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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云攸踏入后院亭阁,便听到伴随着如泣如诉琴音传来的吟唱,令人不难发觉弹琴者心中的惆怅与丝丝落寞。
小翠发现了他,会心一笑,便悄悄退去。
柳若颜似与琴音合而为一,沉浸在幽幽的自怜里,这是外人见不到的,她总是独处弹琴时才会不经意地弹这般旋律。
算是她舒缓郁闷的方式吧!一曲弹完,她就会将自怜的情绪抛诸九霄云外。
“你该弹些愉悦的曲子。”待她一曲弹罢,向云攸才走近。
“你何时来的?”她淡淡地笑问。近来,他的来访已不是醉君楼的奇事。
“刚来不久。”
她从亭阁中翩然起身步入幽径,清幽发香飘然掠过他的鼻息,让他的心一窒,却仍是跟上她的慢步轻移。
“长孙义呢?”她想掩饰自己的尴尬,自然不能让他发现脸上的不自在。只是她却不见身后的人影微僵,脸色有些暗沉。
柳若颜没听到回音,以为他不在身后,蓦然转身,就这么撞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向云攸一愣,立即以双手稳住了她摇晃的娇躯,只是脑海里闪过莫亦柔那凄楚的眼神,让他立即心慌地推开了她。
见她脚步踉跄,就要倒入花圃之际,他才又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小手。
柳若颜因他的力道而跌回他的胸前,一站稳,便狠心要自己挣脱那依恋的胸膛。那不是属于她的位置,他的举动已确切的告诉她别妄想,要不是她有跌倒之虞,恐怕他不愿碰到自己才是吧!
他嫌恶她的碰触?柳若颜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一肚子的委屈心酸。他竟然推开了她她还能存有什么冀望?
这一刻她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不堪,她甚至不配占有那宽阔的胸膛一刻钟,连作梦的奢望都不能有呵!
“若颜你没事吧?”向云攸逼自己忽略她柔软娇躯在怀的悸动,平板地问道。
她的挣脱,让他一颗心彷佛被抽空般,竟然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她不自然的笑了笑,眼神落在地面,怕一望见他的脸,泪水便会夺眶而出。是谁说青楼女子无需自卑?终究她还是不能拥有清白姑娘的清明坦然啊!
“我刚才是无心的。”他为自己推开她的举动感到歉意。
要不是他手快,她恐怕要沾上一身污泥了。“我知道。”勉强藏住心底所受的创伤,她强装若无其事的抬眸。
但她翦翦双眸仍是泄露了她深沉的痛楚,她不自觉地别开眼。她并不要他的同情怜悯,那会让她仅存的自尊连立足的位置都失去,如果那样,她就再也不能见他了。
“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他眸光一闪,突然问道。
柳若颜微愣,随即明白他是想补偿自己的鲁莽。她笑问:“你想送我礼物?”并非她觊觎什么珍品,在醉君楼她并不缺什么,只是他的心思让她感动。
她从来就不贪恋珠宝玉帛那些身外之物,要不是必须娱乐来客,她甚至不愿妆扮得那般艳丽,过于沉重的饰物,她只觉得是负担。
男子装扮的轻松简便,少去装饰的簪钗、一身洒脱布衣,才是她喜欢的自在。
“我想你极少出过这醉君楼,有些东西恐怕不容易取得,有没有觉得稀奇想要的东西呢?”他殷切的问道,想弥补之前的失礼。
“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你却不能给。”她怅然地深深望进他漆黑的眸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所渴望的,的确是他给不了的。想要的东西太“稀少”她也无法厚颜地硬说出口。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给?”他不以为然地反驳。
向家虽非富可敌国,但也算是豪门,怎么会有他给不起的珍品?她的看轻竟让他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柳若颜没想到他会如此坚决,淡淡一笑道:“那是没人能割舍下,也不能送我的一样宝物。”
“什么宝物?”他不解的挑起眉。她说得如此含糊,他又如何能明白?或许是宝物,但他也未必舍不得送,不过她不说明,他却也无从送起!
