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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烨带我来到了下界仙山――蓬莱。
蓬莱是人间的仙境,多少凡人妄图来此寻长生不老药,都葬身于天地之水相接之处形成的无墟之中。
青青苍苍起起伏伏的山忽浓忽淡地浴在一片雨雾之中,偶尔飘过灰白灰白的云气,洒脱地将这一片风光绘成了一副壮观大气的丹青水墨。山间仙雾缭绕,皆长着半人高的灌木,其上长着如美玉珍珠般的果实。山顶偶尔会传来古钟轰鸣之声,沉闷且悠扬,林间便有白鹤纷飞,甚是壮观。
长烨牵着我的手,硬要徒步上山,一开始我还跟得上,可过了一段时间,腿脚酸痛,我便撒赖不走了,他只好无奈依着我,我靠坐在路旁的大石上,埋怨道:“太子殿下大可以施法上去,为何偏要走路呢?”
他嗤笑道:“修仙者皆身姿轻盈,那你为何走个路就喊疼喊累呢?”
“那是……那是我年纪还小,修为不够罢了。”我狡辩道。
他双手撑着我身后的大石,身子几乎贴在了我的身上,逼得我无路可退,只听他在我耳边呢喃道:“我是因为……想与你处得久一些罢了……”带着一声喟叹,灼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我的耳畔,暖暖的,痒痒的,似有一根羽毛在搔动着我的心脏。
突然,一个软软的,濡湿的物什衔住了我的耳珠,一阵酥麻传遍了我的全身,而我像被他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待我反应过来,“滕”的一下从脸颊烧到了耳根,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将他推了开,骂道:“你个登徒子,孟浪……”
他怔了怔,似是思及往事,眼里透着些沧桑,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道:“阿月……也曾这般说过……”
我登时怒火中烧,心道真是个登徒子,竟不止与一人有过肌肤相亲。
我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他跟在我身后还不知廉耻地问:“你为何如此生气?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我嘲笑道:“太子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也都是对的。”
不知何时他跑到我跟前,继续用他的大手裹住我的小手,我挣了挣,说:“你放开我……”
“我不放……既是我带你来的,那我便要对你负责到底……”他笑得很畅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笑呢?笑得如清风朗月,让人移不开眼去,我瞪着他:“谁要你负责了……”可却没有再挣脱。
蓬莱山巅。
一座古寺坐落于此,远处峰峦耸立,万径纵横,然而山无鸟飞,径无人踪。
一位青衣女子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立于庙门前,绝尘如阡陌,傲然立于世间。
待看到来人,便迎了上来,她端庄得体一笑,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只淡淡道:“师父早算到你们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她看了看我,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淡:“这,便是她了吧!”
“嗯……”长烨的神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青衣女子看着我连连摇头,随后又看向长烨,有些无奈地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只能再帮你这最后一次了……往后之事,缘起缘灭,皆天注定……可看眼前,往事如烟,她不过是你生命里的匆匆过客,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师姐,这般执着便是我在此有生之年做的最正确的事了……”长烨的眸子蒙上了一股愁绪,握着我的手也越发得紧,好似他的手稍微一松,便会有什么东西如掌中沙一般流逝的无影无踪……
“唉,正如师父所说,你就是个痴儿……”那女子拉着长烨,和善地笑道:“快走吧!师父他老人家都等着急了。”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长烨身后,整像个小媳妇一般。这两人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由得小声问长烨道:“这位仙子叫什么名字?”
“青鸾。”他见我甚是疑惑,便无奈地抚了抚我的头,继续与我解说道:“她是我的师姐,她的师父是祝空仙人,是我的师叔……”我点了点头,他接着道:“莫要怕,都是自家人……”
“谁跟你是自家人了?”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他可真会跟人套近乎。
师姐青鸾扭过头看了看我们,随后用帕子捂住嘴嗤嗤地笑,我不由有些讪讪,暗地里使劲儿掐着长烨的胳膊,没想到他是越发的开心,而我却越发的生气……
我们踩着这长满青苔的青石板,来到了院中,青鸾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寺院年久失修,又无人看管,便成了这般模样,还要恕我款待不周之罪……”
“无妨。”长烨淡淡地回了一声。
这姐弟俩都是清冷的性子,说不了两句便没了下文,便只能由我打开话匣子,问道:“青鸾仙子是做什么的呀?或是修习什么仙术?”
“我学的是医,只做行医救人之事。”青鸾微微的笑着,与我说道:“我与师父常年游历在外,只近日方才回来。”说着,她看向长烨。
我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才着急回来。”
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问问长烨便可知晓了……”
长烨?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青鸾引领着我们到了一个禅房,里面端坐着的一位老者身着青衣麻布,白发白眉白须,恍若老僧入定,若非他周身散发的淡淡仙光,我还真会把他当作一个临近垂暮之年的凡人。
长烨走上前,拱手作揖道:“师叔……”
那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和蔼慈善地朝长烨“嗯”了一声,又和蔼慈善地笑看着我,开口的语调低沉有力:“可是姑姑回来了?”
我听到这一声“姑姑”,不禁晕了晕。这附近又无旁人,莫非这老人家是在叫我?依着他的仙龄恐怕都能做我的老祖宗了,叫我“姑姑”实是勉强,实是勉强,不由讪讪一笑。
“师叔……前尘往事……她皆给忘了……”长烨顿了顿,再一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老朽已然知晓了……”师叔祝空捋着胡子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良久,祝空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事,面上十分郑重其事:“姑姑这事儿你可否告知了你师父?”
