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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玄龙任由他替自己裹伤,笨拙开口。
槲乐没好气道:“我才离开一夜,你便成了这般模样,我若再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
槲乐见玄龙不说话,就晓得这龙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心中恨恨,手下动作却越发轻,难受道。
“我走了你都不来找我,我蹲在潭边等了你一夜,你连岸都未上,我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不重要么。”
玄龙:“……不是。”
他从来都认为,真正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槲乐道行虽浅,但灵力不俗,足有能力混迹天下,与其待在他身边,待在这一方冷僻的古潭中,离开或许能活得更好。
他有什么理由留住他。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槲乐委屈道。
“……”玄龙抿唇。
“那以后若是我与你闹脾气,你一定要来找我。”槲乐根本不舍得为难这条笨龙。
玄龙看着他绝媚的脸:“…好。”
“其实我就是想你哄哄我,像我哥哥那样,给我一个台阶下,我自然就回来了。”槲乐皱着眉,别扭道。
“我知晓了。”玄龙认真开口。
“以后不要老是让自己受伤好不好?”槲乐抬起发红的眸。“我会担心的。”
“这世上只有你我相依为命了,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出事。”
“好。”玄龙道。
槲乐这才满意了,见玄龙额角冷汗密布,脸色愈加难看,他敏锐地皱眉:“是不是又腹痛了?”
“无大碍。”玄龙神色平淡,声线无力。
显然是方才替狗皇帝挡鞭时那一跪导致的,估计牵扯了腹部,槲乐冷冷瞥了眼木头人似站在不远处的燕鸢,将玄龙脸侧的长发夹到耳后,锋利的轮廓就彻底露了出来。
槲乐变出一方手帕拭去他额间的汗:“我去煎药,你若熬不住,便躺会儿吧。”
“嗯。”玄龙应下。
槲乐收起手帕,起身消失在屋内。
燕鸢原以为自己对玄龙很了解,没想到才分开半月,玄龙身边就多出了个长相狐媚的妖,看起来两妖关系还十分亲密,他这会儿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讷讷上前:“阿泊……”
玄龙靠在床头,扭头看向他。
“你与他……是何关系。”
燕鸢向来自信,游刃有余,少有这般落魄的时候,玄龙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好过,他收回视线,合目道。
“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的事,便与我有关。”燕鸢走到床边,小声问道。“刚才他说你又腹痛了,为何会腹痛?”
这个问题其实十分可笑,玄龙这一身的伤几乎都是燕鸢一手造成的,如今倒是来关心他了。
若不管不顾还好,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才更让他痛。那甜枣一口咬下去,里头也是酸的、涩的,甚至藏着锋利的碎瓷渣。
玄龙没力气搭理他,索性闭神养息。
“你若不想理我,不理就是了。”燕鸢完全没了从前那趾高气扬的劲儿。
“好好休息吧。”
槲乐用灵力熬药,没多久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个白玉药碗,行至床边,见燕鸢坐在床沿挡了道,冷冷开口:“让开。”
燕鸢面色发沉,但还是从床侧起开了,槲乐在床边坐下,将药碗递给玄龙:“我已用灵力降温了,正适合入口。”
玄龙将碗接过,将黑漆漆的药几口饮尽。
那药是极苦的,他眉头都未皱一下,槲乐看在眼中,很是心疼,手心一展,掌心出现颗淡黄色的杏干,外头被糖粉包裹着,看着就很解涩。
“甜果。”
玄龙愣了愣,从他手心捻起果干,放入口中。
“好吃吗?”槲乐笑道。
“嗯。”玄龙低应。
自是好吃。
糖粉入口即化,咬进去是酸酸甜甜的。
未曾有人对他如此细心过。
“跟你来此之前,我逛街的时候买的,喝药后吃一颗,便不那么难受了。”槲乐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十分满意。
这妖待玄龙实在是太好了,燕鸢看在眼中,十分地不爽快,心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似的,闷闷得喘不过气。玄龙从前待他也是这样好的,可是他从未珍惜过。
他想将那狐媚东西赶走,可这是玄龙的地盘,如今他才是不受欢迎的那个。这里不是在皇宫,在妖面前他更不是什么皇帝,燕鸢这才发现,原来这条龙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掌控。
以前玄龙纵容他,娇惯他,都是因为在意他,喜欢他,若玄龙不喜欢他了,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阿泊……你真的不理我了么。”燕鸢红着眼上前。
