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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大魏。
翟阳县。
贯穿诸县的颖水,平广宽阔,在月光下,如烂银一般。
两名身着捕快服饰的男子,从衙署换班回家,岸边结伴而行。
年轻的捕快叫陈九,年方十七,刚刚任职三个月,按照行业里的话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旁边的中年捕快叫杨谦,人情世故和职业阅历颇为丰富,他俩是搭档,共同管辖县东五街。
两人正并排走着。
忽地,前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女声。
“救命啊,救命啊!”
他们俩驻足观望。
借着如昼的月光,两人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跌跌撞撞,虽然拼尽力气,却因为脚小鞋弓,逃得并不快。
在她身后,有个跟她差不多身材的男人,嘴里嘿嘿淫笑着。
伸手一抓,握住了女子皓腕。
女子奋力撕扯,嘶啦一声,衣袖撕开,露出雪白小臂,呼救声也变成了尖叫。
“啊~”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猥亵良家妇女!”杨谦勃然大怒,护花之心顿起,急冲冲奔了过去。
陈九皱紧眉头,也迅疾跟上。
还是杨谦快些,他大步流星,奔到女子和尾随的登徒子之间,一拳击向猥琐男子,他比男子高了整整一头,仅仅凭一双肉拳,就能把男人制得服服贴贴。
男人面颊挨了一拳,身子歪了歪,几乎跌倒。
杨谦又施展擒拿技,右脚一勾,把男人绊到地上,然后用膝盖顶住后背,男人挣扎着,但因为力量悬差太大了,根本没有什么用。
“小九,把绳索拿来!”杨谦见大功告成,向赶过来的陈九
要绳索,准备先缚住歹徒再问究竟。
陈九一声不吭,递过绳索。
杨谦熟练地将歹徒抹肩拢背,边捆边骂,“娘的,你这混蛋怎么这么臭!身子滑不溜秋的,你娘是不是被泥鳅日过?”连捆三次,绳子却都滑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女子,躲在陈九身后,双手紧紧抓住陈九的手,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囫囵了。
“姑娘,这是做甚?请你庄重些。”陈九微微皱眉,不悦地说道。
还未等女子说话,正在捆歹徒的杨谦哈哈大笑,“小九,你他娘的,装什么正经,人家一个大姑娘,半夜三更,被歹人追撵,差点失了宝贵身子,要不是碰到咱俩,唉,这以后怎么过日子啊,姑娘你别怕,咦?”
忽地想到一事,隐隐约约觉得奇怪,正要开口相问,身后的陈九却大喝一声,猛地转身,拔出腰刀,闪电般朝女子脖子剁去。
几乎同时,女子双手化成一双骨爪,扯向陈九肩膀,但因为陈九刀刃已贴面而来,她不得不硬生生地撤回双爪,顺势后跳。
“好胆!”陈九手腕翻动,连攻数刀。
女子灵巧躲开,全然不像方才那副笨拙模样。
杨谦也察觉到不对,同样想拔出腰刀,然而,一直不吭声的那个男子身形骤然一缩,变成了一根蔓条,轻松从绳圈中抽出来,以迅雷之势缠住了杨谦。
蔓条就像一条巨蟒用力收缩,杨谦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感觉胸腹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痛得大叫。
此时此刻,杨谦的脸正对着女子,才发现所谓的蔓条竟然是女子的头发。
女子全身像被河水泡了好几个月似的,肿胀不堪,浑身不停滴水,眼鼻之处,赫然变成了骇人的窟窿,一股股青黑之气从她嘴里冒出来,臭味弥漫。
杨谦后背涌出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刚刚意识到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女子独行河边,还来不及问,结果自己就被反捆了。
他当职二十一年,这条颖河走了不下万遍,上午去县衙当班,傍晚回家,一天两趟路过,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像今晚这样的诡事。
大意了,太大意了。
杨谦脑海闪过妻儿的模样,闪过第一次当捕快的情景,闪过众弟兄赚了外快喝花酒的片断,闪过和县令大人丫环小红讲悄悄话的片断……
他暗说不好,人临死时才会不由自主回忆人生。难道说要死在这里了?
千般不解,万般不愿。
我不想死啊,为什么会是我?我真的不想死啊!他在心头绝望地叫道。
又看了一眼正在搏斗的陈九,眼下,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陈九这个毛头小子上。
但陈九刚刚入职三个月,不管从身手还是办案经验上,都远远不如自己,连自己这个老手都被女鬼缠住了,陈九能行?
