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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兄,青姨可已经安全送到山下就医了?”
苏流茵说着推门而入,只见少年正盘腿静坐,口齿微闭、双目垂帘微闭,是初见之时的那飘逸少年。
少年缓缓睁开眼,一脸平淡地开口回道:“放心,已经安全送去了!听余老管家说前些日子茵儿妹妹身边的一个丫鬟下山去了!”
苏流茵心头悚然一惊,他怎么会问起此事?脱口道:“哦……是有这回事,她不想留在山上,便由她去了!她怎么了?可是段楚翊难为她了?”
他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的情形,不过是突然听余老管家说起,便问一问!”
星辰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又抬起头,眸中微微一亮,闪过一丝悲悯,道:“茵儿妹妹处事宽容大度,只是这没有心的人骤然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好处,会诋毁这施善的人,甚至恩将仇报!”
苏流茵耸了耸肩,眉目间尽是疑惑,不过她可没有心思听这少年打哑秘,沉默了半晌才问:“给青姨治病的是何处的大夫,她的病可能痊愈?”
少年转身看向满面愁容的苏流茵,道:“茵儿妹妹放心,请的的最好的大夫!”他将目光收回落在自己的脚尖,又道:“这才送去的,哪里这么快能得到消息,有消息传来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她点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了!”
不知青姨何时能够好起来了,这些日子她对星辰颇为信赖,而他是段楚翊的兄弟,身份地位也不俗,想着那大夫受他之托必然会尽心竭力救治青姨,而他说出这样的话,虽不是让自己吃了定心丸,但是有希望总是好的!
对于青姨此次突然病重,苏流茵心里便有了危机感,此次青姨下山后她的种种生活状况已经是她所不能知晓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盘散沙一般,重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害怕生离死别,本来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少年突然眉头一挑,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疑问,道:“我有些不明白,茵儿妹妹这样心善,对下人都这般关怀备至?”微一踟躇,直接问道:“茵儿妹妹好像对世子爷不怎么上心?”
苏流茵听他提起段楚翊有些震惊,她对他有没有上心,只怕是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吧,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想起往日种种事来在黑夜里如同困兽惴惴不安的模样,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从来没有一刻饶过她自己。
她只是抬起头来看向少年,微微笑道:“上心与不上心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自己眼下的事,也只对眼下的事负责!”她说着又不知觉地低头摸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又抬起头来看向少年,面有倦怠地说道:“我身子有些乏了!就不打扰辰兄清静了!”
少年眼中满是深意地望着她,她颇有些不自在,便不欲和他多说,径自走了。
苏流茵走在路上,心境有些苍凉,如今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他终究是辜负了自己的,无论如何,这孩子她必须好好的保护,对过往的事诸多纠缠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父亲,只怕早已忘了自己和这个还活在自己身体里的孩子!
杏儿和五福也不知去何处疯玩去了,想着他们的年纪还是最好的年纪,都是小孩儿心性,她也不想禁锢住他们,他们不在屋里,自己一人坐在屋里亦是百无聊赖,独自一人随意走走,倒也可以少挂怀一些烦心事。
这样六神无主地在园里的亭台楼榭走着,面前竹林依旧长得很茂盛,山风吹来的时候会发出浪涛一样的声音,时不时可听见其中鸟雀啾啾的叫声,兜了几转,自假山假石后出来,不知不觉又又到了假山间的温泉旁,水雾缭绕,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看着那高耸而上,枝条稀疏的水松,大枝之下的秋千还在那里,今日山风有些大,那秋千晃动的幅度也跟着山风去了,不似往日里那般落寞静寂。
苏流茵痴痴地望着那秋千,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段楚翊坐在这里纯真的笑容来,不知从何处飞来几片落叶飘落下来,正落到苏流茵的头顶,也不曾惊醒她眼中的往事!
他总是这样,在府里的时候便是一向待在书斋里,不知窗外四壁满墙的薜萝如何,旁边置有洗砚池的鱼儿可有受冻,松桧盆景可有剪枝?茎枝匍匐,青葱郁然的龙须草也枯萎了吧!男人说的要与她生三五个孩子的话也不作数了,然而长久地看着眼前温蕴而起的水雾,那些往事在眼前也愈发地模糊了起来,也益发贪恋那样美好而平静的时光!
