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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完)
军营里的下属们都知道,裴小将军是对女色最是为之不屑。即便是北疆的公主,天姿国色,也打动不了裴小将军。
小将军好像心里头只有打仗这件事,除此之外,对任何事抖不太感兴趣。
明明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但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十分的洁身自好,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将军府的家风甚严,管教的颇为严格。
但是连小将军的母亲都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他们也就摸出了点味道来。
有斗胆不怕死的,趁着战事结束后,挤到小将军的面前,“裴将军,您若是不嫌弃,卑职家中有一小妹,颇有几分花容月色,您看看……”
裴琅还未搭话,副将就先笑了出来,拳头砸在对方的肩头,“你怎么还成了媒人?你见过我们裴小将军喜欢过什么人吗?别耽误祸害你妹妹了。”
这人还不死心,又有点不服气。
梗着脖子红着脸和副将理论,“那是小将军还没见着我妹妹,如若见着了,必定是挪不开眼,喜欢的不得了。”
他继续吹捧妹妹的美色,“我妹妹可是十里八乡的美人,还没及笄就有许多人想要娶她,我都没答应。”
副将哈哈大笑。
他说完脸也有点红,他心中其实也没底气,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将军真的不喜欢女子吗?时间长了,可不能把身体憋坏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不仅没有看见过小将军去逛窑子。
即便是听也从来没听过。
边城多貌美胡姬,腰肢细软,□□圆润,皮肤雪白。十分的勾人。哪个男人见着了心不得漏两拍?
若是茹素已久的男人,更加把持不住。只想趁着良辰美景,翻云覆雨,行鱼水之欢。免得白白浪费这难得的春宵一刻。
裴琅专心致志磨着手中的匕首,这类话他被问得多了,也就没有那么生气。
副将其实也很好奇,真的有男人能憋得住吗?
裴琅说:“我家中已有未婚妻。不能在外胡来,否则我母亲知道了是要打死我的,我那未婚妻年纪还小,若是知晓我在外胡来,可能会在家里偷偷掉眼泪,不肯再嫁给我。”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从来没听说过小将军已有未婚妻。
可能是以前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小将军也不是个喜欢在他们面前提起家事的人。如此一来,便激起了两人的好奇心,开始打听小将军的未婚妻是何许人也。
“您那未婚妻是哪家的姑娘?”
“是啊,以前从未听您提起过。”
“多大了?好看吗?将军您见过她吗?”
裴琅已经磨好匕首,刃面锋利,磨得已经反光,像镜子似的能照清人的脸,他将匕首收回的鞘中,面色冷肃,“她在京城。”
裴琅皱着眉认真回想了一番,“应该是盛家的姑娘。”
他又想了想,蹙着眉头说:“我没有见过她。”
裴琅不仅没有见过他的未婚妻,甚至连他未婚妻的名字到现在也还没有记住。本来对这桩婚事他就有诸多的不满意,他对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妻,属实没有好感。
他自己也是近两年才知道远在京城还有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裴琅觉得自己是不会喜欢京城那边文绉绉又娇气的千金小姐,一丁点的磕磕绊绊都和像是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就像陶瓷做成的欣赏品,易碎。
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
副将看得出小将军对他的未婚妻似是有些抵触,想来他应该是不喜欢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不过也是,虽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连面都没见过,就要他们结成夫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小将军是不是不喜欢她?”
裴亮垂眸,神色淡淡的回应:“我为何要喜欢她?”
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感情。况且先前裴琅已经向他母亲表达过不喜这门亲事,他是想要退婚的。
明明是他的婚事,怎么能不过问他的意见?
