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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下意识地用手拔枪时,一阵钻心的刺痛才让他明白自己的右手根本抬不起来。
那条牛犊般大小的狼狗,继续狂吠着向他蹿来,距离越来越近。他赶忙靠在身旁的一棵树干上,让树干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然后用腾出的左手迅速地伸向腰间。年轻的时候曾练过左手用枪,没想到行将退休了,却派上了用场。打开枪套,抽出手枪,握牢枪柄,顶开保险,扣住扳机,抬起手臂,瞄准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在那只狼狗蹿在眼前,伏身起跳的那一刹那,何波扣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响,一道火光直射在狼狗爪前1尺左右的地方。子弹在水泥地上迸溅出一团耀眼的火花,在夜色中如惊雷轰顶,夺魂摄魄。
不知是被枪声的巨响吓晕了,还是被子弹反射的碎粒砸疼了,狼狗猛一个跳跃,等落下地来时,身子已经掉转了方向,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顷刻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不是枪法不准,他压根就没想伤害这只狼狗。有罪的是人,不是畜生。
他定定神,毫不犹豫,一摇一晃地继续往前走去。
院子外的灯光突然被打开了,随着嘭的一声门响,几个人从一间屋子里一拥而出,跳在院子里朝着枪响的方向发呆。
何波一摇一晃的身影越走越近,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恐怖。
何波黑洞洞的枪口默默地瞄准着他们。
一共是4个人,都是3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们吃惊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何波,没一个人吱声,也没一个人敢动。
距离他们四五米处,何波站定在了那里。
“知道我是谁吗?”何波的手枪并没有放下来。
“何处长,知、知道,你是何处长。”其中一个人惊恐万状、六神无主地答道。
“知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吗?”何波嗓音不高,但字字穿心。
“那,那是范队长范,范小四带人把你们抬过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愣了半天,终于有一个说了实话。“他说你们都喝醉了,要在这里休息。”
“那就不管是死是活,把我们牢牢地反锁在楼顶上?”何波的枪仍然没有放下来。“对一个公安处长下毒,绑架,私自关押,让一个刑警队长一直昏迷不醒,随时处于死亡的危险,知道你们犯的是什么罪?”
“何处长!”其中的一个人突然噗咽一声跪了下来,另外3个人愣了一愣,也紧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几个人又哭又喊,顿时一片哀求之声。“何处长,那都是范队范小四让我们干的呀!范小四说了,这是胡队长胡大高和龚村长的命令,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们出来。谁要是放了人,就让谁身上缺胳膊少腿废了他。何处长!他们可是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的呀!我们都有妻儿老小,实在没办法呀”
“行了!”何波嚷了一声。“我有话给你们说,都给我站起来。”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即都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你们听着,按你们今天晚上的行为,判你们每个人10年、20年绝不为过!这绝不是吓唬你们。如果现在还在楼上的李队长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想想你们这辈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好了,既然你们知道犯了什么罪,我今天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何去何从,我给你们两分钟的考虑时间。否则你们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知道我会怎么做。”
“何处长,不用考虑,我们全听你的!”
“何处长,有你作主,我们还怕什么。我刚才听见他们说了,今天晚上公安局可能要来抓他们,范小四和胡大高都已经被公安局给叫走了。”
“何处长,我们也知道他们是坏人,大伙心里都恨死他们了。要是真抓了他们,我们东关镇的人早就说了,就给你们公安局在山顶上盖一座庙堂!”
然而何波的心里却突然乱了起来。范小四和胡大高都已经被公安局叫走了?有这种可能吗?莫非上级的命令已经下达了,行动已经开始了?
会这么快吗?或者,会不会有了别的什么变化?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尽快取得与外界的联系。
“你们谁是这儿的头头?”
“我。”那个总是第一个答话的人说道。“我叫王二贵。”
“你们有手机吗?”
