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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相见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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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讲到常夏买了火车票打算离开上海,红姨怒斥她。

    (一)

    “半年后,你们就可以结婚,生孩子,你不需要为生计操一点心。他是系里的骨干。再把你的户口迁过来,你不就成了一个标准的上海人了吗?一个从小地方初来大都市的女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路呢?

    只是因为我们家不想让他走,所以,才费尽心思地让你俩接触。这是你哪里修来的好运,你却这样糟塌!”

    想到此,红姨心里充满了怒火。

    她疾言厉色,冷冷道:“你就要走了,是吧!刚来时,我就感觉到你不对劲了。我对你不好吗?让你住进了我家,睡我女儿的房间。

    在你来之前,我就去人才市场给你投简历。为了打消你的思想顾虑,你带你去逛街,上海吃的、喝的、玩的,哪样没有?

    你只要按我的想法去做,日后有说不尽的好日子过。可是现在,你莫名其妙的投奔一个人去。我怕到时候,你想哭都没有眼泪。”

    红姨简直变成了空中的风神婆婆,戟指怒目,早忘记了小木还在客厅里,可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常夏见红姨如一只老母鸡亢奋的旋转在鸡窝边,常夏被她翅膀拍打着的声音和旋影弄得目晕目眩,可她还在低声抗抵着:‘可是,如果我一直不喜欢小木怎么办?如果留在上海,我又遇上了别人,怎么办?”

    “我只是让你们俩慢慢接触,日久总会产生感情的。又没有强迫你一定要嫁给他。上海这么大,难道还留不下你吗?你这一走,日后将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太可怕了。如果我真是你母亲,我会拿绳子绑住你,再打断你的腿,太胆大妄为了。”

    红姨在被辜负了时,也有着做母亲的气愤,这样大都市的繁华,她居然不要,非要为着所谓的爱情去投靠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这不无异于飞?蛾扑火,被爱情烧昏了头。

    这个女孩子,非要为着这一刻的选择,而带来一生的后悔。即使不是她的亲女儿,她也不能,不能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她面前毁灭,而不去拉她。

    虽然坐在床上,却像是坐在风波汹涌的海上,被浪涛颠波得晕晕乎乎,几近黄疸都吐出来了,荏弱的低垂着头。

    也许红姨也察觉到了她的色厉内荏犹如蚍蜉撼大树,高昂的钢琴合奏音转成了低婉的声音:“小夏,相处了这么多天,还是有感情的。你这样做,无异于飞蛾扑火?只见过一次面的网友,你这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就这样奔过去了,带上了你所有的东西。无异于自寻毁灭。现在报纸、电视上不是报道很多嘛,有被强奸,有被骗钱。”

    她接道:“即使你没有被骗。开始的新奇过后,你还剩下什么呢?你会哭泣、会叫喊、会后悔,爱情是什么?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小木有什么不好呢?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的额头,哪一点不好呢?感情本来不就是慢慢相处来的吗?即使相处不来,你也可以慢慢重新找个男朋友,何必非要离开上海呢”

    常夏已经被拨得头晕脑胀,筋疲力尽。脑子里像塞满了乱棉絮和流着黑水的沙子,沉沉的头疼欲裂。天啊,我该怎么办?

    红姨的声音里陡然布满了慈母般的哀求:“小夏,别走了,不就是一张车票吗?阿姨补给你。”

    常夏一下子倒塌在甲板上,四肢蜷曲似在投降,不走了;绝望的疲倦的摇着双手,不走了。

    我是个做了错事了任性的孩子。我不走了,总可以了吧!

    来了一片干涸的沙漠,白灼灼的沙子已将常夏的心脏灸拷得只剩下干僵的白片。

    在晕劂中常夏忽然打了个激灵,“我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否则他还在等我!”

    红姨默许了,打开房门。客厅里的小木正缩在沙发里似在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

    (二)

    “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本来没有相守,何来分别?

    小店的公用电话。“离上火车还有四个小时,可我怀疑我走不了。”

    “怎么了?”听出柏贤的声音陡然象冻了冰似的一惊。

    “红姨一直在劝我,我的脑里子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常夏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你就留上海吧。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打电话,我不能太自私了,为了你的幸福,我……”

    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男孩子,家境贫寒,学历不高,四处飘荡。

    “我有什么理由让她放弃上海可能拥有的安定的生活跟随着我,我能负担得了她的一生幸福吗?我不能太自私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留在上海,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沉默。湖面结了冰的冬天里的沉寂。寒风吹过湖南。

    近处的楼房都化作雪崩似的砸下来。虽是六月天,却像有大风雪撕裂着电话亭。常夏的脑子里雪后荒野的岑静:

    “如果我过去以后会后悔,心情很烦,有时烦到歇斯底里的地步,你会容忍吗?”

    两边梦魇般的发不出声音,就像舞台所有的表演都已落幕;就像葬礼所有的哀乐演奏都已停息,只剩下落土的声音。

    “你说话。”常夏抹着泪水。

    “难道你这点能力都没有吗?不能让你爱的女孩子过得幸福。我从来不怀疑你将来在物质上的拥有,但是,目前,?我真怕我除了爱,什么也不能给她。”柏贤心里默默想道,却说不出任何语言。

    “红姨说:‘我能想象当你俩一见面的时候肯定非常激动,但激动过后,你们还剩下什么?’”

    常夏又抽泣起来,路上的行人驻足观看。常夏转过身在背对着马路,

    “去他妈的老太婆,她把我想象成什么无能之辈了,”一阵激烈的气愤之后,柏贤的声音抖的疲软下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漂缈,

    “是的,任何爱情都需要有现实的土壤,你留上海吧。”

    近处的楼房都化作雪崩似的砸下来。虽是六月天,却像有大风雪撕裂着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