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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慢悠悠的发完药,那真像蜗牛似的。
下班了,扶着墙壁,常夏去了卫生间。她解开裤子,一滴滴殷红的血滴到卫生间白色的瓷砖小便糟里,在浅浅的水里浮开,四周顿时都染成了红色。子宫像个快咽气的病人,在吐血之前抽搐着。
已经半个多月了,还在淋漓不尽,常夏真要绝望了。她捂着肚子,慢慢地从卫生间站了起来,子宫似在吹着尖尖的口哨,那是火车的呼啸声,要将常夏带向摧残的终点。
天,我的这副身体会流血死去吗?
恐怖着,如若还有一小块残留物留在常夏的子宫内呢?那她的子宫将会永远开着出血的创口。
她肯定不愿意去他们医院的妇产科。或是子宫大出血,或就永远这样一直流血,一直流到她的青春枯竭。
她是恶毒的,恶毒的似心里布满蛛网的女巫
“可是,我情愿让我青春的血液枯竭。我便是死,也不愿意再过那种被压抑、被窒息的生活。”
“?我情愿用那时生命里的血液去换取日后日子里的美好。”
(二)
这天上晚班,抱着血压计来到病房,量完血压后,她发现这位30床的老头血压降至危险的程度,赶紧通知医生,开医嘱上升压药。
因为又忽然大出血,一刹那,老头烦躁不安,四肢温冷,血管收紧,静脉穿刺不容易成功。
因紧张而有些神经质的家属冲进来:“你快呀,快呀!”老太婆冲常夏尖叫。
“把她拉开,她太紧张了。”她对旁侧地人说。
旁侧的人赶紧将老太婆扶了出去。,常夏热得浑身冒汗,因为阴天,自然光线差,而且患者胖,长期输液,找不到任何血管的踪影,她的心紧张得烦躁起来。
她调整了呯吸,屏息静气,终于在手肘内侧找到一根血管。液体源源不断地快速滴入患者衰竭的身体内。接着,又抽血化验输血。生命的血源输入,患者终于安静下来了。
忙碌完,常夏拖着病身子,去了趟厕所,又看到自己的嘀嗒出血,在池?槽里漫延开来,心灰意冷站在那,“谁来救我?”满眼地凄凉。
红色的、从她身体内滴滴嗒嗒不尽向外流出的血,滴在水糟里,瓷白色的水糟瓷砖片,水底的鲜红与瓷血,对比的得触目惊心。
刚才,她在病房挽救别人的生命,可现在,谁来救她。
回到办公室里,见瑛穿着便服坐在护办室的桌子上,一只手背上扎着针头,头皮针连着玻璃针管,另一只手握着这个透明的玻璃针管,正缓缓地握着针柄推药,但神情很自然正常,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你怎么这时侯来,怎么呢?”常夏问道。
“‘大姨妈’来了,今天白天上班跑得多,量也太多了,所以推点药。”瑛淡然的答道。
常夏明白了。原来,生理周期来了,由于护士上班高强度的跑动,弄得经量很大。这时候,在科室上班的女孩子们,通常都会给自己静脉推注一些科室常备的止血药。
即便宜,郊果也不错。利用工作之便给自己解决一些小病小灾的,也是学医的一大好处。
这给了常夏一些启示。常夏连续给自己静推了几天的止血药,沥沥拉拉的出血总算慢慢止住了。
这一个多月的病故折磨下来,常夏显得更加瘦弱了,所有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大乎乎的。
有时,当她走路时,总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搓揉着她的腰,像劳累不堪的小老太。有时,她穿着黑色的外套时,显出惨白的一张小脸,一阵风,似乎随时都能将她折断。
(三)常夏与吴民分开的事,在小镇上就好比天下雨散播雨点传得还快。
这天早晨,从体育场跑完步后,在医院门口路过一家早餐店,常夏就顺便走了进去。虽然心情不好,但一个女孩子二十六岁的青春之美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刚晨练完后?的气息停留在她的脸上,嘴唇艳得像一朵刚摘下来的玫瑰花,肌肤几乎剔透透明,如若薄薄的果皮上沾着一层细密的露珠。
常夏用汤勺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挑送着馄饨,她无法瞥见自己的青春绰妍,她只知道,一天又在这麻痹的艰涩中开启了。
以前,常夏常把自己比如成一个弹簧,因为思想挣扎拉出了一定的长度,而又因为习惯弹回到了原来的生活。
这次常夏真的把自己拉断了,与以往的生活没有一点牵挂。这种痛苦不是一时就能适应。
店老板以前是个家庭主妇,因为厨艺还不错,就包下了这间小店铺。
两个帮工,也都是中年妇女,都剪着中年妇女头,耳垂上套俗气的套圈金耳环,三个女人边包着锟饨,一刻不停地闲唠着。馄饨在她们指间飞快成形,一锭一锭的话语也从她们唇间片刻不停的滑来滑去。
当常夏进来时,她们三个人就会意一笑。
当常夏落坐座位上时,尽管包着馄饨,三个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眼角不停地向常夏扫描。
终于等到这哑剧擖幕了,常夏站起来,走到她们三个人包馄饨的地方准备付钱。
那个眼角皱纹、耳垂上厚圈金耳环、腰间系着围裙的家庭妇女老板娘,忽然转向常夏,就像亲密的老朋友在自家客厅似的,无比关切地笑咪咪地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这句无头无尾的台词使常夏怔住了。
她们只是看到过她与他来吃过几次馄饨而已,最大的交情仅止而已。
她们何时?擅作主张的跨越了这交情天大的界线。变成了常夏的贴心挚友?
常夏好似吃下了一头苍蝇,一口恶心和苦味从口腔掉进了胸膛里。
这三个中年妇女脸上的笑容像新拉出了一场戏剧的陪衬,支出了满怀期待的唱腔,她们眼里闪着的急迫探寻的光芒,她们这种勇敢而热心肠的攀近,对这种兼职记者的工作极赋热情。
小镇上的中年妇女都是天生的新闻记者,都有一副勇敢的、不怕拒绝的优秀新闻记者的素养。
常情又不禁想哭,这本来就是伤心事,又被这帮天生的家庭主妇型小镇新闻记者捅了一下伤口,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份上了。
她嗫嚅着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小吃店。
分手也是一层痛苦,被人打探更是痛苦,这真是双倍的令人痛苦。
不过,常夏很快明白了,原来,她的事情,整个小镇都在观看,热切地等待着下文。女店老板只是其中一个热心的观众而已。
这个小镇,真没法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