“还未。”长烨似是有些无奈。
“嗯……不告诉他也是好的,像他那副性子,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不像你师叔我……”祝空捋胡子尖儿捋得越发顺溜儿,面上竟有些洋洋自得,还有些……傲娇?
青鸾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师父……师弟来找你是来办正事儿的,可不是在这儿与你唠家常理短的。”
“唉……知道了,知道了,整日里就你最烦,还是要早早把你嫁出去才是。”祝空脸上满是不耐。
“这可不行……把我嫁出去了,谁来照顾师父你啊!”青鸾浅浅笑着,只是这时的笑不似之前的那般清冷,倒是掺着暖意,如冬日暖阳般。
祝空喂叹了一声,似有些无奈:“你啊……哪里都好,就是非要死乞白赖的留在我这老家伙身边这一点不好。”
青鸾笑着将刚煮好的茶递了上来:“此茶是今春日里在人界采摘的新茶,虽不比天上的灵酒仙茗,可却别有一番滋味,你们且尝尝。”
我微抿了一口,霎时间口中芳香四溢,如百花齐放般惊艳。明明是如此清淡的茶水,却有着不清淡的风味儿,我不禁又多喝了几口……
“此茶像你……”青鸾看着我,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头有些发晕,眼前渐渐地有些模糊,我想,许是这屋内因煮茶而湿气太重地缘故。但很快天旋地转般的炫目便涌了上来,仿若置身于云海深处,又似随风飘扬地柳絮般,思绪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摊死水,再不起半分波澜……
我脚下一阵虚浮,就这般直直的倒了下去,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只听得最后的一声喂叹:“好好休息……”
我便再也睁不开眼了……―――――――――――――――
寺里的某间禅房之中。
长烨将体内的灵力尽数输入到那床上躺着的人儿体内,青鸾担忧:“不可再如此耗费灵力了……你身体的亏损已经……”
“无妨……”长烨出口打断她,“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如今我只是还给她罢了……”
青鸾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不能再说什么了……
良久,长烨收回了手,额上浸出的汗珠顺着鼻尖滴到了那人儿清秀的脸颊上,眼前的这张脸竟与方才看到的完全不同,虽无倾城倾国之姿,却有出水芙蓉之貌。
长烨温柔细致地伸手拭去淌在她脸上的那滴汗珠,唇角的笑意不曾减过半分,似乎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长烨与青鸾步出禅房,坐在园中的石登上,青鸾又是惋惜又是无奈:“她原本的脸被魔气沾染,已然溃烂不堪,你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烨垂下眸子,心中感怀:“师姐……长烨并非是只看重相貌的肤浅之人,正如我所说,那些都是我欠她的……”他顿了顿,接着道:“另外,她当初便甚是看重自己的面貌……”
青鸾面上泛起清冷笑意:“凡间有句俗话‘女为悦己者容’,没想到她活了数十万年,还是免不了这人间俗气……”
长烨紧皱起两道剑眉,良久,才问道:“师姐,刚才你可有探知到何物?”
青鸾点了点头,神色霎时凝重:“她的识海之内有个东西……十分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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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刺眼的光晃醒的。
我一睁开眼,便看到长烨坐在床边发愣,我想,他现在许是神游天外,并没有注意到我,我便悄悄摸索到他的手上,抓着他的手掌十分乖巧地左右晃了晃,轻声唤道:“长烨……”
他回过神来,似是得了颗枫糖的孩童般,喜滋滋地问我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有些奇怪,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长烨……”
他扶着我靠坐在床上,伸手轻抚着我的脸颊,他的唇角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荡起浅浅的梨涡:“这还是你第一次这般唤我……”
“你若喜欢,那我以后便时常这般唤你。”见他微笑地点了点头,我也不禁笑了笑。
可此时看到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我的心不由得一缩,猫抓似的疼,我使劲儿握住他的手,有些慌张:“长烨……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他认真地看着我:“只要你没事便好……”
我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个水镜,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如今,你可相信我说的话?”
我看着镜中的这张脸,与之前的截然不同,虽不是上乘之姿,可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我抚着这张脸,感觉又陌生又熟悉,但再也没有脸上糊了一层面具的窒息感。
我晓得的,这便是我原本的脸庞。
“我信你。”我认真答道。
他确是不曾骗过我的。
我看着长烨前去桌前与我倒茶的背影,问他:“可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他手上的流水般的动作忽地一滞,我看到他的脊背有些僵直,但随即便恢复了自然,他淡淡的道:“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你便给忘了。”长烨将茶盏递给了我,便又坐在了我身旁。
我噙着盏沿“哦~”了一声,既是他不想告诉我,那我再怎么逼问也是撬不出一句话的,这是我与他接触之后才发现的……
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道:“阿月,这一世,我定会好好护着你……”
他的目光,温柔得像一颗蜜糖,轻轻柔柔地融进了我的心……
他的心,坚定得像一堵墙,誓要与我抵挡暴风雨的来临……
一不小心,便入了心,入了骨……
风醒了,写一行瘦金竹;花醒了,就红过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