他知道自己的难过没有道理,他爱的人是宁枝玉,即便玄龙变心了又如何。然而他就是很难受,很难受,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
槲乐冷笑,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在空气乍现,将燕鸢弹出老远:“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有多远滚多远,这里可没妖愿意惯着你。”
“小爷我不杀你,已是看在寒泊的份上。”
燕鸢踉跄着往后退去,撞在衣柜上,他稳住身形,一瘸一拐地上前:“阿泊,你别不理我……”
“你走吧。”玄龙目光落在锦被上。
“我不走……”燕鸢哑道。
玄龙:“那人想必在等你。”
他口中那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偏偏燕鸢这样固执。
“你不跟我回去,我便不走。”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玄龙知道与燕鸢继续此话题并无意义,便不再说话了。
他一夜未眠,精神与身体都十分虚弱,躺下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槲乐替他捻好被角。
燕鸢上前想看他,被槲乐起身挡住,后者冰蓝眼中寒光如剑,压低声音道。
“你敢吵他,我抽死你。”
若眼神可杀人,此时双方定都将对方杀死了千万次,燕鸢气得发抖:“你这狐狸精……”
“没想到你这脑中装屎的狗皇帝还有点眼力,小爷我就是狐狸精。”槲乐啧了一声,笑道。“怎么?没见过小爷这般貌美的妖吧,眼睛瞪那么大,再瞪给你扣了。”
“你……”
“你什么你,给我滚!”
槲乐长鞭圈住燕鸢腰间,将他扔了出去,与此同时,房门关上,外面出现层波动的透明屏障,是结界。
燕鸢重重摔在地上,腿骨剧痛,好半天都未爬起来,他忍痛挣扎着要起身,面前凭空出现一大堆粗壮的柴火。
槲乐将斧头扔到地上,拍了拍手:“把这堆柴火劈了。”
“你休想。”燕鸢猩红着眼抬头。
槲乐笑了:“行啊,劈不完中午不准吃饭。”
“想留下,就得干活,可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燕鸢何曾被如此羞辱过,双手深深嵌入掌心。
“即便是皇帝,到了小爷这儿,也得乖乖听话。”槲乐将地上的斧头往燕鸢面前踢了踢。“别自讨苦吃。”
不能强行将人赶走,给他点苦头吃还是很容易的,又不伤及皮肉,便不会给玄龙惹麻烦,甚好。留下句话,槲乐消失在小庭院中,去厨房给玄龙准备吃食去了。
燕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原本干净的白袍被擦破了,衣摆脏兮兮的,发髻也乱了,哪里还有那尊贵的帝王姿态,他扭头看被设了结界的房屋,知道自己进不去,便不去做无用功的事情。
在原地站了许久,终是将那把沉重的斧头捡了起来。
从小到大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身边有万人伺候,哪里做过这等粗活,没劈几根柴火,细嫩的掌心就被粗粝的斧柄磨破了,火辣辣地发疼。
足足劈了一上午,还未将柴火劈完,到了午膳时间,屋内飘出饭菜香味。
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燕鸢抿了抿干涩的唇,抬袖擦去额角的汗,继续劈柴。
屋内。
玄龙在桌边坐下,槲乐将碗筷摆到他面前。
“他走了吗。”
槲乐给玄龙夹菜的筷子停住,皱眉道:“……没有。”
玄龙抬头。
槲乐冷哼:“我看他太闲了,给他派了点活干。”
……
房门忽得被打开,结界散去,槲乐从屋内走出来。
燕鸢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去。
槲乐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地上那些劈得大小不均的柴火,嗤道:“还皇帝呢,笨手笨脚的,连柴火都劈不好,有个鸟用。”
“……”
“滚进来吃饭。”
燕鸢沉默地跟着槲乐进了屋,见到玄龙,神色就变了,可惜后者根本没看他。
“阿泊……”
燕鸢在桌边坐下,槲乐将筷子扔到他手边。
陡然干那么久的粗活,燕鸢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痉挛,他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忽得被槲乐用筷子狠狠拍开,雪白的手背顿时留下了两道红印。
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这桌上的菜不是你能碰的。”
“这才是你的份。”
槲乐将缺了口的破碗‘嗵’得放到燕鸢面前,里头装着两个白面馒头。
显然是将他当作了乞丐。
他愤怒地抬头,对上槲乐讥笑的目光。
“怎么?”
“嫌弃啊?”
“有得吃就不错了,不想吃就滚。”
燕鸢看向玄龙,发现他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眼底酸涩难忍,低下头,用脏兮兮的手拿起碗中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