“你自己想啊!”她嫣然一笑,其实并没有要他想通;说不出口,自是期望他想不通了。
向云攸深深的望着她美若仙子的容颜,清楚她是不会说明了。但究竟有什么宝物,会是她渴望,又是他不能给的?
轻轻挥手,几个丫鬟撤去了晚膳。
莫亦柔并没有动那些送进房的食物几口,她根本没有食欲。
“夫人,少爷又出门去了。”莫亦柔的贴身丫鬟夏菊轻抚着她的背部,语气里有些掩不住的责难。
不是她有胆批评主子,只是这一个月来,向云攸三天两头就跑出门,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关心夫人了,所以她替夫人抱不平。
“别多心了,是我要他别老守在家里。”莫亦柔明白夏菊的想法,而虽不清楚云攸最近在忙些什么,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夫人,你不明白。”夏菊神色不定,咬着唇不知该不该说。
“不明白什么?”她笑问,这丫头今天真奇怪。
夏菊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她不忍心让柔弱的夫人不明就里的被蒙在鼓里。
“城里都在传闻,少爷最近迷恋上醉君楼的柳若颜,今晚八成又是去找那女人了。”夏菊的声音藏不住鄙夷。她一直以为,只有云攸少爷和世间一般薄情的男子不同,岂知根本是一丘之貉。或许因为那种崇拜的形象破灭让她生气,但替莫亦柔不平却是鄙夷的主因。
府里上下谁不是因云攸少爷对夫人的痴情感到骄傲?就连老夫人也因此未曾责怪夫人体弱不能生育呀!
“醉君楼是什么地方?”莫亦柔停了会儿,才讷讷地问道。
夏菊正奇怪夫人怎么不生气,一听她这么问,才知道原来夫人单纯到连醉君楼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她对魅惑少爷的柳若颜更生气了。
“醉君楼是秦淮河畔的妓院!”夏菊一脸古怪的表情,像是在说多污秽的地方一样。
莫亦柔反而被她的神情逗笑了。“那柳若颜”
“是咱们京城里的名妓!”夏菊的神情更鄙夷了。
听说那柳若颜,美得教男人看一眼便会失了魂魄,想必是狐狸精转世,而少爷肯定是被她魅惑了,不然怎舍得下柔美的夫人?
“原来如此。”莫亦柔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未减。
“夫人,你怎么还笑?我可是说真的,不是在说笑话逗你开心。”夏菊对她的反应不解的蹙起秀眉。有谁听到自己的丈夫在外寻花问柳还笑得出来?夫人是不是病昏了?
“我知道。”莫亦柔虽如是说,却仍是一脸笑意。她不可能真的不嫉妒,只是觉得,那柳若颜除了容貌之外必有过人之处,否则不会如此让云攸眷恋吧!
“夫人,你别再笑了,少爷迷恋上歌妓可不是值得笑的事,等少爷回来,你还是劝劝他别再往醉君楼去了。”就是因为夫人什么都不说,少爷才会一天比一天勤往外跑,现在已经没几个夜晚能见到少爷了,夫人怎么还能如此不在意?
“是啊!夏菊说得没错,你该叫攸儿收收心了。”向老夫人推门而入,看来已经把她们之前的对话全听进了耳里。
那些传闻不是没传到她耳里,只是她以为那不足为虑,但攸儿近来却是变本加厉,她就算信任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再撒手不管。本来她是要来向温婉的媳妇暗示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丫鬟和媳妇的对话。虽然媳妇似乎不在意,她却不能放任儿子继续和歌妓胡来。
“娘。”
莫亦柔要下床向老夫人请安,却被她以手势制止。
“你身体不好,别下床了。”向老夫人坐到床边观看她的气色。
“谢谢娘。”莫亦柔虚弱一笑,靠回床头。
“等攸儿回来,你劝他别再往妓院去了吧!你说的话他会听的。”向老夫人对莫亦柔道。
“就是因为云攸会听,所以我不能说。”莫亦柔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亦柔!”向老夫人不解的轻喊出声。
莫亦柔没让她们发出疑问就马上自己解释:“我这没用的身体已经拖累云攸好些年了,怎么忍心夺去他近来难得拥有的快乐,让他一直守着我,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云攸虽少了陪她的时间,却并非对她无情,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便能教他义无反顾的守在自己身边,但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又怎能加这一桩,她还不起呀!
