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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易渊听见这话被逗得险些轻笑出声,这人不请自来,不仅拿不出证据还以身份压人,嚷嚷着要上船,怎么现在还有理了?
“道顺斋从不与官府和皇室打交道,谭某也甚少来到京城,不太知晓京城的风土人情,所以不知京城的人会如此随性,倒是谭某孤陋寡闻了。”
林幸年还反应过来,就听得信石轻嗤的笑声,转念意识到他是在暗讽自己,眉眼很快沉下来。
常年浸淫深宫与深不可测的帝王打交道的人,即使面容还稍显稚嫩,整个人也还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信石见他冷着眼扫视商船,心里莫名一紧,随意耷着的右手缓缓抬起抚向腰间的佩剑,横移半步微微侧目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林幸年看清他的动作不由冷笑一声,眉眼间复又带上单属于皇子的高傲与狂妄。
白易渊虽不在意他的心情如何,可今夜离开得越快自然是越好,垂眸掩饰情绪,声音缓和下来:
“那妇人是一直跟着商船做饭的厨娘,一直陪着谭某走南闯北,谭某早已习惯她的手艺,谁知第一次来到京城她就因着水土不服染上怪疾,谭某实在忧心,所以才想着早日带她回熟悉的潭州养病,会惹殿下不快实在是无心之举。”
“没成想谭帮主还是这般念旧心善之人。”林幸年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见他垂着眸眉宇间带有愁绪的模样不似作假,轻咳一声也不愿再招惹。
最后扫了一眼在月光下格外耀眼的商船,抬手按在白易渊肩上,声音稳稳沉沉,“谭帮主,我们来日方长。”
白易渊还未来得及细想他的话,就见他同身边的侍卫已经脚尖轻点离开,稳稳落到河边,还心情愉悦的勾起唇朝他摆摆手。
眼下这情景,白易渊也懒得去细想,见信石已经转身快速去开船,淡定的立在原地远远朝林幸年微微颔首,察觉船驶出之后才快速转身走回船舱。
林幸年有所察觉到回望过去,就见商船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已经渐行渐远,盯着船身上栩栩如生的牡丹标志,视线移到旗杆上龙飞凤舞的“熙”字。
来日方长,谭帮主,我们潭州见。
眼见着商船变成江上的一个黄点,林幸年也扯回目光,“那些水寇解决得如何?”
“京中所有的水寇已全都解决并且焚在同一处,他们猜想以为是殿下对他们在京中的所作所为不满,口口声声喊到拐卖妇女儿童不是他们做的,而是有人想要借着他们的身份行不便之事所以才蓄意诬陷。”
“是他们做的如何?不是又如何?想要申冤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是。”
“那永嘉郡主可找到了?”
侍卫听清他声音都含着冷意,敛容摇摇头,“不知是不是那伙人动作太快,京中丝毫不见郡主的踪迹,不知是不是被那伙人带走还是…”
还是已经被杀害。
侍卫更低的埋下头,毕竟永嘉郡主还是皇上许给三皇子的未来三皇子妃,有些话是他一个下属说不得的。
林幸年也不在意,背手站在原地盯着闪着月光的江面,语气里含着漫不经心,“许是已经被送走了,那伙人目的只在挑衅,并不敢真正如何,否则谁也别想捞着好。”
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还有苏宗那边不用在去管了,废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侍卫连忙将头埋得更低,“是。”
此时船舱里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里,被侍卫踹开过的门随着从窗外灌进来的江风一开一合,不时发出重重的撞击声,落在人的心里莫名带来些心慌。
杨书雁被吓得心里一震一震的颤着,陌生的环境和云里雾里的处境无一不让她感到恐惧。
依稀记得自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制服而后打晕,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停留在之蔻和周湛焦急的面容上,而后就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入眼就是一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
隐约觉得房间有些熟悉,脑海中突地出现之蔻曾经带着自己和易渊吃饭时那个雅间的布局,倒是与这个房间的装扮如出一辙。
然而很快在看到房间地摊上勾勒的牡丹时得到证实,传闻中道顺斋的人们皆是听从和忠心于“牡丹令”,见令如见帮主,那谭帮主到各地行商是就是靠这牡丹令对下面的人发号施令。
虽她并不知晓听起来有些玄乎的牡丹令是为何物,可每到道顺斋的一个地方都会看到这牡丹的标志,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总觉得是有些干系。
可又干系又如何,杨书雁只觉更迷茫和迷惑,她与道顺斋从不打过交道,也从未有过得罪,这道顺斋的人混进避暑山庄当着所有人的面劫走她又是为何?
