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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看到子政的时候,子政也看到了他。一袭绛衣温文儒雅,本来应该说句公子世无双。可惜,手上握着的剑破坏了那份儒雅。朱家不适合拿剑,他的长相是那种偏瘦的可爱型。那这剑,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冲突感。
要子政来说就是,不够男人。
子政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能穿着这种衣服,佩戴玉器束冠的男人不论如何都不会是一般人。看着被侍卫箍在怀里的春生。他的表情很不好。
于是子政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刀刃上血珠受到引力的影响在刀刃上悬而未落。他从来不缺乏挥刀的勇气。就像是他之前告诉寻羡的时候一样。
这是一个乱世,弱者唯有向强者挥刀,才能有勇气活下去。而子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弱者。更何况,他告诉过春生。坐在他的马上,只要牵着马缰,拿着他的玉佩就不会有人敢动她。
现在看起来,子政觉得,自己的影响力貌似没有那么强啊。
当然了,这只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子政到底还是杀过了头,看着别人提着剑带着侍卫上门就以为是敌人。所以他没有丝毫动摇的扬起了手里的刀。
可朱家不一样,他是个头脑灵活的主。看到子政的样子就知道误会了,一把丢掉自己的佩剑,向前两步。双手在胸前横推出去。以下礼见拜。
“董氏子,家。见过长平君!”
然后他直起身子,满脸的歉意。
“此番,长平君受惊了,是家作为东道主招待不周。竟不知,长平君大驾光临!家任由长平君处置!”
一番话,可以说姿态放得非常之低了。子政垂下了手里的刀,有点意外的看着朱家。董氏子?还能以东道主身份自居的,那就只有六卿里的董氏了。董氏子啊。这个穷乡僻壤居然来了个金疙瘩?
“君子,过谦了。此事与君子无关。实乃,政,心火过剩。然,杀便杀了。政此番不过途径晋国,作出此事也有不当。自当亲自向晋公请罪。”
子政说话滴水不漏,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别人对你姿态低,那就必有所求。或是巴结,或是求取。所以他并没有顺着朱家的说法顺杆子下来。反而把罪责揽在了头上。
再说,揽在头上有什么事情?晋公还真会因为几个人治罪自己,最多为了维护颜面,罚点钱。然后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说不准几百年后还能做出来一个典故。什么长平君子政遵纪守法,杀人自首什么的。
贵族从来就很擅长这些。
子政一只手对着被侍卫箍在怀里的春生招了招手。春生挣扎着,从侍卫的怀里蹦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跑到了子政的身边,她有点被吓到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小心翼翼的站在子政的腿边,靠着子政。
不过三天,这个瘦弱到分不清男女的小孩子就失去了所有能依靠的人。子政这个认识才三天的人就成了她最大的依靠,和最熟悉的人、最信任的人了。
“长平君!这是折煞家了!事情,家,已打听清楚。本就是这里宰徇私枉法残害黎明。所以,处置这里宰的事情,本来应当是家的责任。倒是长平君代劳,且如此严于律己,让家,忏愧不已。家,已安排好了接尘宴,还请长平君,赏光。”
朱家自然没时间安排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这种地方有什么能安排的?烤羊吗?他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贵族和贵族之间的交流,最起码面子上都要过得去。
子政点头。
“好,君子相邀,政岂能视若无睹?然,一身喧嚣,怕是搅扰了兴致。不如,政且先去洗漱更衣?”
“应有之理!”
子政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由侍卫带着子政去了这府邸里的一间房子里。春生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只能和侍女一起呆在屋子里看着子政洗澡。子政泡在水里,一边的侍女战战兢兢的。
她们虽然没全程看到,但是依旧看到了子政那血染的屠刀。加上朱家侍卫们正在拖走尸体,打扫府邸,自然被吓得不轻。
子政一头黑发因为过水的原因柔顺的披在脑后肩膀,水汽氤氲,显得仙气朦胧。脸上画的疤痕也不见了。此刻的子政,倒是显得柔和了很多。就春生而言,她觉得大哥哥更漂亮了很多。
至于为什么说漂亮,因为,她的词汇委实有限。别说帅气了,英气、英武她根本不知道。
“春生。”
“君子!”
春生叫着,嗓子有点哑。子政睁开眼,一双桃花眼映衬着水波荡漾,更显得明媚。他摇头,吩咐着侍立两边的两个侍女。
“给她倒杯水,要温的。”
侍女打了一个激灵就赶紧去办,手上有些颤抖,可还是稳稳的倒了一杯,没有撒出来。然后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
哗啦的站起来。另一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拿着布帛给子政擦拭身体,然后服侍他穿上华贵的一扇,替他用吸水更好的布匹一遍又一遍的擦头发。
“很怕我?因为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
侍女不敢接话直接跪了下来,她们不是人,是奴隶。她们从来没有当人的资格。要么是被使唤的工具,或是主人发泄的工具,又或者是主人赏给别人发泄的工具。所以子政的话让她们只能跪下,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出去吧。”
子政来了个老秦人祖传的青蛙划水姿势,侍女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子政走了两步,蹲下来看着春生,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因为灰尘凝固的泪痕。然后把桌子上的水杯放到她手里。
“喝点水,哭多了,嗓子会坏掉的。”
春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双手抱着水杯一小口,又一小口的喝着。
“你娘死了,我想了想,我会摆脱朱家照顾你。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让你去他的府邸里当个侍女。不过你放心,我的名头虽然没那么响。但也不会太苛责你,想来安稳一生不是问题。”
春生摇头,她放下了水杯,小心翼翼的像是丢了家的小狗。双手轻轻捏着子政宽大的袖袍。
“君子,留下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梳头,擦头发,擦水都可以的!不要丢下春生好不好。”
“春生,你记住,你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我替你报仇,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自己的因素要更大,相较于可怜你要更大。所以,你在我眼里,不够特殊。但是我是一个开明的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留在这,你从此可以衣食无忧,虽说干些伺候人的活。但朱家绝对不会拿你出去‘伺候’人。说不定,以后会给你些钱财,让你得以自由。”
说到这,子政语气重了很多,他双眼盯着春生。
“但是如果你选择必须跟着我,那我只有一条路给你。我会让朱家分出来一个人手,带着你拿着有我印信的手书。跨越鸿河去往我的封地当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侍女。这一路近千里之遥,光是鸿河就宽逾二十丈。路上会死的。”
春生还是摇头。她低着头。
“我想跟着君子。”
“那明日,你就出发吧。”
子政转身,站起来。体内气血随着炁运转奔流,黑色的长发带起了阵阵蒸汽。春生靠近了子政,用一双手把子政的长发捋顺。
子政想起了春生的名字。她说过,她叫春生不是因为她是春天出生的。而是因为,她娘告诉她,春天到了,小草就会长出来。会开花,树会发芽,鱼也会回来。所以她的父亲也会回来。
可是实际上,她的父亲早就回不来了,她父亲是晋国普通的士卒。早在她出生前两个月就死在了一场很简单的行军路上。没有光荣的战斗,没有悲壮的断后。很简单的风寒。
所以子政才给这个小姑娘一个选择。路是人选的,走到哪里自己说了算。到底是普通人,死在路上,还是要出人头地,都要看自己。
梳了半天,子政一巴掌打开春生的手。笨手笨脚的。叫来门外等待的侍女给自己束冠,也让人去给春生换一套普通的侍女服。
而子政本人则是前往了朱家摆宴的地方。吃个饭,好吃好喝,然后该散就散。他在晋国耽误两三天了。可别到时候富彘在宋国等了七天半个月都等不到他,那就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