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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是谁家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上的一滴水.
她或许是哪条河流,或汪洋里的一滴水,由于气温、气湿以及别的偶然因素,他们在空中相遇了。
他俩化作了一片云,?他俩在广阔的天空中飘来飘去。其间或许会被一阵大风吹开。被风吹开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流转,漂泊。
(一)
早晨,当她站在站台上,忽然想起,她的口袋里只有六千块钱,那是她八年来所有的积蓄。
这点钱,对一个上了八年班的人,实在不算多。
她这些年的钱,全花在旅游上了,每年一次的去城市旅游,花完了她平时攒下的钱。那对城市的向往越积越多,以致必须行动了了,但她的钱却是越来越少了。到了月初就按时领工资的日子不再有了。
她忽然有种恐惧,天啊,她就带着她仅有的、不多的六千元积蓄去闯那不可知的未来了。
从她脚底都升起一股寒颤,那未来是太不可确定了。她彻底要把她的“铁饭碗”给打碎。
她勉强地安慰自己,会有的,说不定到时,她在城市里一个月挣得钱就相当于她六年来的积蓄。至少,她还带着一种壮志,不是吗?
如果有人将历史通过三维立体的声像还原,一定会看到,中国这十多年来社会变迁的具像。
如有架飞机从天空往下俯瞰拍去,一定会看到,?中国十多年来城镇化发展的进程,都市的聚集,周边蛛网似的道。乡间的道路上,农人向着城镇前行,村庄凋敝;小城镇上的人群,密密地向着大都市迁移。常夏,她个人的命运中,不知不觉地又暗合上了时代的变迁步伐。
那城市,那庞大的城市,那给了她无尽幻想的城市。从管道般体制内挣脱的她,只能在那说不清的、道不尽的拥挤挤吵闹、喧腾奔嚣的城市谋生存了。
而城市,也似乎对每一个人张开巨大的欢迎的手臂,不是吗?
通往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每辆车似乎都在开往城市,她只要买上一张车票,带着她的行李上车就行了。
不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吗?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曾遇到自己的爱情,遇到自己遗留在这尘世间的另一半。
男人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那根肋骨,女人没有找到她肋骨的主人。
她们遇到的只是一个需要结婚的男人或一个女人,以及必须生活在一起的日常习惯、麻木及回避。就如她在小镇错误的感情。
她要新的世界去找自己的生活和爱情去了。
(二)
小镇女坐着长途汽车去唱歌。女唐吉诃德会失败吗?
她已经在壳子里待了那么多年,只是因为梦想,就脱下了壳子。
天又阴沉下来,来往的车辆很多,还有那些匆匆的行人,他们在她孤独的视野里就像归巢的鸟儿一般,红色的公共汽车是大鸟,他们头也不回地在路上急飞着。
行人是无数的小鸟,他们纷纷扑向自己的?,只有她拖着行李,无处可去。看着几处有些模糊的高楼,无主的风掠过她的头头,我要回家。抬头看远方,她心中升起的就是这个念头。
当她站在小城汽车站时,她想该去哪里呢?
这个苏北小镇,属于三省交界的地方。当汽车开出小镇隘口时,横在眼前的路,千交万错。她该去哪里?去哪里,她不知道。
最初是想去济南,因为曾在那精神的上空,有着blue,但现在,blue已消失了。
那个小镇是个三省交界的地方,即可以去安徽,也可以去山东,更可以去江苏。
去济南就更往北了,从小在皖南生长的她,看惯了南方的淡烟流水,对北方还是有些隐隐的惧怕。
那就去南京吧,不管怎样,南京还是这个小镇的省会。她就这样,像一个丝毫不会下棋的人,在人生棋局上莫如其妙地投注下了一个棋子。
车站总是以出发和离别让人感觉颠波的不适,拖着黑色行李箱的常夏走进小车站破落的入口,彷惶四顾,上了一辆开往南京的依维柯。
常夏看跟她一起上车的人,有人拎着简单的小包,也有人拖着行李箱。
同行的人,或许有的是出差,有的是去南京旅游散心,或者还有人去南京进货。而只有她,似乎是把这一生的命运都压在了这一次冒险之旅上,她看暗蓝色的车窗玻璃上映着自己的面影,想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可对未来无把握的惧怕压歪了她脸上的表情。
同行的人,所看到的这个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是凝重的,僵硬地抿着嘴角,眼底深处似有一种惧怕,使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前方。
摆在眼前的未来就像一个她无法探清的黑洞,越近南京,那车轮摩擦地面轻微的沙沙声就像无数的尖针在扎着身子,又像是一根粗大的擀面杖?在摩压着心脏,心脏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在擀面杖的圆棍下抖着。
路边的人只看到又一辆车从身边疾驶而过,车窗后面鲜艳的红丝巾和女孩子模糊的容颜像一阵风似的一闪而过。
(三)
常夏拖着行李惶惶不安地站在报社门口,没人注意到她。
常夏日后向恩灵描绘当时的情景,她看到天花板沉沉的压下去,整个大办公室被隔成亚麻灰色的一小间一小间,在格子间工作的人站起来才能看到隔壁的人,最里面的格子间似乎被暗白的灯影吸到天花板上去了。
这情景就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而她现在正往电视屏幕里走去,这撩动了她一种新奇的心理,使她暂时忘记了害怕。
她推动着她拉着行李箱径直朝里走去,走到一个正埋头看报纸的穿黑西服的男人面前:“是你吧!”那男人抬起头,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浮起一个招呼式的微笑“是我!”,那是“菊女“的一个文友。
站起来时那男人的个头很高,似乎要顶破天花板。
高个男人一路向天花板顶去,直到主编办公室。主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黑色的中长大衣,长发披肩,胸前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巾,映着瓷白的肌肤,温室里的小家碧玉,仿佛弱不禁风似的,神情娴静而又几分羞涩,旁边直立的黑色行李箱仿佛是她落难的注脚。
主编低头看她的简历,又抬头说道:“护士工作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不是挺稳定的吗?而且在那样一个大集团里,干嘛要出来呢?出来后可是什么也没有噢!”
常夏说我知道。主编转头对高个男人说文章写得非常不错,以后倒可以做个记者。但是,目前,现在只有校对缺人!先让人带带她吧!
高个男人把常夏交给一个做校对的女孩子,就已完成了他的中转任务。
做校对这份微薄的收入,也只有等到单独看稿时才有。常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单独看稿。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那一点钱,报纸上的文字就在眼前跳来跳去。
这是常吉诃德第一天早晨到达南京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