她喜欢吃酒玩乐,他总是会尽力迁就她,也不嫌弃她的吃相不好,他们也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两人兴致都好,他们会彻夜长谈!她走在前面,他便永远跟在她后面,有时也会携手并肩,明明冷若冰霜的他也会温言柔声地与她讲话。只要有这样单独的空间,侍从和丫鬟不会来打扰他们,她忘记了自己要回家,仿佛这天地间,他们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如今,她有多久没有踏足亲王世子府里了呢?自那日后他也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她心里对他的那点愤恨埋怨就这样不争气地丢了,下一次他们还能见面吗?又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那一日清晨——不,似乎是黄昏,她才从病里醒来,听说他要来,虽是装作不在意,但是在下床的时候便特意对镜理了理头发,发觉了自己近日因刺客受伤,又受到惊吓而来的落魄和消瘦,脸色也暗淡了一些!
他从外面进来,面无表情地问候自己一声便要走,他要让自己明确自己的位置,她冷笑,原来他与自己之间便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是一场交易,是权贵斗争之中的牺牲品,她笑他冷漠至此!
他看着自己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恨意,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你兄长做了什么吗?他杀了我的父王!”他告诉自己若自己愿意,随她去边关,杀了自己的兄长,他还会待自己如从前!
那日自己心中巨大的悲痛与羞辱似乎像刀子一样正从自己心里刮出来,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至今自己还记得那般滋味,自己说要休了他,而他只是十分腻烦地将自己送到这里来!
“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杏儿和五福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喊道,她只是悄悄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别过头笑道:“杏儿,你说我这般容颜会令人腻烦吗?”
杏儿不假思索地笑道:“小姐这般美貌,这天下男子见了也定会爱惜小姐的容颜,就算是杏儿见了这么多年,都喜欢看呢,怎会令人腻烦?”
苏流茵又问一旁的五福道:“五福,你来说,我容颜可还好,与这崔菀柔相比如何?”
五福见着她的模样,定是想着它又何伤心事,便答得谨慎:“小姐的容貌倾国倾城,让人见之忘俗,崔菀柔与小姐相比不及九牛一毛!”
一旁的杏儿苦笑道:“小姐你这样的美貌,杏儿自出生以来就少有见的,更与人比的上!这在小姐身边的男子都会因为小姐的美貌而倾心!”
苏流茵摇头:“这人与人相处,容貌在外,心性在内,这人初见的时候便会是因为外在而互相吸引,可是到最后若没有一个好的心性又如何能长久与人相处愉悦,终究会是厌烦透顶!”
杏儿走近苏流茵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小姐……您不要多想,小姐的容貌和心性皆是世上仅有的!”
苏流茵轻轻一笑,这自古以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而像她这般有前世今生的人又有谁可以理解,这样想着,心底是又有些凄然,看着眼前的秋千晃荡,这样的旧时景色,那些欢乐又历历如在眼前,也不愿再停留,转身欲走。
然而正要走,忽然听得有人说话,心下一动,便下意识地问是谁在哪里?
余氏和青苑从假山里走出来,见着苏流茵,青苑神色间颇有些踌躇,说道:“听闻青姨生了病已经送去山下了,祖母方才正跟我讲让我来服侍世子妃您,也不知道世子妃会不会嫌弃我手脚笨重?”
这话落在苏流茵耳中,几乎是一愣,心里却是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自上山以来,他们对自己照顾很周全,虽然不是时时刻刻与自己待在一处,但是一日三餐,嘘寒问暖也是无微不至,本是无亲无故的人物,现在青姨不在,杏儿又是小孩子天性,终究有不周全处,他们这样为自己考虑,顿时觉得心里很是温暖!
余氏想了想,又道:“青苑虽是笨拙了一些,但是为人踏实实在,做事也认真踏实,如今让她跟着您,世子妃若有让您不满的地方,尽管指责她,你这身子不方便,确实也很辛苦!”
苏流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麻烦了你们才是,辛苦的是你们,自我上山后又给你们增添了不少麻烦,本来你们不需要这样为我辛苦的!”
余氏惶恐地说道:“老奴这是听从世子爷的安排,世子妃不要这样说!”
苏流茵唏嘘道:“怎么今儿哪里都有他?”然而听着余氏的话,她有些不忍地安慰道:“本来就是我来麻烦了你们,虽然是世子爷的安排,可他至今也没有来看过我一眼,你们依旧这样待我,我很是感激!”
余氏想一想,又一脸慈祥地说道:“我知道世子爷的性子,他很像小姐,他有他的为难处。你和他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的性子你也多少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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