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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只到有一天,常夏问他几个英语单词,而他居然都写不出来。她的意外就如本来一直以为自己遇着了国王,富可倾国,可一交谈居然发现他顶多只是个小地主而已,日夜做监工在地里刨食。
很快常夏就发现了症结所,也许正是毅力强大,他能支撑疲备战。在田里哗啦一片,扯下什么,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第二天,还是那片田地,旧物似曾相似,他又哗啦扯下一片,还没搞清楚。很多时侯,其实只是做了看田的稻草人。
另外他看书时关注实在太多,谁今天没来,谁来晚了,谁占据了谁的位置,都是他操心之处。
一日,常夏坐在他对面,常夏身后的女孩子好似打了个喷嚏,他居然听见了,抬头对常夏说:“那个女孩子可能要得肺炎,不行,我得提醒她一下。”就放下书本径直走过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那个女孩边打喷嚏边连声说谢谢。如果他是个领导,绝对是个好领导,因为有人替他考试,可惜,他还要兼职考试,所以这样一来,便有些麻烦了。
(二)
像所有的考研生一样,常夏也是“饥痨鬼”,食量大得可怕。每天早晨她都拎着三个“狗不理”,再加两个褐乎乎的茶叶蛋。
不一会儿,三个和二个统统消失,只剩下可怜的装蛋壳的小薄白皮袋子。
有时去食堂打饭,常夏冲着打菜的师傅大喊:“我不要水。”然后提心吊胆的看着勺子落到她的碗里,还是还是半勺子菜半勺子菜水。
看着常夏撅撅的嘴巴,打菜老头说:“小妹,这是油水。”
常夏想,这样的饭菜简直比欧阳修笔下的“秋声”还要厉害。杀人无形,其容惨淡,肤色破落;其意萧条,考研无力。
美丽是寒蝉熬不过一茬的残冬。可怜啊,考研的女孩心里演绎着一场青春战役。
有着医学基础的常夏,了解机体营养机理,知道需要向躯体之洞里输送波黑的羊血,那些新生的肌胞才肯飞腾活跃。
可诸君已经看到,常夏他俩三人租住的小蜂窝,别说厨房,就连基本的做饭设施都不齐全。再说,即使给一个天大的厨房,天天听着战雷填填雨声冥冥的人,怎会有心情有时间敢去做饭?
但常夏铁定了心,绝对不当“肌黄人”。有天尉尉下课回来,打开房间,闻到屋子里一股奇怪的香味。
真香呀,她贪婪的嗅着,奇怪不已。遁着香味寻去,在小厕所间的一张小旧登子上,放着一个小电饭煲,揭开盖子,里面的排骨正在翻腾不已。
“这个常夏。”尉尉微笑着,“考研居然还有时间弄饭。”她哪里知道常夏的买菜做饭绝妙的嵌插在她看书的时间里,有如艺术品的线条流畅。一般下午四点钟,大脑充满了一天的知识,沉沉甸甸疲倦之时。
一眼望去,地下室的大僧小僧们的脑袋们各自定在书本上。那幽深的光线,“庭院深深深几许”,桌角暗灰成烟,白色的书页无重数。常夏毅然合上书,急冲冲的往外走。
风狂雨骤十月暮。常夏规定买菜的时间只有十五至二十分钟,可即使步履疾飞,路程时间也得七分钟;战鼓雷雷,绝对不可以在菜市场各个摊位晃来晃去思量配菜,那样会超时;鼓点响着翅膀飞,不可以讨价还价,会超时。
首先直奔鸡或排骨,在摊主杀或剁排骨的间隙,忽溜转到蔬菜摊。鼓点喋喋不休,一大禁忌,常夏绝对不可以买回来要用刀切的菜,因为她没有刀。
一次偶尔休息,去超市。排骨柜前鲜艳的红字:特价。“给剁吧!”提着篮子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排骨的妇女蠢蠢跃动的问。
“不剁”师傅高傲的梗着脖子。
常夏豪不客气,冲着里面一个愣头愣脑的年青人喊:“给我剁一下吧,我家里没刀。”
那年轻人穿着白工作服,衣服上沾着点点的陈旧血迹,他侧转着身子,盯着常夏,似在思量着这话,然后低下头动手剁排骨。
你瞧,没刀,常夏也几乎做了半年的饭菜。所以以后要是把做饭的基本条件和必需条件例出来,刀可以被排除在外。
但是堂而皇之的拎菜进图书馆,毕竟有些叛逆不道。被“顾老师”看见了,免不得要被眦?牙咧嘴的咒?骂一番。释放出听不懂的方言,比起《呼啸山庄》里的?魔鬼般的面孔一点也不逊色。
所以常夏都会在袋子外面再套一个大大的黑袋子。黑幽幽的穿不透、神秘莫测。
只是有一次,那条已经剖膛的肥鲤鱼忽然回魂转世,在椅子上奔兹兹的跳腾起来。常夏惕惕然,慌忙双手扑按上去。
每晚上床入睡时,尉尉见菜已经干干净净的浸淫在小电饭煲里了。第二天晨,闹钟一响,常夏闭着眼睛也可以把插头插上。尉尉起床晚些,每日都在排骨迷离的香味中睁开眼睛。
见常夏正在照镜子梳头,脸色红润,像水蜜桃一样。脸蛋饱满得像二十岁的小女孩。不说年龄,谁也不会想到。精神蓬勃,如一匹?热气腾腾的奔跑着的小马。
尉尉心里交织着微微的嫉妒和羡慕。以往也合住过几届考研女,被纠在考研的蜘网里,颜如枯槁,又如被蜘蛛吸干液汁的昆虫干壳,让她这个不参加考研的女孩子心里充满了平衡。
而常夏她居然逃脱了蜘网的纠缠。
(三)
可世间自有妒花风雨。阿英在小卫生间洗脸,水滑得嗤溜溜作响,让人害怕,不知她是在哭,还是洗脸过于用力。
“我就讨厌去菜市场买菜,脏兮兮的。成家后,我只去超市买菜。”阿英出来时,脸上的水珠已擦去,像结了冰的黄菜叶,她不屑的对常夏说。
常夏被噎了一下。她何尝愿意去菜市场?杀鸡摊前,一股浓重的腥味,混漉漉的鸡毛翻飞,潮闷直逼头皮。肉摊前,案上腥红的血肉,地上浊黑的污泥。仿佛只是一刹那,她就从一个洁净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麻木的大嫂。
阿英有那么高贵吗?阿英近来不知怎的了,谈话间总把自己高高的凌架于别人之上。
昨晚走在黑黑漆漆的走廓,常夏双手架着书,便用脚尖轻轻的踢着门,“开门,我回来了!”好像脚尖里溢满了快乐,她迫不及待的要甩出来。
一进门,常夏就绘声绘色地描绘起今天酋长为了维护地盘的纯净性,差点与一陌生外来入侵男子发生了争战。尉尉窝在床上听得咯咯直笑。
可这美好轻松的心情被阿英一扯就掉了,她突然从一个不曾预料的角度朝两人杀过来了:“整天让什么男人给占位置?女孩子就应该像我一样,自尊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