一处能看,甚至能闻到熟肉的味道。楚雀喘着粗气,满脸厌恶地看了一眼男子……

    画面到这开始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只剩月夜之中老槐树下坐着的四“人”。

    “诶!怎么没了!关键的地方怎么没了!”妁川双手拍桌极为不满:“这还真像冥市街那戏台子每次到关键时刻都要尥蹶子!”

    “没了,楚雀这缕魂中记忆便这么多。”逾嶙收回聚灵珠,将其拿在手中把玩,又抬眼看了看满脸事不关己的李和皎,道:“李二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

    李和皎看了一眼他们,慢慢道:“我并不知道楚雀是李和月的丫头,若我知道,定不会由着沈西清带留下她。”李和皎拿起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然后又道:“她竟如此恨我,只因为我替了李和月,她便想让我魂飞魄散不得来世。”

    “那李和月是怎么死的,与你没有关系不成?”不明出声问道。

    “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七岁那年便与母亲一起被赶出李家流落在外,他李书文想与京云皇城沈家攀亲戚却不料李和月不知怎的死了,他为了不损失沈家那棵摇钱树才想起我这个下贱种来顶替,怎么我还得承受着杀死李和月的罪名?”李和皎有些愤然,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反正我的罪名也不少,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不明拿起酒盏晃了晃不言,表情意味深长。

    “我原一直以为楚雀毒死李书文是因为看不得沈西清爱我敬我想嫁祸与我,却没想到,是为了她的月姑娘。”

    妁川觉得有些理不清了,不明明显看出妁川的状态,对逾嶙笑道:“逾嶙兄不妨讲讲李书文生迹簿中写了些什么,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慈父的另一张皮。”

    逾嶙表示可以,随后娓娓道来。

    李书文的大夫人是青州城某位富商家的小姐,而这位大夫人性格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虽默许了李书文娶小妾却不允许其有除她生育外的孩子来以保自己和孩子的位置。但李书文那性乱的德性改不了,大夫人也懒得一个个去算计谋杀那些未出世出了世的孩子,便逼着李书文写保证书定下既使有其他小妾生孩子也决不允许小妾的孩子入籍入谱更不能对外公开的规矩。李书文自然是答应,一来他需要大夫人娘家的关系经商续财,二来他本就对女人只是玩玩的态度。而就在这位大夫人临盆时恰巧他的某位小妾也生了个孩子。

    大夫人生的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李家独女李大小姐李和月,小妾的孩子自然便是李和皎。

    “哦不,李书文根本不知道李和皎的存在,只是李二小姐的母亲随便唤了个和字辈的皎罢了。”

    见逾嶙如此说道,李和皎的手紧紧握成一拳,却也不言。

    李和皎七岁那年撞到李书文,一个劲叫父亲,说着什么母亲在等你为我取名呢!大夫人见李书文明显对李和皎有了印象,于是找茬到李和皎母女那儿,最后逼着李书文赶她俩出李家。李书文并不在意,大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直接招呼人将死活不愿离开的李和皎母女打出了李宅。多年后李书文经商时的好友也就是沈西清的父亲在京云皇城声名鹊起,多次联络后两家便定下亲来。料不到的是李和月竟在定亲后不久失足落水死了,大夫人伤心欲绝,而李书文心里只有如何不断与沈家这门亲事以维持自己日后生财。

    “于是李书文便想到了李和皎,反正沈西清也是多年未见过李和月,识不出差别,何况李和皎与李和月更是九分相似。是否这般?”不明在一旁猜想道。

    “确实如此。不明兄就是比某人机灵,一点就通。”逾嶙趁着皱着眉还在分析此事的妁川还未反应过来,又道:“虽然大夫人死活不愿意,但无奈自己娘家衰落李家也不太景气,便答应了。”

    “李书文确实聪明,也很会做生意,沈西清根本认不出,更是如傻子般对我千万般好。”

    “我都感动了呢。”李和皎说完咯吱咯吱笑起来。

    “沈西清倒插门也是你的杰作吧?”不明道。

    “是,既然他李书文想要沈家那棵摇钱树,我便把这棵树搬到李家来,这样不好吗?”

    “你本是想毁了这门亲事,以性命相逼让李书文去和沈西清说只招上门女婿。”逾嶙在一旁道。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沈西清竟对李和月这般深情,愿意为她与家中断绝关系入赘到李家来,可惜啊,真的是可惜……”李和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完了去揩眼眶中的泪,喃喃道:“他真是对她好啊……”

    “是对你。”不明在一旁讥讽:“你不就是李和月吗?你自己说的。”

    “呵呵呵呵是我对,他就是爱我的。”

    妁川摇了摇头,表示无奈,这般自己骗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哦对,李书文确实是被毒死的,但不是楚雀。”逾嶙突然想到自己在李书文生迹簿最后看到的,对着李和皎道:“李二小姐,我着实好奇,你在李书文临死前都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和皎眼神如利刀寒冰,慢慢道:“我说,让他去冥界为我母亲赎罪。”

    “所以李书文就是你杀的?”妁川恍然大悟。

    “这怎么算我杀的,我只是帮楚雀将那包砒霜发挥到它该有的作用罢了。”李和皎质问着。

    “楚雀那个贱妾,傻得不行,怎么也混不进厨堂也得不到李书文的再度青睐去接近他,我只是帮她一把而已。”

    “可是她的目的达到了,反正罪名都在你身上。”妁川说着。

    李和皎看了一眼妁川,道:“这又怎样?我说过了我不在乎多的这点罪名,李大夫人更是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她在李书文死后不久便被我弄死了,我也同样要她去给我母亲赎罪。”

    李和皎拿起酒盏凝视着,又道:“嗯,其实也不是我背这些罪名,是李家大小姐,李和月,而我,叫李和皎。”

    “哈哈哈哈,李二小姐可真是会自我陶醉啊,沈西清爱你时你便是李和月,背罪名时你便是李和皎了,着实有意思。”不明不免拍拍手赞叹着。

    逾嶙同样觉得有理,应和着拍手:“确实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