“那对你又何尝公平?”向老夫人怜惜媳妇的傻劲,却也替她担心。“万一攸儿被那个歌妓迷得荒唐度日怎好?”
“娘别挂虑我,至于云攸,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不是吗?或许柳若颜是歌妓,但云攸并没有因她而荒唐,不正说明我们不需要去担多余的心吗?”莫亦柔浅笑,显然是不打算阻止丈夫了。
老夫人和夏菊对望一眼,知道多说无益。
莫亦柔虽然孱弱,却也有她的固执,让人讶然,却绝对动摇不了她的信念,她对自己最重视的一向坚持到底,那也是她令人欣赏的地方,柔弱顺命并不代表她没主见。
莫亦柔知道她们放弃劝说了。不过,她虽无意阻止云攸上醉君楼,却有些想会会那柳若颜。能教人传得连向老夫人都无法置若罔闻,想必云攸是真的倾心了她实在好奇那柳若颜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当然只是好奇而已。
京城的白天,阳光普照,街上热闹非常,人群来来往往,从怡茶坊的二楼望去,是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但此刻的向云攸却没感染到这分朝气,反倒显得有些消极阴沉。
“云攸,你有心事?”柳若颜步上二楼,朝窗户旁习惯的座位走去,见他意兴阑珊的喝着闷茶,不禁感到些许好奇。
“都怪那柳若颜!”看清来者后,向云悠叹道。
“我嗯那柳姑娘又哪里惹到你了?”不是柳若颜要自怜,她没事好端端地又成了冤大头,要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无辜?她真有些后悔问了这废话。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他大少爷的?
“他们都说不像。”他没来由的看着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柳若颜一怔,张嘴又讶然闭上,原来是那回事
“明明就像得一塌胡涂。”他盯着颜若的脸不放,彷佛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他几乎要把颜若和柳若颜的脸重叠了,当他看见颜若时,彷佛也见到了柳若颜;看着柳若颜,却好像又从她身上发现颜若的影子,他都快被自己搞得神经错乱了。
不过说他们完全一模一样,似乎又不然,毕竟颜若是男子,脂粉未施,是张素净的俊脸。若颜虽然也只是淡施脂粉,却已是绝然不同的一种美丽,难怪没人会说她和颜若相像。但他为何又会觉得他们如此神似?
“什么像不像的?我听不懂呢!”柳若颜压抑想笑的冲动,佯装不解。
“这”他哪里说得出口,要敢说他早说了。若问颜若他是否觉得自己和柳若颜相像?那颜若不拂袖而去才有鬼,他可没忘了颜若多介意自己的外貌。好不容易颜若不再对他有所顾忌,彼此成了交心的朋友,要是为了这无稽的问题让颜若与他断绝往来,平白损失一名好友,那也太不值得了。
“这什么?你什么时候那么不干脆了?”她故意以不耐烦的语气催促。
有点恶劣吧!但她就是欲罢不能,近来以颜若的身分和他相处时,她会将一切扰人的俗事抛诸脑后,就只当自己是颜若。不知当他发现她的双重身分时将会是何等恼怒?不!他不会发现的,她永远不会让他发现。
“我说你像那柳若颜!”向云攸还是冲动地说出口。
而这一刻他也发现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俩相似了——因为他们两人的眼睛!那一模一样的眸光,流转着相同的聪慧光彩,让他总被他们的眼神吸引,难怪要觉得他们相像了。
向云攸恍然大悟的为自己找到答案。而出乎他意料之外,颜若并没有勃然大怒。
“那又怎么样?”她眸光一闪,不在乎地反问。
忍了一个多月才问,是难为他了。本来她以为他见过柳若颜后,再和颜若见面时就会问这个问题呢!
见颜若没生气,向云攸又放胆地问道:“你也觉得自己和她像吗?长孙义和她都不这么认为呢!”
