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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一点多,她们穿过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步行到水妖的家。喝了一点小酒的她,头脑异常的清醒。半路上,停留在路边熟食的小滩上,烤五元十串的牛肉串。飞尘的气息,炭火的气味,牛肉的香味,交织在寂静的夜中,如同丛莽偏僻的森林里发出的气息。
水妖的家在二楼,不是临街,相对的很安静。但能在深夜里清晰的听到晚归的人走过那条小廊发出的吱吱的脚步声。
她在昏沉中睡去,时而醒来。抑制着自己的恐慌。
凌晨三点,再次从噩梦中醒过来,发现水妖还在上网。她披衣站在窗前,月亮很圆,星星发出光泽,天已经有了一些雾蒙蒙的亮。
推开窗,三月微凉的风迅速的涌进来。空气中有春天潮湿温润的味道。心里异常的伤感,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些漫长的绝望不知道该如何的去穿越,如果永远都不要触及不要想,只要温暖的东西,有多好。
经过昨天,她确定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已经死去,再不会有任何的回应。所以这个城市在逐渐变亮开始微蓝的时候,她知道她就会异常的孤单,心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想,所有的东西都会失去,所有爱过的人都会消失,他们都不再与我有任何的关系。
于是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抑制着哭泣。
清晨,手机一直在响,看着一些熟悉的号码,想哭,不去接,然后掐断关机。
胃里有东西粗暴的翻涌,头痛欲裂,强忍着,不想起床,不想说话。
水妖说,起床吧,我们去郎洲。
不,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刺痛,哭得太多的缘故,那样的竭斯低里尖叫着与他发生战争,不堪,矛盾,贫乏的生活。一直认为,早已经厌倦到会不惊不惧。沉默着。容忍着。让生活继续。到最后的爆发,却是不留余地。
她一直不明白,他对她的指责带给她的刺激,过重。她握紧的双手,微微的颤抖。她听到他的咆哮,在她的耳膜中灼热的爆发。她已经因为自己的工作,家里的装修不胜负累。他根本就不让她安静,这么晚了,回来,输了钱喝了酒之后的不可理渝的对着她咆哮。无非是看着家里的东西凌乱的置放着,灰尘漂浮在空中。她也没有办法,漆工进门,就是这样,而他从来没有为她想过,一味的只是索取。
平常的时候她当然可以忍耐,但她太累了。她再也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她突然尖叫着站起来,她的抵抗是无力的。
很多的恐惧和欲望,都被压抑着,结局都是一样的,最后彼此留有了粗暴的伤口,一生都不会复原。
她说,水妖,你去吧,我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想上山,距城市四十里的故乡有座庙宇,她的母亲是信佛之人,曾为着这庙宇的恢复建设奔波,找人,凑资金。她想回去,在那安静的思考,为自己的未来构想。
上午十点钟,在一家连锁面馆,要了一碗饺子。沉默着吃,眼睛总有泪要涌出,拼命的忍住。胃中容不下任何的东西,喝了点汤。与水妖告别,她不是一个好的倾诉的对象,她一直在说你太好强,女人应该小鸟依人这般。是。她心里清楚,但她宁可选择沉默着一言不发。
水妖说,你太偏激,有的时候比我更不理性。比如现在对待家庭的矛盾上面,既然没有勇气舍弃,不如原谅。
是这样,她说,我已经对着现在的环境不存有任何的希望,可我依旧需要斟酌。因为很多的东西相互有着制约,这是外人不能明白的。
你去哪里?
