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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新开的绸缎庄?我们冉府的夫人何时这么关心商铺的事了?”冉林宗的神色始终是那么的平静,一如他十几年对杜月仙的感情,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的波澜。如果生活注定是这般没有颜色,那她杜月仙又有何强求?可似乎是,她的这个老爷不是没有情趣,只是不愿对她施展半分。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是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可她不需要这样的相敬如宾,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丈夫,不是一个冰冷的石头人。她摸不到他的心,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即便相守每日,即便床第之欢,都感受不到他应有的激情。
“不是我要关心……只是,这几日以来老爷一心都扑在玲儿小姐的事情上面,我不想打扰老爷,所以就自己出去看了看。”杜月仙看着那张淡漠的叫她有些畏惧的脸,如果知道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是否还会坚持十多年前的选择?
“玲儿……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冉林宗幽幽一声长叹,一袭青灰色暗花缎子长袍在暗暗发着幽光。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敢不记得!”杜月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按道理来说,你也是她的母亲,你觉得这样说话合适吗?”冉林宗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射过来,杜月仙立刻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可她自己何尝又真正的开心过?
“那我敢问老爷一句,您觉得这样对我合适吗?我理解老爷的苦心,我体谅老爷的失女心情,可老爷何曾想过我的感受?十一年了,老爷,您能告诉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吗?”低沉的啜泣隐隐传来,冉林宗的浓眉稍稍一沉,他清瘦的额头微微皱起,他青冉的胡须微微颤动。
房间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静,只有杜月仙似有似无的啜泣,冉林宗的眼睛微微抬起,在一条细缝中透过一缕疑光。她说她不喜欢,他又何尝享受这样的天伦?在外人眼中,他是事业有成的绸缎庄老板,是老夫少妻的幸福老爷,可于心底中,他何尝感受过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不是非要对比,只是现实真的这般折磨人!
冉林宗承认自己是一个固执的人,对于至亲至爱,他甚至固执的有些冥顽不灵,可那是他心底最真实,最质朴的坚守!他不愿放弃那原本的真诚!十几年前,他本想对她坦诚相待,可……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的他对自己的冷酷甘之如饴。
“不是我非要去看什么新开的铺子,只是那家铺子是蓝宏大的儿子蓝祎开的。虽然表面上是蓝祎开的,可蓝宏大这个当爹的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也不能小觑。”见冉林宗久久地不肯开口,杜月仙的阵势终究还是败了下来。
在这个府中,她的地位,她的风光,以致她娘家的风光都要仰仗眼前这个人,她可以使性子发脾气,前提是他还可以容忍,如果不是,那她还是要收敛起来的。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冉夫人。”这句谢,听得杜月仙心里一阵发毛,她知道,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所以她已经想好了自认为足够充分的理由,可如今看来,还是行不通的!
是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对冉林宗来讲十分的重要!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如果她没丢失,如果她还在,现在应该也十六岁了。十六年前的今天,也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末,他的第一个孩子啼哭着来到了人世,给这个幸福的一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何幸福。冉林宗和他的前妻对这个孩子甚是喜爱,取名玲儿,寓意聪明伶俐。
可惜好景不长,天不随人愿,玲儿的母亲在一年后因病去世,那是冉林宗的结发妻子,感情甚笃,她的离开对冉林宗的打击很大,伊人已去,逝者已以,痛苦中的冉林宗也在慢慢舔舐着自己的伤痕。能够叫冉林宗迅速恢复过来的不仅仅有家族的重任,更有一天天长大酷似亡妻的冉玲儿。渐渐的冉林宗把对发妻的怀念转变成了对玲儿呵护备至的关怀,她是他的一切。
三年后,冉林宗再婚,他的第二任妻子就是现在的杜月仙,他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够照顾好他们的玲儿!可谁曾想,这个杜月仙过门儿还没到一年,他的玲儿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找遍了整个京城,寻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镇,可所有的消息皆然落空!他崩溃,他憎恨,他抓狂!那不是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寄托,是的亡妻留给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也是最后的礼物!
