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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断肠离(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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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欢林一片洁净银白,合欢树枝痛苦得躬着背。而白雪却自顾自的嬉闹,一片两片的继续在上面重叠堆积!

    直到“咔”的一声,干枯的树枝坠到地面,霎时间的功夫,它就被地面的厚积雪给埋盖了。

    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蓝色大衣、披散着头发、手拿着全家照的女子。

    她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看密密麻麻的雪从空中飘然坠落。热泪从眼角向耳心留去,驱散了在她鬓边停留的寒雪。

    她本就温柔的轮廓,在大雪中慢慢僵硬。最后,只能从微微勾起的嘴角看出她的温柔。

    “这人,怎么那么像……”常乐猛然一怔,将自己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妈妈在枕边温柔的看着自己,她脸上明显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眶告诉自己:妈妈彻夜未眠!

    “乐儿醒啦,休息好了吗?”

    “嗯。”

    “那我们起来穿衣服,然后出去吃乐儿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怎么样?”

    “妈妈,外面很冷呢……”常乐惴惴不安。

    “没关系,妈妈会给乐儿穿厚点的!”翻找出冬日必备品,“陪妈妈出去办点事儿好吗?宝贝儿?”

    “……嗯”

    “来,穿衣服。”

    刚出楼道,常乐就打了冷哆嗦:“真冷!”她搓搓脸,紧了紧自己的围巾,拉上妈妈的手。

    白色越野行驶在街道上,有一缕阳光透过黑云、穿过车窗玻璃。

    但这一缕阳光,从未让人觉得有丝毫暖意,反而更冷、更刺眼!

    “老板,这个车能折多少钱?”

    “这车……还挺新啊,你舍得吗?想好喽!”

    “嗯,你直接报价吧。”

    “十二万!”

    “……这车没怎么开过的,而且零件啊功能各方面都还是很好的!要不你再添一点,这车真的很好!”

    “不管你开了多久,二手车折价下来就是这个价!”

    方玟将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向后撩了撩,看了看女儿,皱着眉头向寒冷的空气中吐出缕缕白气。

    “成交!”

    “你拿着相关证件去大厅里办理手续吧!”

    从二手车厂出来后,母女俩在银白的雪地里徒步到不远处的公交站。

    “这不是新闻上那个黑心包工头的老婆吗?”

    “真是丢了海市的脸……”

    “还好意思出来瞎逛!”

    “……”

    刚上公交车就有人窃窃私语,对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乐儿,我们听歌吧!”方玟将播放着音乐的耳机戴在了女儿的耳廓里。

    车上的人盯着方玟,眼神尽是鄙夷,语气里全是讥讽嘲谑。

    “乐儿,我们下车啦!来……”

    面前是一座商场大楼。

    “妈妈,你买这么多衣服干嘛?!”

    “当然是穿啦,傻孩子!”方玟打量着手里的成熟又不失可爱的密码挎包,“乐儿,试试。”

    “漂亮!服务员,包起来吧,谢谢!”

    “乐儿,旁边就有一家甜品店,我们去那儿吃吧!”

    “听妈妈的。”

    店内充满了暖气,却让这里俩人从未觉得温暖。

    方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个草莓蛋糕。

    常乐直觉不喜欢这家店,没有跟爸爸一起常去的那家店温馨……

    常乐转动着眼珠,努力让眼里的泪水风干,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后难过。

    “这个草莓蛋糕好吃呢,妈妈,你也吃一点!”常乐举着勺子,将蛋糕送到妈妈的嘴边。

    “嗯……还不错!谢谢宝贝儿!”

    俩人都忍住眼里的泪水,说着违心的话语。其实她们都像失去了味觉,什么味道也尝不出!

    “乐儿,待会儿呢,乡下的大伯会来接你回乡下,你跟大伯先回去……”

    “不要!”常乐突然大哭,“不要,我要留在妈妈身边!”

    常乐脑海里想起了昨夜的梦,控制不住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地落在了蛋糕上。

    周围的眼神开始向这一处聚集。

    “乐儿,不哭……”方玟抹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妈妈办完事情就回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

    “听话!妈妈在这边还要处理很多事情,你先跟着大伯安全回去,我才能更快一点办完事儿回去找你呀!”

    “那……那你多久回去找我?”

    “后天。”

    “太晚了,我要等妈妈一起回去。”

    “那明天,明天怎么样?明天妈妈就回家找乐儿好不好?”

    “那你不许骗我!一定要回去找我,我会等你的!”

    “不骗宝贝儿!”

    “拉勾……”

    “好,拉勾。”

    回到家后,方玟一直进出女儿的房间,收拾着她的衣服、玩具、乐器、学习用品等东西。

    常乐看着狼藉空荡的屋子,除了眼泪,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告别,她带不走爸爸,也带不走曾有幸福笑容的妈妈!

    “常乐!”一男子的声音在楼道里喊着。

    “哎!大伯。”

    “哎,乐儿,大伯来接你回家!”

    “大哥来啦,这孩子东西有点多,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一趟就拉回去了!”

    “哎好,谢谢大哥。”

    “看你,一家人还客气啥!”

    常乐被大伯带下楼坐在卡车副驾驶上,一直看着妈妈上上下下的身影……

    “走咯!”大伯跨上驾驶座,朝副驾驶窗外说:“对了方玟,你明天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哎,好咧。乐儿,回去要乖乖的知道吗?”

    “妈妈……你一定要回去找我,我会等你的!”

    “会的,离开了乐宝,妈妈活不下去呢,所以妈妈明天就回去找你,你要乖……”

    方玟隔着车窗将哭成泪人儿的女儿拥入怀里。

    车开动了,常乐用力的挤出眼泪不让它糊了视线,她伸出头瞪大眼睛向后望去,“妈妈……”

    又转过头注视着后视镜中站在寒风里招手的妈妈。

    越来越看不见妈妈了!生离死别的恐惧感压上心头!常乐张开嘴,撕心裂肺的哭着,寒气灌入内脏,鼻涕和着眼泪就要流进口里也没人帮她擦了,她只有自己抬起手臂在脸上抹了又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