他的神志,随着视线,一起模糊了。
啊~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女鬼的惨吼声。
杨谦顿觉身上的蔓条松了不少,呼吸登时轻松起来。大量空气涌入胸脯,原来也没注意,这空气竟是如此香甜。
呼~呼~呼~
他两腿发软,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臭浆。
定睛一瞧,嘴巴再也闭不住了。
女鬼居然被陈九砍成了两截,倒在地上抽搐,大量绿汁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溅了自己一脸。
啊~
女鬼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颖河夜空。
被腰斩的女鬼,抽搐半天,不再动弹,少顷,全身化成一大滩绿液,沿着地面斜坡流向河里。
“想逃?”陈九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丢在绿液上。
轰的一声,绿汁见到火星,瞬间烧了起来,火焰窜起四尺多高。
在熊熊火光里,映出一张扭曲的女人脸,表情极其痛苦,却发不出一丝嚎叫。
渐渐地,人脸越来越淡。
终于消失了。
火焰燃尽,地面只留下一面浅浅的印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下,才算真的死了,”陈九掸掸衣襟,冲还在坐着的杨谦眨眨眼,“杨哥,解决了。”
杨谦颤抖着爬起来,心有余悸道,“小九,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溺鬼,”见杨谦依然一脸问号,陈九继续解释,“它并非坊间传说的那种水鬼,它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看得见的怪物,常常假扮受害者,特别喜欢变成美貌女人,高声呼救,引起路人注意。”
“等别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时,它趁其不备,紧紧缚住施救者,拖入水里,然后再吸干血肉,此种极其险恶,但因为它生于水中,不能长久离开水,所以狩猎范围有限,一旦猎物远离水域,它也就不再追撵了。”
“刚才她的头发幻化成歹徒,吸引我们注意,等我们专心对付假歹徒时,她出其不意,攻击我们。只不过被我识破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头发变成的歹徒虽然有形,但影子仍然是一撮头发。”
杨谦整个人都听傻了,“行啊,小九,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玄乎玩意了?也是哥哥我大意,只想着救人,却忽略了半夜三更,女子独行,岂能符合常理?”
他咕咚咽了咽口水,接着说,“话说回来,这什么什么溺鬼,倒是颇懂人性,故意把头发化成一个瘦得像猴子似的男人,打消路人疑虑,自己本体变成一个貌美娘子,任谁都觉得能从男人手里救出美人。”说到这里,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有心去河边洗洗脸,想了想,还是作罢,要是水里再冷不丁窜出个东西,就没这么幸运了。
走到陈九跟前,拍了拍陈九的肩膀。
陈九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微笑道,“杨哥,你放心,今晚的溺鬼,是我们合力捕捉的,其余的事,我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毕竟杨谦当差二十来年,也是个老手了,要是被旁人知道,一个照面都没有就被溺鬼紧紧缠住,差点驾鹤西去,还不被人笑死。
听陈九这么一说,杨谦也笑了,“小九,好,很好,还是咱男人最懂男人。”歪了歪脑袋,又说道,“小九,你这不是挺机灵的嘛,为什么今天大人暗示随份子的事,你又狗鼻子插葱,装佯呢?要知道,弟兄们除了你,可都随了份子钱了。”
陈九摇摇头,“咱家大人,任职期间,在翟阳不知道贪了多少墨,还有两个月调离,你们随川资份子是你们的事,我为什么要拍他马屁?他这一滚蛋,隔山望水的,还能管着我不
成?”
“话不能这么说,”杨谦摆了摆手,“再怎么着,他也是翟阳县一把手,他既然明示了,手下哪个不敢照办,虽说任期只剩两个月了,可他要是存心给你穿小鞋,随便寻个不是,就够你喝一壶的。”
陈九脸转向颖水,半晌不语。
此时的颖河,水波不兴,只能微微听到流水声。
杨谦偷偷瞅着他,他实在搞不懂,平日木讷的陈九,按部就班,话也不多,更不懂怎么赚外快。本来捕快这行当就是个贱职,补贴不多,若是心眼不活,恐怕连个媒人都不肯登门了。
但,今个儿,陈九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哪里知道,表面平静的陈九,心里也像这滔滔不绝的颖河水一样,暗流汹涌。
因为就在解决掉溺鬼的一瞬间,陈九的眼前突然浮现一行字。
“经验值+5。”
“没想到我居然穿越到了聊斋游戏世界,”陈九眸子里寒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