该不是哪个杀千刀连累的她吧?
可她身上并没有被伤害过的痕迹,这道顺斋带了她来却不绑着她,身下睡着的床榻也是经过精心的布置,柔软又舒适。
脑海中出现林幸年虚情假意的脸,杨书雁只觉莫名痛快,可她失踪一事不是小事,京中想必已经乱成一团,她只怕此事会连累镇国公府。
之蔻和将军,还有伯母和书欢,还有阿湛…
想到第一次出现的男人,杨书雁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心酸,难怪他前不久常常要来找她切磋剑艺,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许是昏睡太久的原因,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也乱成一团,杨书雁想着翻身下床活动活动,刚走到窗边就见一个白脸妇人急急忙忙走进来,推着她就往床下藏。
那妇人虽整张脸白得吓人,可眉眼皆是善意,就连劝她藏起来的声音和动作都是轻柔的,生怕哪里碰着她,鬼使神差的,她被藏到了妇人躺着的床下隔板里。
猜到或许是官府的人要进来搜查妇人才会如此慌张,杨书雁心念一转,这道顺斋的目的和态度不明,她不如趁此机会先逃离道顺斋再做打算?
还在纠结的时候房门就察觉到房门被人猛地踹开,凝眸听着走到附近的脚步声,杨书雁正要出声,却捕捉到林幸年的声音。
嘴边的话莫名就被堵住,杨书雁思忖片刻却发现她纠结的情绪不复存在,反而是被害怕被人发现的心理情绪在作祟,于是她跟随本心的安安静静待在原地。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杨书雁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却比房门大开大合的声音震醒,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离开,一片黑暗中默默缩了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
头上的隔板却被猛地掀开,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杨书雁眼前晃了晃才看清妇人关切的面容。
周姨满脸怜爱的看着面前缩成小小一团神情恍惚的小姑娘,伸手将她轻轻扶起,摸了摸她被蹭的有些凌乱的发,“方才事出有因才让你藏在这种小地方里,你可还好?”
杨书雁不明白她的温柔从何而来,却还是礼貌的默默点点头,扫了一眼明亮的房间,试探问道:“你是?”
“我是我们帮主的奶娘,也是多年来都跟着帮主到处行商的厨娘,在这艘船上大半辈子啦,你叫我周姨就好。”
“那…那你们帮主为何要把我绑…带来这里,我并不认识你们帮主,对你们帮也没有很多的了解。”
“你不认识我们帮主?”周姨有些惊讶,见她怔怔点点头,猜到些许原因,耐心哄道:“认不认识不打紧的,待会他自会来看你,我们帮从不做那等违法乱纪的事。”
见杨书雁眉眼都是不敢相信,又笑:“我们与那潭州水寇并不相识,帮主只是借了他们的身份罢了,我们帮主是很好的人,你不要怕。”
杨书雁见她提到这位谭帮主时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柔软,而且这环境莫名让她觉得熟悉又亲切,心里稍稍平静下来。
回忆着方才隐约听到的两人谈话内容,凝眸细瞧妇人脸上爬着的沟壑,见她双眼明亮柔和,精神状态也很好,倒不像是男人口中说的患有怪疾的模样。
“周姨,你的病…”
周姨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脸,蹭下厚厚的一层脂粉,将白花花掺杂淡青色的手心递到杨书雁面前,笑得狡黠。
“这都是我化上去的,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病,是我让帮主这么说的,不然那些人怎么会轻易离开。”
杨书雁见她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也跟着轻笑出声,被她这么一哄,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甚至这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摇晃的环境,还将她的困意都硬生生逼上来。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拍哄着自己,环境实在太舒适,杨书雁毫无防备的安心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杨书雁的疲惫感全都散去,只觉神清气爽,但这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有些恍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由又惊又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警惕了,在这样的环境竟也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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