“像又如何,不像又怎么样?对你而言,那有差别吗?还是你会因此无法区分我和她?”她笑容可掬地对他提出一些刁难的问题。
也许容貌无法做太大的改变,但她对自己男子的装扮举止颇具自信,在醉君楼见过那么多的男子,学不会十分,也有九分气势。她明白那也是让向云攸困惑之处,让他无法确定柳若颜和颜若是同一人。
向云攸被他问得愕然,旋即释怀的笑起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来我念了满满一肚子的经文圣贤书,却还是个庸人。”他既叹又觉可笑。
颜若和柳若颜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何苦硬将他们凑在一起比对?要是当今皇上知道他为这种事伤神,是不是会后悔将他留在京中?唉!
柳若颜嘴角上扬,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对他的自嘲感到抱歉,但她却不能告诉他真相,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喔!对了,还有那知情不报的长孙义。看来就算要死也不会寂寞,至少还有个伴。
“对了!你今天还赶着走吗?”一个念头晃过向云攸的脑海,他兴奋地问道。
“怎么?舍不得我吗?”她打趣的问道,却因这句话教自己的心一窒。
“想约你一同去醉君楼,听若颜弹琴。”向云攸没意会颜若话中的涵义,只是兴奋的想着可以好好区别两人的不同,以后他就不会再为两个人的相似而觉得错乱了。
“不!我今晚没空。”她脸色大变,一口拒绝,整个人不自觉的僵直。
老天!还好她没先说有空,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说今晚,只要他想去看柳若颜,颜若永远都不会有空。除非她能分身,不然该怎么一人饰两角?不穿帮才怪!
虽然对向云攸失望的神色感到抱歉,她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唉!她要是想得出来就好了。
这次向云攸决定和颜若一起离开怡茶坊,这教柳若颜伤透了脑筋,总不能教她和他一同朝醉君楼走去。所以在茶楼门口与向云攸分了手后,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紧张得急出一身汗。她得想办法比他先回到醉君楼才行呀!
当小翠看见向云攸时,一张小嘴登时吓得闭不了口。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惊讶惹起他怀疑的神色之后,才赶紧力持镇定,惊慌的掩饰。
“公子!你今天来得好早!”天没黑是很早,最重要的是,小姐还没回来哪!
“会吗?”他没将她的失常放在心上“你们家小姐呢?在房里吗?”
小翠点头却又马上猛摇头,当然她是指他来得早,而小姐——不在房里。
“我自己去找她就可以了。”向云攸对她的反应感到失笑,见她手中提着空茶壶,知道她要去厨房,大概是要为若颜烧茶。
“不!”小翠一喊,才惊觉自己喊得太大声了。
“怎么了?”他疑惑的蹙起眉,今天的小翠真的不太正常。
“小姐她她”晃着手中的茶壶,小翠快急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祥的预感闪过向云攸的脑海,他着急地问:“若颜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向云攸再也等不下去,他越过小翠,直接朝若颜的闺房而去。
小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该怎么解释小姐不在房里?一跺脚,她也只能赶紧跟上向云攸的脚步。
生平第一次,柳若颜学会了什么叫爬墙。因为天色还早,所以小翠还没将后院的小门打开,在无法可想、情势又紧急之下,她心一横,决定爬上小树,设法越过围墙。阿弥陀佛!可别有人来。若给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当她发现自己正攀在围墙上时,她差点晕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头痛的是她不知该怎么下去。
真是自作自受,瞧她为了见向云攸,把自己弄得多狼狈?唉!女装真是累赘,早知道她就不该先换装。
为了怕有人撞见着男装的她进入后院,惹来些不必要的流言,柳若颜一向是换上事先藏在外面的女装,并将头发解下,随意扎两条辫子。不过这下可好,绑手绑脚的,害她连怎么往下跳都没个概念,总之——完蛋了啦!
“小翠!”一叫出声,她就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原来柳若颜一抬头看见小翠的身影,才发现向云攸就走在小翠前头几步。
向云攸和小翠朝声源望去,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
小翠知道那是柳若颜,但向云攸可不确定了,打死他也没想到若颜会出现在那种“高度”的地方,事实上,他更怀疑她是怎么上去的,而且她那副模样他也从未见过,简直就像个可爱的小村姑。
吞下一肚子疑问,他只手扶着回廊的栏杆一跃而过,踏过草地直直朝柳若颜走去。
小翠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心想可千万别给醉君楼里其他的姑娘或是嬷嬷看到小姐这副模样才好!