“有一个,在我这儿。”王二贵说。
“你们谁会开车?”何波指了指院子里的一辆客货车。
“我会。”还是王二贵在回答。
“那好,发动车,马上把我送出去。”何波指示说。“你们3个,马上赶到后面的楼上去,把李队长尽快送到医院,越快越好。送到医院后,马上给公安处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派人监护。”
几分钟后,何波已经坐进了车里。他得马上赶回公安处,到了公安处再同史元杰、魏德华他们联系。他怕自己支持不下来,而眼前这些人并不能让他真正放心。眼下是非常时刻,必须百分之百的保险。
车刚开出院子,王二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二贵有些发愣地看着何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何波命令道。“你知道该怎么说。”
王二贵一边开车,一边打开手机。
“喂?我是二贵。”王二贵的嗓音突然发出阵阵颤音:“胡,胡队长,我,我是二贵呀。啊,啊,这里没什么情况。看过了,都睡着呢。没,没醒。真的呀,真的睡得很死。一点动静也没有。知道,知道。胡队长,你放心,跑不了的。啊!呀!知道了,知道了。嗯,嗯,你放心,我一定照办,一定。好,好,行,行。胡队长,还有什么吗?那我就挂啦?”
“是胡大高吗?”何波瞅着王二贵魂不附体,面如土色的样子问。
“是。”
“你们刚才不是说,胡大高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吗?”
“他们都这么说的呀,我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被放出来了?不过他的声音挺低的,就好像在偷偷说话一样。”
何波一惊,莫非胡大高是在公安局里打出来的电话?但既然在公安局,又怎么能往外打电话?“胡大高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何处长,不能说。”王二贵惊恐万状,浑身打颤。
“他会吃了你不成!说给我听听。”汽车的晃动让何波头晕目眩。
“胡大高说,让我们现在就把你们从楼上抬下来,他,他让他们的人马上开一辆车过来,要把你们塞进车里,制造一起车祸,然后再把车烧了”
“狼心狗肺!他还说啥了?好像不止这些吧?”
“他他们可能还要闹事。”王二贵越说越怕。
“闹什么事?”何波一惊。
“你们今天是不是在东关村,调查了一个偷饲料的人?”
“往下说。”
“胡大高说,他们刚才派人把那个偷饲料的瘸子打得七死八活;把他家那个傻儿子也打坏了”
“那村民呢?村里的人怎么让他们进村里去的?”
“何处长,你看看都几点了?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等到有人喊救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把那个偷饲料的瘸子已经给抓走了。”“抓走了?抓哪儿了?”
“他们让人说是市公安局给抓走了。”
“公安局!”
“他们还开了枪,把好几个村民都打伤了,可能还有一个给打死了”
“公安局?村民们就没有把他们认出来!”何波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他们找的那些人,都不是本地的,村里人咋能认得出来,就是我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还有,他们抓人打人的时候,都,都穿的是警服。”“警服!”何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许因为愤怒之至,也许是因为心急如焚,一阵强烈的眩晕使他摇摇欲坠,他赶忙使劲喊了一声:“停车!”王二贵吓了一跳,车猛地刹住,剧烈的摇晃让何波再次感到天旋地转,他奋力地喊到:
“拿手机来!”
王二贵一愣,慌忙把手机递了过来。
何波猛一伸手,一阵剧烈的疼痛凶猛地摇撼着他,当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已经彻底断裂了时,就像再次被麻醉倒了一样慢慢地栽进了王二贵的怀里
罗维民前前后后,用了大约40分钟的时间,把几天来所发生的情况简短而又明确地讲了一遍。
在座的领导刚开始还有人低声嚷嚷,等到后来,整个会议室里便陷入了一种窒息般的沉寂。
罗维民注意到刚才还不屑一顾,怒目切齿的政委施占峰,此时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吃惊,看得出来他好几次想插话,但又忍了下来。
罗维民讲到最后,几乎是在控诉了:
“侦查科人少,我管的事情太多,全监各种会议的摄像,新人监犯人的照相,车辆,武器,出车,对几个中队犯人可疑现象的调查,询问,我在几年前就提出过,把武器库交了,另配个人管理吧。可领导说,你是国家干部,应该主动为国家多承担一些责任。有什么办法呢,我管就是了。这么多年了,我几乎天天加班加点,没有节假日,没有囫囫囵囵地休息过一天。晚上就是别人值班,枪一响,或者有人放鞭炮,都立刻要跑出来看看,这些年老婆的病越来越重,孩子也大了,一家人真的受不了这个惊吓了,你们都看看,我还不到40,鬓角几乎全白了!可到了领导跟前,还是那句话,你是国家干部,应该多管事。多少年了都没人答应,偏是这个王国炎的事情出来后,立刻就有人提出来让我交出武器库钥匙!他们怕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就是怕这个!我实在不明白,为了王国炎的事情,这些人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监狱的精神病多了,真的也有,假的也有,为什么就只让王国炎出去看病!为什么王国炎去年四五月份的日记上就知道他要减刑!7月份才上报,他四五月份就在日记上写道:监狱要给我减刑,我要好好配合一下。这是什么问题!王国炎交代了那么多问题,有的都写在记录上,为什么这些人就是置之不理?真的都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看管王国炎的,为什么总是这几个人?而且还提拔的提拔,升官的升官?我给那么多领导反映了王国炎的问题,为什么不仅没有得到重视,反而处处设置障碍,甚至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管起来?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罗维民,你说够了没有!”监狱长程敏远终于像忍不住似地站了起来。
“没有!如果真让我说,我可以把我所见到的那些情况,细细地给你们讲一天一夜!不过你既然想说话,有这么多领导在场,我可以跟你当面对质!”
