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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尽力掩饰却破绽百出的睥睨审视影响不了顾冬晴,她这一笔赵父眼中的失误像是一抹飘落谷间的云朵,未适其所却自得其乐,睁着无畏的晶亮眼眸悠然地在赵府大厅另辟属于她的天空。
她淡定地答道:“百花谷大弟子,顾冬晴。”
彼冬晴一开口,宛如翠鸟啼鸣的清脆嗓音着实令大伙儿惊艳,余音绕梁久久不绝,要不是她的来历过于惊人,恐怕现在大伙儿还沉浸在她优美声嗓当中。
“百百花谷?!她是百花谷的弟子?还是大弟子?”众人一阵愕然,苏泓世还夸张地跌坐到地上,表情惊恐万分。
面对赵家人实属正常的反应,顾冬晴了解外人对“百花谷”又敬又畏的心态,只是赵母突然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彷佛见到浮生中赎世明灯的模样委实教她不解。
“有救了玮儿有救了”赵母泣不成声,来回看着赵父与顾冬晴,雀跃欣喜全盛在她激动的泪水之中。
经赵母提醒,赵系玦这才发现厅堂里除了爹娘、小妹、前来依亲的四名堂、表亲,剩下的就是从小看他到大的总管与老仆们,确确实实没有从小打闹到大的二弟赵衡玮。
“娘,二弟怎么了?”尤其在看见家人提到二弟的样子,比乍见他归来时眼眶更红了几分,他心里大感不妙。“娘,您别急着哭,先跟我说二弟出了什么事了?爹,您也说句话啊!”“你二弟他三年前坠马,摔伤了脑袋,就没醒过了”那时全家大小急慌了,访尽天下名医,寻遍各地药材、偏方完全不见起色,只见躺在床上的二儿子愈见消瘦,他们两老哭到都快没眼泪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上“百花谷”求援,但先别说“百花谷”的位置成谜难找,光是赵衡玮的身体也负荷不了颠簸,就算找到了,以他的性别八成会被拦在谷外,不得其门而入。
现在老天开眼了,送他们一个“百花谷”来的姑娘!
但,不是每一位“百花谷”的弟子都懂得医理,于是赵父急着问:“顾不,冬晴,你会不会医术?”
“我这条命就是冬晴救回来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毒发身亡了。”赵系玦率先赞扬,庆幸地握紧顾冬晴的小手,如果她能医治好二弟的伤势,爹娘必定能敞开心胸接纳她这位媳妇。
赵母感激涕零地望着顾冬晴,幸好玦儿遇上了她,否则接连两个儿子出事,要他们两老如何活得下去?现在就盼她多救她一个儿子。
她哭着说:“我求你,救救玮儿吧!”
彼冬晴垂下双目,赵母布满皱纹的双手就在她眼前,老实说,她对赵母苦情的哭求未有太大感觉,赵家人对她的防备、恐惧与不屑的眼神也未影响到她,唯独赵凝玉挟带着忿恨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地望了回去。
她别开了
彼冬晴心里闪过什么,却无法清晰捕捉。
因为赵母的恳求得不到她的正面回应,已有不少批评的声浪出现。
“安静!冬晴自有她的考量。”赵系玦出面喝止众人愈加嚣张的耳语,虽然他也希望冬晴伸出援手,但是面对亲人的责难,他必须先挺身护航。
“人命关天,这时候还要考量什么呢?他终究是你亲弟,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总该念在你的分上医治玮儿吧!”赵父扶着妻子,以一家之主的身分发声,顾冬晴再傻再笨,应该都听得懂想进赵家先该怎么做。
“总要让我见过了人,才能确定救不救得了,现在允诺只是安你们的心而已。”赵家人无意间流露出的性格像极了失明时的赵系玦,总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认为旁人该当为他们做些什么,但她无法拿出同等耐性应对。
“好好,你快随我来!”赵母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厅后走去,其他人更是兴致勃勃地想见识“百花谷”的医术是否如传说中了得。“你风尘仆仆回来,还没吃到接风宴就得先看病人,真对不住,等会儿你就先瞧个大概,别累着误了诊断。”
她现在可是硕果仅存的希望,自然得好言相待,若她真能治好多名大夫都摇头推辞的赵衡玮,日后赵家必然奉她为上宾。
“娘真好,还没进门就替她做面子,怕她医治不了二哥,没脸待下。”赵凝玉走过顾冬晴身边,有意无意地说了这句话,侧头故作无事状的她丝毫不知此举引来赵系玦不认同的皱眉。
“玉儿可能心情不好,讲话口气差了些,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千万别在意。”他靠在顾冬晴的耳边轻声说,替赵凝玉缓颊。
她本来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旁人爱说什么是他的事,听与不听则是她的选择,赵系玦算是了解她的个性,特别把这件事拿出来讲,反而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是瞒了她什么事吗?
手一搭上赵衡玮的脉,顾冬晴面色便是一沈。
房内响起阵阵哀凄低泣,唯独赵系玦面色镇定,依照顾冬晴的指示翻动床上骨瘦如柴的赵衡玮,奋力压下心中的不舍苦痛。“我二弟有救吗?”
“健步如飞我不敢保证,让他下床走路,料理生活琐事还行。记下,我要五灵脂六钱、金银花四钱、菟丝子四钱、麒麟草一两、血脂石三颗,最好每颗都有拇指大,再加鲈鱼一条怎么了?很难凑齐吗?”赵家袓业不是南北药材商,这些简单的药材就让他们个个蹙了眉头,后面还没开出的药单岂不是让他们绝望?