“若颜!是你吗?”向云攸仰起头,朝墙上的人儿询问。
这墙对他而言并没有高到可怕的地步,但对若颜来说,那可就算高罗!不过见她惶恐害怕的缩在那里,其实满可爱的。
“云攸”柳若颜糗得涨红了脸,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钻,这一刻她不得不庆幸还好她扮回女装了,要不然要是以颜若的身分置身于此,恐怕更难解释。
“别告诉我,你在那儿欣赏风景。”他忍住一肚子的笑意直盯着她。
“我才不是。”她没好气的俯瞪着他。就算要取笑她,也该先设法把她救下去嘛!
“那你在上面做什么,空气比较好吗?”他带着笑意问,双手环胸,还没有要救她下来的意思。嘿!这奇观可不是天天会上演,他不多看两眼怎么行?
“想知道的话,你不会自己上来闻闻看!”虽恼怒,柳若颜还是紧抓着墙沿,只能以声音表达自己的怒意。
本来还觉得他完美得不像话哩!没想到他不但幸灾乐祸,竟然还糗她。现在的处境让她没空想起自己对他的爱慕,只剩下尴尬的感觉。
“那倒不用,不知道我也不会少块肉。”
向云攸悠哉的站在那里和她闲聊,她却有想杀了他的冲动。“你要一直站在那里看好戏吗?”天杀的男人!她在心底咒念着。
“喔!需要我帮忙吗?”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当然要!”现在她没有逞强的勇气,手脚都酸了,再过不了多久,她准会因为撑不住而滚下去,虽然那样就不用求他了,但她可不想去预想那情况。
“那你准备好罗!”他朝她喊道,对她的坦率感到有趣,一时之间也忘了继续追问她爬那么高的原因,或者是怎么爬上去的。
柳若颜点头,等着看他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救她下去。
“来!”向云攸张开双臂,做好接人的准备动作。
“你要我跳下去?”她的双眸瞬间睁得像牛铃那么大,只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
“我会接住你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我不要跳。”她猛烈地摇头,自己要敢跳的话,还轮得到他欣赏她这副糗样吗?
“你不想下来吗?”向云攸莫可奈何地问。
“想!”柳若颜回答得老实不客气。“可是我不敢跳。”
“放心,不会有事的,快跳!”向云攸试着说服一脸执拗的她,他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一面,却也心疼她的害怕。
“不——”柳若颜正要坚决的反对,可是一下子动作太大,失去了平衡,伴随着小翠的惊叫声——她摔了下来霎时,周围不再有声音。
柳若颜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迎上的便是向云攸那双带笑的眸子。
“瞧!我保证你会没事的,不是吗?”别看他说得那么轻松,她没预警的摔下来,可是差点吓掉他的三魂六魄。
确实的感受到那双令她感到安全的臂膀时,柳若颜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爬到围墙上了吧!”她还没喘够气,他就揶揄地问道。
而小翠在确定小姐安全后便赶紧闪人了,她当然知道是自己来不及开门,小姐才会“狗急爬墙”自然不会傻得站在那儿准备接受小姐的白眼。
“放放我下来。”柳若颜勉强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心跳,朝他要求道。
向云攸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的顾虑,所以依言照做。他知道要是给人看见了,就得自己找条河跳,否则洗不清那可冤枉了。
柳若颜站定后,边往前走边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也知道他一定跟在身后等着答案。
“我说了不许笑我!”她转身面对他,见他点头,才将想出来的藉口告诉他:“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没想到会上得去下不来。”
向云攸没有笑,踌躇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指向后院的小门问:“那扇门是做什么用的?”
柳若颜闻言乍红了脸,看着立在那儿、不太可能会自动消失的后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用了个极烂的理由。亏她一直以为自己顶聪明的,这下不但形象毁了,还闹了个大笑话。老实说,今天不该出门才对,倒霉死了!
“我忘了它的存在。”见向云攸憋得难过,她好心地道:“不用忍耐,你的君子形象早在刚才就毁了,要笑就笑吧!”