“那好。”监狱长程敏远此时的情绪好像平和了许多,又完全摆出了平时说话做事的那种样子。“你讲了那么多事情,说了那么多问题,又怀疑到那么多领导,是你的感觉?还是你的猜测?啊?”
“不是感觉,更不是猜测,而是事实!”罗维民斩钉截铁,直言不讳。
“那你这些事实的依据是什么?比如,你说有人处处给你设置障碍,具体都是谁设置障碍了?设置了哪些障碍?怎么设置的障碍?你了解了,还是调查了?你应该给大家讲清楚,是不是?啊?”
“谁设置障碍,谁心里清楚!事情就明明白白的在这里摆着!还需要证实吗!”罗维民毫不畏怯。
“这都是你的什么据了解,据了解就能作为依据?啊?你是一个侦查员,是不是?侦查员是要讲究证据的,是不是?谁设置障碍了?谁心里清楚了?啊?特别是涉及到的一些具体事,具体人,都得有确凿的证据,是不是?据你了解的,当然是你听说的,也可以,说清楚,是不是?你在侦查科多年了,是吧?在调查当中,你感觉到有哪些障碍?什么障碍?谁是障碍?你说不出来别人怎么会清楚?啊?你比如说狱政科的冯于奎呀?比如你们侦查科的单昆呀?比如大队的谁谁谁呀?中队的谁谁谁呀?是吧?除了他们还有谁?啊?是辜政委吗?是施政委吗?是我吗?你心里清楚了,别人心里就清楚了?别人心里清楚了,大家心里就清楚了?什么话?一个老侦查员能这么说话吗?啊?”
“我说过了,监狱有关的领导我几乎都找过了,有的甚至找了不止一次两次!但始终没有得到一次真正的答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我是说设置了哪些障碍?”程敏远不紧不慢,但却步步逼来。
“直到今天,还是没有任何”
“说以前的事,主要是设置障碍的这个问题,谁设置障碍啦?啊?”
“前天我找单科长,单科长当时就批评我,说我不应该单独找领导”
“这话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说设置了哪些障碍?”
“昨天提审王国炎时,并没有人通知我”
“设置什么障碍?主要的,具体的!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吗?”
“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时,你对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你就”
“罗维民!我设置了什么障碍!啊?”程敏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没给你说让你找单昆吗?没说让你找五中队的指导员和中队长吗!没让你明天继续找我谈吗!这就是设置了障碍了吗!啊?这就是把你逼得无路可走了吗!啊?这就是你拔出萝卜带出的泥吗!啊?到底是谁设置了障碍?你今天晚上给我说清楚!你不是要跟我对质吗?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啊?我看你能给我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罗维民面对着监狱长这一句一句、抑扬顿挫地反问,一时间被气得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过头来一想,你还真是说不出他们什么道道来!只这么一个问题,他就能立刻把你打入死牢!是啊,具体是谁设置障碍了?哪些障碍?怎么设置的障碍?具体的证据你拿得出来吗?就是王国炎的日记吗?就是以前的那些记录吗?还有那些并没有落实的王国炎的口供吗?就算王国炎的那些口供落实了,那也只能证明王国炎有罪,跟眼前的这些人,又有何干?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其实你再回忆一下,在王国炎的问题上,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过什么过头的言行举止,也从来没有阻止,妨碍过你对王国炎的调查,从来没有讲过说过任何包庇、袒护王国炎的话,甚至还常常显示出一种对王国炎的极度厌恶和轻蔑。从他们所有的言行举止上,你几乎抓不住任何把柄和破绽。表面上的种种现象都在表明,他们几乎同王国炎的案情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把王国炎再判10次死罪,对他们又奈之若何?他们还不是照样作他们的官?你明知道他们干了那么多坏事、丑事、鬼事、恶事、见不得人的事,但你就是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把自己包得很严,让你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反过来,等到他们缓过劲来,腾出手来,位置坐稳了,风头过去了,一旦还手立刻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想把你怎么样,就能把你怎么样!对你来说,他们个个都是执法者,而你仅仅只是个守法者!你奈何不了他,他却可以随时随地地任意处置你,收拾你!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岂知三马同槽行恶千里!执法犯法,徇情枉法,以权压法,贪赃卖法,这就是他们欺世盗名。挂羊头卖狗肉的阴险之处,也正是他们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可怕之处!