可是母亲说没有正当的理由,不能退婚,否则便是毁了那位姑娘的名誉,她往后再要嫁人也都不容易了。
裴琅勉强被母亲劝住,才没有执意要退婚,可他心中到底存了气。
年关他回随母亲回京一次,届时他会同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说清楚。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着实对娇滴滴又有点小刁蛮的千金小姐没什么兴趣。
他以后要娶的妻子必定是要有足够的气度和魄力。能支撑着得起将军夫人的身份。若是连点手腕都没有,全然要靠别人护着,是撑不起将军夫人的身份的。
副将说:“京城的官家小姐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娇气,不像咱们皮糙肉厚,往后她若是嫁来边城,恐怕也吃不得这边的苦头。”
裴琅也是这么想的,要他伺候个娇气的大小姐,是万万不可能的。
日后将军府能不能回京,还不好说。她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边城可不像京城,这边气候多变,干燥寒冷,她吃不了苦。
裴琅面无表情的说:“我会与她退婚。”
副将略有些吃惊,有些话说归说,婚怎么能随便就退了呢?他只不过随口迎合两句,小将军怎么就要退婚了?若是让小将军的母亲知道他在“搬弄是非”,他也没个好果子吃。
“您先冷静,说归说,既然婚约已定,随便退婚是有些草率。”
“我意已决,与你无关。”
“都说京城里的姑娘,貌美如花……”
“长得再美,我也不会喜欢。”
“……”
副将不再多言,言多必失。
裴琅回府之后,就被母亲叫了过去,询问他可准备好了回京的行李,还有送给他未婚妻的礼物。
裴琅绷着冷脸说:“无需特意准备礼物,待见了面我会同她说清楚。”
让她自己先开口退了这门婚事,便是如此,她的名声也能保住。
对外大可称他身有隐疾,故而退婚。他并不在意,他这一生,只想戎马沙场,驰骋边疆。
母亲被他气的不行,掐他的胳膊骂他不争气,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头倔驴?
他母亲好声好气,不复平时的泼辣,相当的温和,“皎皎知书达理,人美心善,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气,是你占了她的便宜。”
裴琅装作听不见,摆出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母亲都想抽他,这头倔驴!好说歹说都说不进,怎么就是不听。
深呼吸一口气,裴琅的母亲继续说:“若非母亲早早就为你定下这门亲事,恐怕她早就被别人娶走,你是不知道,每年想要娶她的人,都能将盛府的门槛踏破。”
裴琅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懒洋洋地说:“那就让他们去娶吧。”
她被气的想死,狠狠拧他的胳膊,“我懒得跟你说!以后你别后悔就是!”
裴琅说:“我不会。”
—
京城虽好,但是裴琅更喜欢辽阔广袤的边城。
他喜欢在战场杀敌时的感觉,已经习惯和刀剑作伴,眉眼挫着的锐气,已经难以消解,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凶。
他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吓到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他根本对她就无意,想起来都嫌烦的那种。若是让他娶一个随时都会哭的小姑娘回去养着当祖宗,不如直接杀了他。
再说了,他根本就不会哄女孩子高兴。说话直接,做事更直接。
刚回到京城,只歇了半天。母亲就强行拉着他去盛府登门拜访,在此之前还强迫他去买些小姑娘喜欢的礼物。
裴琅态度消极:“小姑娘喜欢什么?”
母亲用力瞪他:“你自己不会想?”
“我想不到。”裴琅生怕气不到他母亲:“您这么喜欢她,您给她买就是了。”
裴琅的母亲说不过他,连骂都懒得骂他。
盛府,长辈寒暄。
有意安排他与他的未婚妻见面,裴琅觉得见上一面也好,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当面说清楚,以免耽误了她的姻缘。
盛家的下人,请这位凶神恶煞的小将军在湖边的静亭里等。
“裴小将军稍等。”
“嗯。”
炎热的天气让人心浮气躁,站在湖边,扑来的凉风能让他稍稍凉快些,却不能叫他有足够的耐心。
京城里的娇小姐都是如此吗?出了门也这么的麻烦。精心打扮,事儿倒是不少。
裴琅感觉自己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他对未婚妻更加没有好感。一会儿只管不留情面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忽然。
一阵淡淡的幽香漫起鼻尖,裴琅转过身去,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身姿娉婷,一身水红色轻衫软绸裙衫,乖巧站在玉兰树下,肤白若雪,眼眸漆黑明亮,她就那样羞涩的笑吟吟看着他。
裴琅的心恍惚了一下,掌心冒汗。
他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等到她走到自己跟前,还没缓过来。他略显得有些紧张,仓促的别开眼睛,不敢正面盯着她看,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声音略显生涩:“盛姑娘?”
她淡淡嗯了声,“裴小将军?”