这下他真的老实不客气的放声大笑了。不过,在他心中,她的淑女形象并非因此而消失殆尽,只是增添了她可爱的一面。
“云攸,你最近常往醉君楼去?”向云攸一进房门,莫亦柔便借夏菊之力坐起身问道。最近她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她并不想让他发现这点。
“你知道?”他诧异的看向床上娇柔的妻子。
“除非我耳朵没了功用,不然很难没听见这些消息。”她浅笑回答。
他以为她病弱,当真就对所有的事不闻不问、了无兴趣了吗?她是没那体力和心思去注意,却总会有人告诉她,不是吗?她这傻相公呵!
“你反对吗?”他猜不透妻子的心思,如果她在生气,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我这病榻之躯,还有什么能力反对?”她幽幽地望向他。
他不语,好一会儿才道:“从今天起不会再去了。”
她根本无需反对,也不必生气,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自怜的话,便能教他硬是愧疚自责得无地自容。
虽然想到不能再见柳若颜,让他感到莫名的郁闷,但他不能不顾亦柔的感受,他最近的确是冷落了亦柔,也少了许多时间陪她。
一旁的夏菊偷偷在心底庆幸,夫人终究还是说了。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自己胡思乱想。”莫亦柔摇头。这就够了,能明白他对自己的重视,她不该再贪心奢求。
向云筱定定的看着她,试着从她的眸中读出她的心思。以前他只懂得怜她、惜她,却未曾真正去了解自己这个病弱的妻子,从认识若颜以后他才明白,女人的眼神竟无时无刻不在传递她们的思想、意念。
那些离经叛道、教世人所不能容的思想,她们说不出口,却毫不隐藏的显露在眼神中。女子的束缚太多,她们能反叛的也只有眼神吧!
“你容许我上青楼?”他有些诧异。
“如果你不会因此弃我于不顾。”瞥他一眼,像是商量,但她是已经同意。
“你知道我不会的。”他坐在床沿,轻柔的抚过她苍白依旧的脸庞。
莫亦柔笑了。
“其实我只是去看朋友。”他执起妻子的手解释,他和若颜之间本来就只是朋友虽然他在心底这么强调,却隐约地对自己的想法有了莫名的反感。
“别勉强自己。”莫亦柔意有所指地道。她不可思议的发现,云攸和那柳若颜竟然没有进展?她还以为能教他心悬神牵,必是他们有所关系了才对。
原来那柳若颜真是如此特别;而教云攸能那么勤于去看一个朋友,将清誉置之度外,也只是为了一个他所谓的朋友。
“我和若颜真的只是朋友。”这话虽是说给亦柔听,但似乎更努力地想说服自己。
“那你可知道,你和那柳若颜的韵事已传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向云攸一愣,旋即坦荡荡地道:“我和若颜是清白的,绝对从未踰矩,别人要怎么说我管不着。”
其实他从未在乎什么清誉,自然也不曾顾虑世人怎么想,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对若颜,他却不能不顾全
世人对男子总是包容,对女子却是苛责不公平;男子寻花问柳是多情,女子迫于无奈卖笑却是yin荡。他觉得滑稽,却也无法扭转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是这时代可笑的悲哀吧!就像人们总以为他上醉君楼便是有所图一样,无凭无据地便将他和若颜说得暧昧不堪。他并不在意那些蜚短流长,只是他有股强烈的欲望,不愿让人看轻若颜,让她受到委屈侮辱。
“那就别管了。”莫亦柔以完全信任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丈夫。
外面流传些什么她不想管,她只希望有生之年都能看见云攸过得快乐,柳若颜的适时出现,是可以让她无牵无挂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
“对不起,让你受人议论了。”他对这点感到歉疚。
莫亦柔摇摇头,给了他一抹放心的笑容。“别傻了,我听不到,谁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是非呢?”她终日足不出户,外面那些笑讽她的话,根本伤不了她。
一旁的夏菊猛在心中叹气,说了半天,夫人还是没阻止少爷去醉君楼嘛!还说了一堆她难以理解的话。说真格的,她实在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反正夫人有问题就是了,这是她唯一确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