“沽名钓誉!”赵凝玉嫌恶地别开眼,重重地酸了她一句。
赵父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解开赵系玦与顾冬晴的疑惑。“她开的药单跟前几回从山东请过来的名医一样,吃了三个月,情况还更严重。”
赵母听到这里,难过地扑进丈夫怀里嚎啕大哭。顾冬晴丝毫不受影响,看向越发沉静,内心却汹涌无比的赵系玦。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担心二弟担心得很,却怕他失措的反应会让赵家人无法接受,正拚命地隐忍着。
尽管他在赵家享有身分、地位,她还是比较喜欢在“百花谷”中恣情纵意的他,有时候是罗嗦了点没错,至少不会让她感到心疼
彼冬晴收起百转心思,走到房内备好文房四宝的案头前,提笔写下药方。
“他少开了两味药,秋蚕子与神木胆,所以无法打通他积瘀至少三年的血路,反而像一把火灼烧着他已经残破不堪的身子。”她见赵父脸色更加死白,就连鲜少出谷走动的她都知道这两项药材千金难换,更何况是游走市场的商家。“神木胆我有,秋蚕子得由你想办法。他的伤势再拖一年,要治可以,一辈子得坐木椅车。”
“冬晴!那颗神木胆是你要用的,二弟需要的我另外再找。”他希望二弟伤愈,也想要顾冬晴能有她这年纪该有的模样,偏偏他们踏遍千山万水,只有寻获一颗。
“神木胆是我用来说服师父让我俩成亲的藉口,有或没有对我不成影响,我只是长得慢了些,不是不长了、不变老了,不如给你二弟。我还能等,他不能等。现在棘手的反而是秋蚕子,而且要是活的。”她轻覆上他紧握不放的拳头,悄声地说:“你不介意我的相貌就够了,旁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
彼冬晴对于赵父、赵母毫无掩饰的欣喜不予置评,这并不是她识大体的表现,而是她不忍见到赵系玦哀伤痛苦的表情。
赵系玦反握住她,不顾房内尚有他人,将她略微冰凉的小手送至唇边,深情一吻。“谢谢。”
赵父轻咳一声。“据我所知,淮南王郑延寿去年折损几名大将,由塞外捕回三只秋蚕子,有人捧三十两黄金请他割爱未果,年初折损两只,我看现在百两黄金都无法让他点头了。难道除了秋蚕子,没有替代的药材了吗?”
他商场人脉再广,脑筋也动不到郡王身上。
“郑延寿。”顾冬晴小声呢喃,迟疑了一会儿后,取出贴身收藏的短刃递给赵父。“派人送到郑王府,说我这把刀跟他换秋蚕子。”
师父曾与郑王爷有过一段情,最终不欢而散,仍留下这把信物见证曾经,纵然她不想与郑王府的人多有接触,但她已经蹚进浑水里了,还怕湿身吗?
“别跟我开玩笑,这脸赵家丢不起!”赵父把短刃丢回给顾冬晴,态度不满且不屑。一把值不了多少钱的普通短刃,最好能换三十两黄金仍不可得的秋蚕子!
“冬晴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杨总管,你差人送这把短刃上郑王府,拜帖就写我的名字。”赵系玦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下接过短刃,递给在赵家服侍近三十年的忠仆。既然赵家丢不起这个脸,就让他以个人的名义递送,绝不能让她在赵家有孤立无援的错觉。
“玦儿!”赵父震怒。“日后你可是要接掌赵家事业的,这时候怎么能得罪王爷?”
“我相信冬晴,而且二弟的情况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有希望我们就得试,至于接掌家业爹,我有事想跟您商量,晚膳过后再议可好?”取得赵父同意后,他扶着顾冬晴。“累了吗?我送你回房休息。”
苞他回家不到半天的时间,肩膀就揽了一堆事情,长媳不是件好差事,他绝对不会让顾冬晴为了这个家族的期望,而改变了她最初最真的个性。
“玦儿,你跟你爹是该好好说场话,别等晚餐过后,现在就去吧,我刚好有些事情想问问冬晴。”赵母见儿子犹疑不定,似乎在想法子婉拒她的要求。“怕什么?娘又不会吃了她,只是想把玮儿的事情问清楚一点。”
“你去吧,晚点再回来找我就好。”顾冬晴帮他决定,就是不想让他难做人。
“娘,我把冬晴交给你了,记着,她对我很重要。”如果把她气跑了,他可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人,当初离开“百花谷”他可是蒙着眼坐了好长一段马车才卸下眼罩。
确定赵父与赵系玦离开后,赵母才拉着顾冬晴的手来到赵衡玮房内的偏厅说话。
“我知道我不该质疑你,但是我遇过太多信誓旦旦说能医治玮儿,最后却无疾而终的大夫,我实在怕了,所以我想向你讨个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尽全力治好他,像你说的,能料理生活琐事。”
“嗯。”顾冬晴轻声应和,没有把握她也不敢贸然夸下海口。
“那就好”赵母显得有些促局,但该有的坚持还是要有。“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玦儿说他在百花谷娶了你,但在凤台还是没有人知道的,我想同床共枕难免为人诟病,所以我替你安排其他厢房可好?”
她是很感激顾冬晴没错,但是要完全接纳她做媳妇,言之尚早。
彼冬晴美目微敛,难怪急着先向她讨承诺,原来是怕她迁怒。“赵伯母,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是还没准备好要我唤你一声娘,既然你们没办法接受我,那我只好争取我要的东西了。我不可能放弃系玦,更不会跟他分房睡。”
赵母仗着长辈身分前来劝说,当真以为她会为了进赵家而退让?
“娘还把你留在赵家,没把你安置在外就该偷笑了!你可别不识好歹,丢了大哥的脸,还令赵家蒙羞!”赵凝玉就是看她不顺眼,凭什么全家人都得看她脸色?“百花谷”弟子了不起吗?她根本配不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