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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小摊儿美食日常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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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是头一回开分铺,又是完全要脱离江满梨照管的铺子,筹备的时间比想象中更久。

    光装整就花了几近一个月。

    许三郎果然舍得,花大价钱从津州甸窑买来一批勾彩白瓷方砖,约莫有上千块,请最好的泥瓦将人在小楼朝街的一面一块一块贴起来,那五色勾彩竟拼出一幅硕大的铜锅涮肉图。

    行人都不用走至胜殿坊与太极坊的交道上,只需站在御街,老远便能看见。

    彩砖贴了半月多,就被来往行人驻足围观了半月多。贴完那日更是打眼,前后四坊宅邸衙门里的人都赶来看,里三层外三层,硬是把那四方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连道上前后的食店茶楼都沾了光,二楼观景处叠罗汉似地坐满人,边看边叹好大手笔。

    待到铺子要开前,已是御街东厢无人不知了。行人三五相遇,开头便是问:“可见着太极坊那家火锅铺的勾彩白瓷了?”

    答曰:“看过了,忒华丽。”又问道:“可晓得那日开张?”

    答曰:“不知,大约是快了。”

    最后一同搓掌道:“届时定要同去品尝!”“一定一定。”

    除却贴瓷砖,招买人手、培训,订做鸳鸯铜锅小鼎、雕花桌凳、与江记同款的赛宫灯云云,又花去好些功夫。

    至三月三上巳节傍晚选了个吉时挂牌开张,大放爆竹,悬彩灯、舞狮龙。又在楼下设一小台,请了乐师作打、伶人唱戏,免费供人观赏。巷陌街坊尽数出动,四方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比上元灯会那日竟也不相上下。

    分铺开张的招子提前好些日便递出去了,老客皆有,太极坊、胜殿坊里的大宅衙门、酒楼歌馆,亦是挨家挨户地送去。

    甚至还为着顺应上巳节的气氛,烤得些梨花作馅儿的鲜花饼,并着开业的招子一同送。

    上巳节习俗采兰踏青,又称春浴日,兴“祓除畔浴”,有祓除疾病、修整净身、驱灾除厄之意。又是文人雅士画舫游湖、煎花品茗、颂春吟诗的好日子。

    官家开金缕池,御驾亲游,观左右军比武,饮宴众臣。御史台甚至张贴榜示,任何人不得弹劾。天子大臣尚这般尽情,百姓自然也是肆意浪漫。

    出城踏青归来,寻一家香水行,沐浴祓厄,洗去一身疲乏。舒爽快慰了,再一头扎进酒楼食肆里,饮酒作乐,大吃大喝。

    可不就恰是江满梨、陆嫣、许三郎这三个“奸商”想要的效果么?

    三人在新铺门前迎客,所来皆是熟面孔,忙得脚不沾地,却笑得合不拢嘴。

    去岁上巳节,林柳被阿娘王氏安排与方二娘同游金缕池,拉许三郎应付,二人便在城西的郭东楼吃干炸丸子和肥牛金汤。如今一岁过完,变化竟然是快得难以想象。

    再见方小娘子,又见林柳也在,许三郎促狭的邪念生出来,当着江满梨便提起此事。

    笑着看看林柳,道:“真是怀念去岁三月节那日吃的干炸丸子,啧,表兄当也念念不忘罢?不若我找人去郭东楼点一份来,咱俩同那次一样,一齐喝上几壶?”

    “去岁三月节,”方二娘反应过来了,“我记得林少卿不是忙于公务不能分身?”

    林柳恨不能给许三郎一脚,眸子扫过江满梨,拿口型威胁许三郎闭嘴。许三郎正坏在兴头上,怎会听他?愈发高兴地与方二娘道:“方娘子有所不知,表兄那日确实忙得不能分身,只不过不是忙于公务,而是……”

    话没说完,被江满梨打断。江满梨若有所思,算了算自个辞工的日子,想到什么似地轻轻“呀”了一声。

    三人便一同看她。江满梨挠挠鼻尖,抬头看了看林柳,一时竟觉得太过巧合,有些说不出口。

    许三郎出声催促,她才笑着道:“去岁上巳节,是我最后一日在郭东楼作帮厨。干炸丸子与肥牛金汤是那几旬的招牌菜。你二人若是上巳节正日去用的午食,兴许正是我与曹铛头掌勺。”