上山吧,我需要安静。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只有沧桑过后的悲伤。挥手。挥手。离开。离开。
她的故乡,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的地方。那里的土地散发出的气味是她记忆中一直熟悉的。清香的,淳朴的,所形成着一种原始的味道。她诞生在这里。一条平常的小河安静的流淌,浊绿的河水上浮动着水草和破船,她的祖辈曾经在这条河上漂流,他们是质朴的渔民。河水绕着那坐有灵气的山,贯穿这个略显荒凉的岩镇,集市上,人来人往,大堆的蔬菜,百货,在中心地带叫卖。她在那条小路上孤独的走,准备上山,阳光和风都很充沛,它们仿佛要穿过她的身躯,抵达她的灵魂。
慢慢的沿着坡的山度往上爬,有些许累。停顿下来,在半山里。
阳光下有一丛粉色的花盛开,那是杜鹃,华丽得让人有些心慌,仿佛是在迎接她的到来。想起很小的时候,常会光着脚,爬上老家后面的山上,摘大捧的映山红,坐在茶树桩上,单纯的躲藏在花的后面微笑。山里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神秘,苍翠和高大的树之间,挂满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实,还有那些圆形的各色的花朵,山下,错落的旧房屋,一切都简单到逼近真理。
她有多长的时间没有这样的感受过这种从容坦然的气息了。
山顶上,空气中散发着植物和阳光的味道。有风簌簌而过。
一把大锁关上了庙宇,她失望忧伤的坐在挂有玉黄庙的屋檐前的石板砖上。看着山的对岸远处沿绵起伏的山岭。她的村庄,温暖的记忆,一所小的学校,曾留下的脚印,呈梯形的田地,种植着植物,苍翠清新。抬起头,倾听鸟群飞过的声音,阳光真好,如同孩子纯真的笑容,没有任何的痛楚。
她只想安静的睡去,就在那刻。
人一经长大,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或者保有着一份单纯的记忆,与自己同在。
很多东西却是无法恢复的,充满无望的挣扎的情感,就象那些黑鸟挣扎着呼叫着远离。
她真的累了。内心的孤独空虚与日俱增,得不到松懈,就会死亡。她的心理常会有焦灼的预感,她现在坐立的姿势因为疲倦而使得神情更为的疯狂。她唯一的思想只想在山中小住数日。
风声呼啸过苍绿的浓密的树林,她站起来,张开双手,想要以自由的姿势往下坠落。
她说,佛,你可知晓我的痛楚。你能超越普渡众生,那么我来,请你给我指点迷津,是不是我的命注定太硬,才会与他在纠缠中的得不到任何的安慰?
想起很早的时候她做过的梦。回忆起来依旧清晰明朗。一个陌生男人,她没有看清他的脸,记得他穿藏头蓝色的西服,手腕上的手表在黑夜里晶晶发亮。凌晨时,她牵着他的手,带他上山,青石板堆起来的殿堂,繁盛的烟火,修着很宽的水利路。她看到佛,张着五指,面带慈祥的笑容。她一边走一边给他解说。茫茫云海之间,她隔着佛这么近,诚心的祈求,不要让生命中的一切消失?她的执着。她的爱。
发现一切都不是真的重要。
失望到至极的绝望。害怕再咀嚼现在的生活给她带来的痛苦。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告别在分离。那些有过的幸福片段都不在她的回忆中。她阻止自己去想。她的环抱依旧一无所有,她当初的选择错了吗?不,她还是不后悔。他们曾经相爱过,只是一切已经随着时光沉潜。如果上天注定她今生如此命运,她说,不如归去,或是常伴青灯一盏。剪青丝一缕。
任性的偏激的思想,隐藏着一块茂盛的麦田,它需要感情的刀来收割。其实她真正需要的期望的是安然静好的相对,没有暴力,无须抗争。
母亲来了,带着那个守庙的大妈。买了点小菜。母亲与她一直有着心灵的感应。她突然的给她电话,她说,我在你们的庙宇。
母亲说,给佛叩个头,禀告一下,孩子,我带你回家。这个地方不是年轻人住的地方。
她的泪滴落下来。我只想休息。妈。
黄昏来临,山中已经安静。她被母亲牵着手返转。尘世太多东西,无法突然之间放下。
等尘埃落定,从容以对,再去定夺自己的以后。该怎么走,总是在盲目中寻求。舍弃,需要太大的勇气,要费力的去思考。
她轻叹,尘埃何时才能落定?
如此心情,但愿没有扰乱佛门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