“哑巴了吗!啊?说话呀?你刚才气势汹汹的劲头都哪里去啦?啊?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吗?说呀?还有哪些领导给你设置障碍啦?啊?不是能说两天两夜吗?啊?怎么就没词啦?罗维民!请你回答问题!听见了没有”
罗维民紧张地思考着,看是不是该把监狱内外正在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们。
bp机的鸣叫,给罗维民适时地找了个借口。他一边掏出bp机看着,一边答道:“我不想回答你,是因为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说出来!你既然想听到我的回答,正好我已经写好了一份举报材料,我现在就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先把这份举报材料念给你听听”
罗维民突然一怔,他看到了bp机上的一行字:
魏德华先生说,一切顺利,他们已经撤出!要你尽快摆脱干扰,小心守候,并转告辜政委,命令己下达,准备明早行动!切切!
怎么办?
罗维民看着眼前一张张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突然意识到,即使要脱身,也必须把这份举报材料念完,然后再找个借口离开。
举报材料并不算短,他念得极快,然而又显得并不慌乱。一千多字的材料,几分钟便念完了。
念完了,他看了一眼辜政委,然后大声说道:
“你不是要回答吗?这就是我的全部回答!举报材料所讲的内容由我个人全权负责!并承担一切法律责任!现在我就正式交给你们!这份举报材料我已经一式两份,另一份我现在就交给监所检察室,从现在起,我就正式开始对古城监狱的问题进行检举揭发!明人不做暗事,我还要去省监管局!去省司法厅!去省委!去司法部!如果还不行,就去中南海!去中央!古城监狱的问题一天查不清楚,我一天也不会停止!告不倒古城监狱的这些贪官污吏,我罗维民誓不为人!就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死而无悔!”
说完了,罗维民把那份举报材料往桌子上猛然一拍,然后一转身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他刚一跃身走出来,猛一个颤栗。顿时又呆在了那里。
会议室门口有个人站在那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一眼就看清楚了。
赵中和!
代英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省厅的医疗室里。
可能是脸部的肿胀,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有几个人围在身旁,当他终于看清是苏禹厅长,还有李局长和易局长时,他哼了一声便要坐起来,然而立刻便被苏禹给轻轻地摁住了。
“别动,你的头上刚刚缝了几针,好好躺着。”苏禹脸色严肃,却又语气温和地说道。“医生刚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看来暂时不需要住院。头晕不晕?”
确实很晕,晕得想吐,但代英摇了摇头“好像有点,没事。”
“苏厅长说了,住在这里也更安全一些。这里有最好的大夫,还有最好的仪器。”李辉局长这时插话说道。“苏厅长在这里已经呆了好长时间了。”
代英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他们呢?他们几个呢?还有那些东西?那些信件和录像带还能不能复原?”
“他们都很安全,那些东西也都很安全,技术科和特勤科的人正在做紧急处理,如果顺利的话,有些很快就能复原,你们下午行动的情况已经有人给我们汇报过了。小代,谢谢你。”苏禹的话依然很轻,但却让代英差点没掉下泪来。
“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采取行动了?”代英问。
“是,你们找到的东西给我们提供了有力支持,还有,古城监狱方面的情况也很顺利。”
“苏厅长,我觉得,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不能再迟了,再迟就晚了,来不及了”
苏禹轻轻地打断了代英的话“已经决定了,我们刚刚研究过,行动的时间定在今天上午7点。”
代英一震“7点!不能再提前了?”