裴琅忽然就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方才抬眸时不小心瞥见的一片细嫩雪白的皮肤,还有一直往他鼻尖里钻的幽香。
裴琅有些手足无措,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未婚妻大概也是个腼腆的小姑娘,羞涩安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裴琅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
她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貌美。即便是连紧张时的神态都比旁人诱人些许,花容月貌也不足以来形容她。
裴琅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软几分,他将母亲帮他准备的手镯递给她,轻声说:“盛姑娘,来得仓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还望你不要嫌弃。”
她的手看着比别人都要小点,纤纤玉指,轻轻接过,眉眼骤然生动几许,“谢谢你。”
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裴琅耳朵发烫,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母亲称她为皎皎。
裴琅脸皮很厚,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得更近,少女身上的柔香也就更浓,他说:“明日你有空吗?我带你去骑马。”
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喜欢他的未婚妻了。若是要娶她,也挺好的。
虽然娇滴滴的,但似乎并不怎么娇气。
即便娇气,他也没多少抗拒待她好。
短暂的时辰,裴琅不由自主已经想了很多,边城艰苦,往后还是得搬回京城常住,偶尔回边城看看即可。
她细皮嫩肉,被家里人养得如此的好,怎么能跟着他去吃苦呢?
少女似乎被他的唐突惊吓,犹犹豫豫,没说有空也没说没空。
裴琅知道他行事太过直接,但是他有些忍不住,于是假装没看出来她的为难,“我明天来接你。”顿了顿,他补充:“你放心,一会儿我去同你父母说。”
“……”
长辈让两位未婚夫妻提前见面,也不是让他们在家中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
没多久,就有人来请裴琅回到前厅。
临别前,裴琅还依依不舍,总想多看一眼,在多看一眼。
不过也罢。
总归是他未来的妻子,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从盛府回去的路上,裴琅的母亲放心不下,她儿子一直念着要退婚,今天别在皎皎面前胡言乱语,说些伤人心的话。
“玉镯可送给她了?”
“送了。”
“真的。”
“嗯。”裴琅又说:“母亲,既然婚事已定,我想了想,若是横生变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裴琅的母亲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琅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下说:“既如此,婚事如何,往后就如何。”
“你不是还想退婚吗?”
“我于心不忍。”
“是吗?”
裴琅的母亲自然不信,她儿子是个什么脾气,她清清楚楚。
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呢?
除非……
他自己喜欢上了。
她是见过盛皎月的,别的不说,长的确实美。也不是凡夫俗子的美貌,而是那种叫人挪不开眼的气度。
“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不是。”
“真不是假不是?我不信你。”
因这婚事,他不满了有两年。
头一回见到人就改变了主意很难不让人多想。
裴琅说:“我与皎皎已经约好,明日我带她去骑马。”
“那你小心照看着她。”
“我知道。”
裴琅在京城不能多留,只有半个月的假期。
他每天都觉得自己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不够久,教她骑马,带着她挽弓,等到日落黄昏才舍得将她送回去。
临走那天,裴琅将自己的佩剑送给了她。
他的时间不多,眼神不舍看着她,忍不住将她抵在墙面,亲了她一口,低声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娶你。”
少女面上映着薄红,害羞的点点头。
裴琅恨不能今天就将她一起带回去,往后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他又亲了亲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我。”
等这场仗打完,太子地位稳固。
将军府才能光明正大回到京城。
裴琅又匆匆回了边城,身边的副将明显察觉到小将军的变化,多了几丝人情味,脸上的笑意都变得多了起来。
像是……
就像是好事将近。
副将十分奇怪,怎么小将军回了趟京城,心情反倒变好了?
小将军每天都攥着个手帕,放在鼻尖闻了一遍又一遍。
副将心生好奇,开口问过这帕子是谁的?竟让小将军念念不忘了起来。
小将军闭口不言。后来副将才知道这个帕子是小将军远在京城的未婚妻送给他的。
也不知小将军的未婚妻生的什么容貌,小将军不过只回去了一次,就改变了主意。
裴琅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母亲说他是见色起意,但是他不肯承认。绝不只是因为容貌。
他就是喜欢她,说不上来。
一见到就喜欢。
战事结束,裴琅就开始准备娶她的聘礼,一箱子一箱子往里面填。就连他母亲都有些看不过眼,觉得他在瞎折腾。
“这么箱子,运回京城都是不小的力气活。”
裴琅罔若未闻,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忍不住往箱子里装,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全都堆给她。
裴琅以前还看不惯酸不拉几写信回去的人。现在他自己也每天都要写信让人送到京城。
她不常回信,半个月才会来一封。
信上的字也不多,不像他洋洋洒洒什么小事情都要说给她听。絮絮叨叨的话,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烦,可是忍不住。
裴琅将她寄过来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几乎都能背的下来。
她说的话总是不多,无非就是自己吃了什么。
裴琅将她的信放在枕头下,夜里枕着她的信睡去。
小将军掰着手指头在算归京的日子。
他别无所愿。
只想将自己的小未婚妻,快些娶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