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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汐愣了愣,空气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让她恶心,只觉得腹中翻滚搅动,她别过头去大口喘息两下,回过身来细看,那人是背后中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暗箭。
她蹲下去,食指哆哆嗦嗦地贴近那人鼻下,已然触不到一丝气息。
他死了。
林月汐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她坐在地上稳了稳心神,两手撑在地上,迟缓地爬起来,将短刀再次收入袖中,两眼死盯着地上的尸体,一步一步后退,贴在了另一棵树上,一边大口地喘息平稳情绪,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四处皆已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人影,她微微闭着眼睛,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你在这儿!”
林月汐正欲动身继续赶路,却闻得身侧如是一声,她全身一颤,心中慌乱,摸出短刀来挥了出去,来人一躲,“是我!”
林月汐微眯双眼,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墨潇。她心气儿一松,短刀落在了地上。
墨潇走过来,轻轻扶住她的两肩,“你没事吧?”转身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紧张地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月汐迟缓地摇摇头。
墨潇见她全身发抖,遂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两手扶住她,轻声道:“我们走吧。”
林月汐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道:“这里还有人,那支箭是从远处射过来的,我不知道是谁。”
墨潇亦向四周张望一番,林中只有秋虫的鸣叫和风吹落叶哗啦哗啦的声响,四处漆黑更是看不清人影,他低下头来,柔声道:“别怕,我在。”
墨潇一边扶林月汐赶路,一边警惕地往四处瞧着,林月汐往墨潇怀里缩了缩。
“天黑了你也没有回去,二哥担心你,我们两个分头来寻你,幸好来了。”墨潇轻声道,“不然我看你今晚也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林月汐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全是那人怔怔地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过了许久才反应过墨潇说的话,她缓缓抬起头:“二哥?他去哪里寻我了?”
墨潇微微一笑,“这林子那么大,路可不止一条,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他找不到你自然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他。”
林月汐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
墨潇转过头来看了看林月汐,似是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伸出食指点在林月汐的脑门上,“想什么呢?二哥不会杀人的。”
墨山的弟子,绝不杀人。
这一点,林月汐自然清楚。
回到岐陵山,墨潇把林月汐送回房,给她倒了杯冷水放在床边的几案上,柔声嘱咐她好生歇息,林月汐坐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看着墨潇:“你别走行吗?我害怕。”
墨潇稍稍一愣,随即点点头,“我先去看看二哥回来没有,再去拿床被褥过来。”说罢便出门去了。
林月汐起身,坐在铜镜前,打散了发髻,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又拿了块湿毛巾擦了擦脸,回来坐在铜镜前,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好像,还是六年前那副模样。
“二哥刚刚已经回来了。”墨潇抱着被褥进门,把被褥铺在地上,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被褥上,“我就说你不必担心他。”
林月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泛着光,“六年前的今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就站在我家附近,看着漫天的火光还有腾起的黑烟,闻着越来越浓的灼烧的气味,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说罢,铜镜中的那张俊俏的脸上添了两行清泪,她黯然地伏在案上,肩头一耸一耸地抖动着。
墨潇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想要搭在她的肩上抚慰她,犹豫了片刻却又收了回去,局促不安地立在她身后。
“我本以为,谢府上下只剩我孤身一人,却不记得那日不在府内的,还有秦伯。”林月汐断断续续地说着,“无论我改了姓氏也好,离开故土也罢,我终究还是忘不掉的,就算那是一场大梦,也足足做了十二年。要我用六年时间去忘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
“骗不了自己······”林月汐喃喃着。
她停了片刻,墨潇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去拿些酒过来。”
林月汐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满脸是泪的脸,心痛如刀绞。
想放下的,终究是放不下。想记起来的,却也渐渐淡忘了。六年了,谢江齐死了六年了。她伸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番,将泪水擦干,长叹一口气。
墨潇拿了一坛酒过来,带了两只碗,摆在案上,开了酒坛,倒了满满的两碗酒,这是前几日刚酿好的桂花酒,用的是岐陵山的泉水和桂花,还有野生的山葡萄,墨山年轻时将配方改良过,留了桂花酒的清香,舍了温存,这酒比别处的桂花酒要烈。
墨潇一边把酒坛放在一旁,一边道:“只许喝一点压惊解乏,万不可多饮,不然二哥知道了,咱俩都免不了讨顿骂。”说着,露出浅浅的笑。林月汐缓缓起身,在案前坐下,墨潇还未及阻拦,她早已端起一碗酒来,和着又流下来的眼泪一饮而尽。
墨潇无奈地抿抿嘴唇,轻声责怪道:“哪有你这样喝酒的。”说着,又端过酒坛来给她倒满了一碗。
林月汐酒量极差,这一碗下去,酒劲儿一上来,她已经两眼发怔。
“安哥哥酿的桂花酒,竟越发好喝了。”林月汐咧开嘴笑着,舌头有些打结。
墨潇坐在她对面,只是看着她笑,也未再拦她,任由她把案上的两碗都喝下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几次想开口说话,又皱起眉头,似是忘了要说什么,三番折腾,便伏在了案上。墨潇无奈地摇摇头,两手架在她的腋下将她拖拽起来,又将她抱到了床上,给她拉过了被子盖上,熄了灯,在地上的被褥上躺了下来。
这仲秋月圆之夜,竟安静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