苏禹摇摇头“不能。时间少得不能再少了,几方面都得准备,史元杰此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如果准备不足,有了疏漏,还不如不行动。”
代英沉默了一下“苏厅长,赵新明和樊胜利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苏禹默默地站了起来“正在抢救。小代,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现在离7点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7点钟的行动是个大行动,我同李局长和易局长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应该由你来具体负责,你的身体顶得下来顶不下来?别动,别动,你给我好好躺着。”苏禹对坚持要坐起来的代英摆了摆手“我现在并不要你回答,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躺着。你在脑子里认真估计一下,究竟需要多少警力?你们刑侦处刑警大队的警力究竟够不够?需要不需要防暴大队的支援?需要不需要武警支队的支援?需要不需要各分局的支援?对那些实施拘传的犯罪嫌疑人,我们究竟了解多少?7点钟,正是上班上学高峰,在执行任务时,如果发生枪击事件怎么办?学生和群众围观怎么办?交通堵塞怎么办?还有一点,在东城分局。属于姚俄利死党的警员究竟有多少?对姚戬利本人,是通知他来市局,或者是来分局再拘捕他,还是直接去他家里强行拘捕?还有武术学校的校长,武警支队的武术教官,对这些人我们又如何采取行动?其中还有一个市政协委员,我们至少也得在对本人实施拘传的同时,通报市政协审议。还有,万一消息透露出去了怎么办”
“苏厅长,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对这些嫌疑对象的住宅和办公地点,我在下午执行任务前,就以别的名义分别通知了刑侦科、缉毒科、档案科和刑警队的一些可靠的干警,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把这些资料交给了指定人并已集中到了二个可靠的地方。从今天晚上我们执行任务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即将行动的消息,否则他们绝不会那么明火执仗地跟我们干。唯有一点,我希望你和李局长、易局长再商量一下,时间至少还应该提前一个小时,否则要出大问题。”代英一边说,一边已经坐了起来。
“会出什么问题?”苏禹问。
“像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在这两天,7点钟时,肯定都起了床,很可能有一部分人已经走在了上班的路上,而且老婆孩子也都在,来来往往上班的人又那么多,一旦看见警察,别说大人了,只是那些小孩子的围观就让我们寸步难行。而一旦有人围观,几乎就等于把行动告知了那些犯罪嫌疑人。人越多,我们越被动,对他们则越有利。要是他们有枪,情况就会更糟”
易伟来副局长这时插话说“这我们都考虑过,问题是现在根本就没时间。现在都快凌晨3点了,如果我们现在发布紧急通知,让刑警队的人立刻回局里集中,那几乎等于把通知告诉了犯罪嫌疑人,百分之百地要走漏消息。我们最好在5点半左右发出通知,6点钟全部集中,他们没有人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大的行动。这么多年来,像这样的行动,极少有在7点钟实施的。7点钟,犯罪嫌疑人一般都会在家里,有孩子和妻子在家,对我们有不利的地方,但对他们也一样有不利的地方。”
代英几乎想也没想地便打断了易伟来的话“这我不能同意。这岂不是等于要拿嫌疑人的妻子孩子作人质?事实上让刑警队员集中的时间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不论是实战还是演练,我们进行过多次了,半个小时足够。布置任务20分钟足够。6点钟行动,5点钟集中没有问题。我的刑侦处可以组织200警员,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还有,为保险起见,各城区的刑警队员在各城区集中,然后由我们的人去当场布置任务。防暴大队集中待命,暂时不布置任何任务。武警只需要给领导打个招呼就行。苏厅长,我觉得这样基本上就可以了。精兵强将,总共500多警力足够,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出意外。关键是时间,事实上我们的勘验、检查工作一些主要的部分已经完成,其余的我也都随时布置了下去,所以我认为越早越好。”
一阵沉默。
“要是提前到6点,史元杰他们怎么办?史元杰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家,你让他们怎么采取行动?”苏禹突然问道。
“立刻给史元杰打电话,看他到了什么地方?”李局长一边说,一边开始拨手机。
十几秒钟后,史元杰接了电话:
“我的车时速120公里,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回去。”
“苏厅长让你别玩命,注意安全。”李辉嘱咐道。
“我的手机手机没电了,让,厅长接电话。”史元杰手机里的声音时断时续。
“我是苏禹,请讲。”苏禹接过手机大声说道。
“刚接到何处长的说”史元杰的话几乎听不清楚。
“何处长说了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何说,行动提前,一定提前!要出大问题!”
“再说一遍!”苏禹几乎在喊了。
“何处长说,7点必须6点以前!越早越好!”“何处长现在在什么地方?请他直接跟我们联系!”
“不知道,可能重伤,说了两句,大概晕过去了。”
“告诉他的电话号码!”
