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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漫天飞沙。
清芜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长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那鲜红的妖艳,犹如地狱中的鬼魅一般。
“你究竟是谁?为何能这般轻易便入了黄泉。”清芜望着眼前撑伞之人。
煦苍将凝霜伞向清芜的方向倾斜,“生魂若入黄泉,不等踏入忘川,便早已被黄泉路上的幽灵鬼魂所吞噬。这凝霜伞可遮蔽任何气息,你躲在伞下便可无恙。”
“那,你呢?”清芜看着煦苍的大半臂膀都露在了伞外,黄泉的漫天飞沙,非但没有将他的衣服弄脏,反而对他避而远之,所到之处,皆无鬼魅。
“我?自然是无妨。”煦苍没有错过清芜话语中的关切,眉眼又弯了几分。“至于我是何人,届时,你自会知晓。”
清芜点了点头,“这一路走来,我都没有见到我的朋友,若非她早已入了六界轮回?”
“是否落入轮回,我们去问了孟婆便知。”
煦苍将伞一挥,再次转动伞柄,搂住清芜的腰身,向上腾空飞起。
清芜再次靠近煦苍,他身上的檀香味越发清冽,清芜感觉到莫名的心安。这四百年来,每每心口犹如烈火焚烧,痛到昏厥之际,她便总能闻到这股檀香气息,随即心间变清凉了许多,再无灼痛之感。难道,是他?
“孟婆,为我查一个人。”煦苍带着清芜,来到了奈何桥边。
孟婆转身,放下手中的汤匙,待看清来人,欲张口之时,煦苍暗语传音给她,孟婆便噤了声,将那句“白泽上神”掩于唇齿之中。
“好。你们要找谁,身上可有那人的气息?”孟婆端正了身姿。
清芜双手递上百年前绮歌曾赠予她的鸢尾手钏,“我想寻得一人,她叫绮歌,我想知晓她是否已经饮下孟婆汤,抹去了前世的记忆,入了这六界轮回。有劳了。”
“无妨,待我在这三生石上寻得一番,自然便知晓了。”孟婆接过手钏嗅了嗅,走到三生石旁,施法一一查看。
“想不到孟婆,原是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趁孟婆施法的空挡,清芜对着煦苍轻叹。“我看到的话本上所绘的孟婆无一例外,皆为穿着黑斗篷,提着一盏幽灵灯笼的老妪。”
煦苍轻笑,“话本上所绘倒也不假,人的皮囊其实并不重要,而世人皆被皮相所迷,所孟婆就施了障眼法,将自己化作耄耋老妪。我们皆非肉体凡胎,这障眼法自然也就不起作用了。我们看到的,便是孟婆原本的模样。”
“想不到,我竟能有此机缘窥得孟婆的原貌。”清芜看向煦苍,是眼前这个人丝毫不费力气,带她来到了黄泉。可他,究竟是谁?
煦苍收起凝霜伞,暗暗施法,在清芜身上降下了结界,以遮挡她生魂的气息。见她十分好奇,便道:“孟婆原是尧帝的小女儿,原名女英。游于江中,出入必风雨自随。后来尧帝将她嫁与了舜帝姚重华。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只是,舜帝南浔苍梧,意外而亡,后葬于九嶷山。女英得知后,悲痛欲绝,跳入湘江,追随舜而去。”
“原是这样一位可怜的女子。”清芜看着正在三生石上查阅的孟婆,心生了怜悯之情。“那后来呢?她在黄泉路上寻到舜了吗?”
“未曾。她放不下心中的爱恨嗔痴,于是便停在了奈何桥头,不愿入轮回。于是在见过了那么多的伤心泪,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后,她决定帮人们摆脱这红尘中的困扰。忘记前生的恩怨情仇,一身无羁,再无牵挂。安心入六界轮回。便集这世间之泪,煎熬成汤。岁月悠悠,早已记不清渡了多少亡魂。”
“我虽未经情爱,却也晓得情之一字最为难解。又是一位痴情的女子。”清芜转头看向煦苍,“不过,你怎知这上古秘辛?怕是我的一位号称百晓生的长辈都不知孟婆的过往。所以,你究竟是谁?”
煦苍错开清芜的视线,“我说过,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放心,我自不会害你。”
“查到了。”孟婆道。
清芜与煦苍走向三石旁。清芜看着三生石上刻着的字眼,不免有些怅然。
黄泉路漫人不归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涩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
红尘来去皆黄土
“你的朋友此时正在踏过忘川,我在三生石上查阅了她的轮回册,发现她与一命定之人,有着三世情缘。只是前两世皆不得善终,如今便是她的第二世。她为妖,那男子为捉妖师。可叹,命运弄人哪。”孟婆为他们感到惋惜,却也无可奈何。“你在此等待,不多时,她自会来到奈何桥边。有什么问题定要及时询问,待她饮下了我的汤,前尘往事便也只能一一作罢了。”
“与她同来的,可还有一男子?”清芜没有忘记钟离尘。
“可是她的心上人?他们未曾同行,那男子先她一步,便饮下了我的汤,早已入了轮回。算算时辰,也快要投胎了。”
“每日要送走的亡魂如此之多,怎的你记的如此清楚?”煦苍问。
“原是因为那男子不愿饮下汤,定要在此等待他的心上人。我见他如此,便应了他,用下一世一半的寿命,换取与心上人的厮守。”孟婆拿过那盏幽灵灯笼,照着桥上的亡魂。“忘了告诉你们,第三世,他们终成眷属,得以善终。”
很快,清芜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绮歌。”清芜喊道,“我在此等你许久了。”
“清芜?你怎会在这里,”绮歌没有发现清芜身上有生魂的气息,“莫非,你也……这是怎么回事?”
清芜安抚绮歌,“莫慌,我并非鬼魂。是……是我的这位朋……朋友带我来此。”
已经……是朋友了吗……
煦苍有些愕然,待反应过来,心里更是欢喜。
清芜拉过绮歌,“我来黄泉,是有事要问你。”
“何事?”绮歌跟随清芜走到一边。
“那日花朝节上……”清芜欲言又止,“你为何设下那么凶煞的阵法欲屠全城?”
“我……”绮歌有些语塞。
“绮歌,我来黄泉一遭,并不是为了来向你兴师问罪。我知你生性纯良,纵然世人负你,你亦不会滥杀无辜。”清芜正色道,只是,那日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魔族气息,虽然十分微弱,却足已使你成魔,种下业障。若非钟离尘及时赶到,恐怕你早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被郁垒神荼打入婆娑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