当初的悔恨,无奈,抓狂都已经悄然过去,可十一年中,冉林宗的心里没有一时一刻地忘记那个孩子!他的找寻也从来没有停止,只是,现在仍旧没有任何的结果!十一年过去了,冉林宗的魂魄没有一天得到过安宁。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见到了他温柔贤良的妻子化成厉鬼前来讨债,讨要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又多少次,他噩梦惊醒,梦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被人虐待,被人**,哭喊不停!
苦痛,不会因为不被诉说就减少一分;过去,不会因为不被提及就彻底忘记。
“老爷,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一切,我已经为我的疏忽受到了惩罚,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杜月仙悄然地揭下自己那块用来掩盖伤口的面皮,一道丑陋的疤痕赫然出现,那是杜月仙的免死金牌,虽然还不知道能用多久,可至少从前的每一次,都会受用至极。
“是啊,我如此漂亮的夫人的脸上竟然有这么一道丑陋的疤痕!想当初,这张脸是多么的完美无瑕,只可惜……你因该恨我才对吧?”冉林宗缓缓起身,他来到了杜月仙的近前,他睿智的双眼在那道疤痕上仔细地打量,那不是在观看疤痕,那似乎是在欣赏什么杰作!
温热中带着刺骨的气息吹拂脸上,杜月仙一个寒噤,从未如此,过去的十几年从未如此!冉林宗这是怎么了?她的双腿有些颤抖,带着整个身体都发出了轻微的摇晃。她感觉她的肩膀被轻轻地搂住,这应该是爱人之间的爱抚,可为什么她感受不到温度?
“不敢!我怎么敢恨老爷?我只是恨自己太大意,连老爷……不……连我们的玲儿都没有照顾好!”杜月仙咬着牙齿,她不知道今天这样为何就如此的行不通!
“你是没有照顾好她,否则你不会那么糊涂地叫一个下人就把她带走!”冉林宗是认真的,那语气分明是在责怪!十几年未曾削减的责怪!不对,今年的责怪,似乎比往年更胜一筹。
“是,老爷说得是,是我的糊涂!”杜月仙的牙齿都在颤抖。
“你也不用这么自责,更不需要害怕,事情与你无关我当然不会迁怒于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真相其实并不是你的无心,而是有意,那你损伤的不仅仅是这张脸,或许还有你这条命……也不对,还有你们杜家的命!”冉林宗面带浅钱的微笑,手在那疤痕上轻轻地划过,杜月仙觉得那已经不是手,那是催命的魔爪,她一个尖叫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立在了那里。
多少年了,她为这件事辩解过,自残过,他本以为他已经信以为真。可今天,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他抓到了什么样的把柄?应该还没有,那件事情他们做得天衣无缝,现在连当初经手的人都被他们赶尽杀绝!不对,还有一个人……可那是一个绝没有生还几率的悬崖,他不可能活着!冉林宗绝对不会有什么把柄!如果有,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样子!他只是要吓唬自己而已!不能害怕!不应该害怕!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杜月仙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她没有注意到,冉林宗的眼神正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怎么?冉夫人害怕了?”冉林宗冷冷的一笑。
“我……我怕什么?”杜月仙低下了眼眸,那眼底尽是无法遮掩的惊慌。
“不怕就好,我也不希望你怕!毕竟我们这十几年的夫妻,我们还有玲儿,还有豪儿!你就算不想当玲儿豪儿的好娘,怎么也不可能不想当我冉林宗的好夫人吧?”冉林宗起身,他站在了杜月仙的身旁,一个胳膊搭在了杜月仙颤抖的有些厉害的肩膀上。
虽然身边的这个男人比杜月仙要大上十几岁,可他们站在一起并没有年龄上的违和,可怎么就觉得有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呢?
“老爷说的是……说的是……”杜月仙语无伦次地回答。
“好了,今天是我们玲儿的生日,我这个当爹的还有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应该为孩子做些什么?”冉林宗睨了杜月仙一眼道。
“是,都,都听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