“没有,不没电回去再联系。”
手机里突然没了声音。
一分钟内,李辉的手机连响了几次,但每次一接就没了声音。
李辉打过去也一样,对方一接就没了声音。
真的是没电了。
苏禹愣了半晌“出什么问题了?重伤?是不是被绑架了!”
几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史元杰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何波刚才在手机里说的那些话。
何波说了,他已经从bp机上看到了行动的时间,他坚决要求改动时间,行动必须提前,越早越好。何波的声音很弱,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他受了伤。然后就只说这件事:行动必须提前,一定要提前!
尤其让史元杰不可理解的是,何波说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不要回市局,否则要出大问题。史元杰问为什么时,手机里便没了声音。他只听到了有个人喊了一句何处长,手机立刻便被关掉了,可能是何波自己关掉的。如果何波受了伤,说了两句就没了声音,很可能是晕过去了,或者是没法说下去了。那么他一定是受了重伤,致命伤!他自己关掉手机,又不让别人说,极可能是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在他身边的人他不放心,他觉得不可靠。
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市局?何波说的大问题会是什么?
问题是,市局里如今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他。在这之前,他刚刚通过电话,这两个人都还在,都还在等着他。别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现象,如果出了大问题,值班室的人会不告诉他?
紧接着便是苏厅长打来的电话。
然后手机便没电了。他曾准备了两块电池板的,但今天打的太多,都被用尽了。
没了手机,没了联系,才明白现代通讯工具是如此重要,又是如此可怕!愣了半晌,他看了看汽车仪表,轻轻地问:“还能不能再快点?”对司机来说,这句话不啻是一声惊雷。这辆桑塔纳的时速此时已经超过了120公里。这在没有任何封闭的二级公路上,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史元杰对司机继续说道“咱们四只眼睛一起用,我给你看着两边,你只管朝前看就是!”司机并没说话。
只见仪表上的指针渐渐的开始右转:
125,130,135,140,145
魏德华一出古城监狱,一边让他们几个在邮局用三部传真机同时向省厅传送王国炎的审讯记录,一边等在车里不停地打手机。
给罗维民打了个传呼后,他先问了问市局值班室有什么情况,值班室的小张说刚才史局长来了几个电话,除了何处长一直还没找到外,别的一切正常。另外就是地委的贺雄正书记打了几次电话,口气很严厉。
“贺雄正!这么晚了他还要干什么?”魏德华问。
小张说:“他就是要找史局长。我按史局长交待过的话给他说了,就说史局长出去了。他问史局长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后来又打了两次,我还是没敢说史局长在哪儿,没想到他大发雷霆,把我臭骂一通。说限我10分钟内必须把史局长找到,并让史局长立刻给他去个电话。然后我赶紧又给史局长打手机,可史局长的手机一直打不进去。魏局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贺雄正书记可能一会儿还要来电话。”
“他最晚一次来电话是什么时间?”
“大概还不到10分钟。”
“你没给他说别的吧。”
“我敢说啥呀,他那么凶,我又不能把史局长卖了。”
“你做的挺好,别管他,再打电话你就说史局长的手机一直不开,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
“魏局长,你快点回来吧。这儿还有两个人哪,他们一直闹着要走,还说再不让他们走,他们就向检察院法院告咱们非法拘禁。”
“谁?”
“胡大高和范小四。”
魏德华猛然一惊,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看来史局长真听了自己的话,把他们软禁在局里了。见鬼!这两个东西究竟该怎么办?放了吧?谁知道他们出去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不放吧,又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对了!说不定贺雄正火气冲天的原因跟这也有关系!他们都有手机,并没有断了联系。
“小张,你听着,我马上跟史局长联系,你们先想办法把他俩暂时稳住。我正在邮局电传一份重要材料,估计得40分钟左右。如有情况,随时同我联系。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明白。”
“还有,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俩的bp机和手机没收了?”
“这,有名目吗?总得有个说法呀?”小张突然为难起来。
“你就说我说的,何波处长的事情同他们有联系。”
“何波处长?什么事情?”
“这你别问,也不必给他们说什么。看他们的反应,然后再见机行事。”
“明白!”
接下来魏德华又连着拨了两次史元杰的手机,仍然一直打不进去。
史局长究竟怎么了?
正拨着手机号码,bp机响了起来。苏禹先生说,行动提前到6点!史元杰手机没电了,具体情况请你立刻同他联系,或立刻打开手机!
6点!现在都已经4点了,怎么来得及!
魏德华呆了半天,立刻像发疯一样拨动着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