    第81章找到关键证据(三更)

    话音落,许三郎震惊得眼睛溜圆,挑眉偷偷看林柳,见他欲言又止。

    正好崔状元自铺门前迎着方二娘过来了,许三郎赶忙移步过去招呼。崔、方夫妻二人新婚不过三月,正是浓情的时候,离别了这样一小会,眼睛里都要放出秋波来。

    许三郎为着给林柳和江满梨留出私下言语的空档,不得不硬着头皮夹在人小夫妻中间,带两人往铺里去寻坐处。又闲聊得几句,得知崔状元已经赴任南州,是有公务回京,又时逢上巳节,才能带着方二娘同来。

    三人离去,只剩得林柳与江满梨在角落里。

    天气渐暖,林柳今日着的是一身石绿色的竹纹交领,飘逸宁静中带点贵气。与江满梨缥碧色的齐腰百迭掩短衫、内衬汉白玉绣兰纹抹胸,恰是一对深浅相当。

    林柳四顾无人注意,伸手牵她。

    江满梨往后笑躲了一下,林柳不让,欺了一步捉住她手指。压了声音,欲与她解释跟方二娘游金缕池一事,道:“碍于我阿娘,不好拒绝,只能去了。但去至半路又始终觉得心头郁结,便折返去找三郎……”

    林柳还是第一回正儿八经向江满梨说起他与方二娘的婚约。

    一件未成之事,江满梨这个现代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莞尔一笑,垂眸反手玩弄他的手指。林柳的手生得很好看,掌大指长,骨骼分明,虎口和关节都有些茧子,大约是习武留下的。

    道:“林郎不必解释,我不在意。”

    江满梨手指细细白白的,指尖是水滴一样的精巧。却也谈不上幼嫩,是日日劳作的手,摩挲在林柳的手上,微微发痒。

    “即便不在意,我也要说。”林柳任她摆弄完了,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里,“阿梨,你我二人去看罗涡象舞那次,是我第一次与小娘子同游,也是唯一一次。”

    “唯一一次?”江满梨抬眸笑了,“上元灯会那次不算了?”

    林柳跟着笑起来:“算。”

    林舫波携了王氏同来。见了林柳拿鼻子“嗯”一声就算是招呼了。见了江满梨,却乐呵呵恭喜好几遍,又是夸赞分铺装整得漂亮,又是喟叹江满梨好本事。

    末了说起门外戏台唱的曲,问道:“怎听着那戏里说,有食客在江记大打出手?这般嚣张,怎不报官捉拿?”

    “侯爷放心,在捉拿了,”还不等江满梨开口,陆嫣笑着过来,“至于捉不捉得到,还要问林少卿。”

    江满梨与陆嫣相视而笑,笑得林、王愈发云里雾里。怎还与林柳有关?

    便是江满梨又照着陆嫣那个法子,请戏班写了曲,把除夕夜江记被砸一事胡改一番。

    不提旁的,只道这江记火锅美味不似凡间有,引得食客为争论哪种锅底才是金馐玉馔,除夕夜大打出手。恰两位食客皆是独步天下的武林游侠,为这火锅而驻足京城,此番一打,便是飞檐走壁、棋逢对手,打得不可开交。

    除夕夜恶鬼作乱,二人便一边短兵相接地打,一边合力扫荡邪祟,一夜之间下打至地府上打至天宫,打够十万八千个回合方才累得实在抬不起胳膊,跌回这人间来。一看,东方将白、年节已至,人间妖鬼凶魂、灾厄苦病皆除,唯独那火锅子仍旧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美食当前,二位大侠终于败下阵来,握手言和,对坐而食。你尝尝我的锅底,我品品你的锅底,相互客气一番,却是仍旧不能信服。最终火锅用完,酒饱饭足,二人约定十年后江记再战,这才拱手道别,相忘于江湖。

    主打一个亦真亦假。

    除夕夜见鬼是真、游侠是假,崩断的门板、染血的火腿皆可作证。江满梨为了让那戏看起来愈发带感,把江记柜台后头那只“功臣火腿”特意取下来,找匠人仿了几套一模一样的,既在新铺里也放上,也让伶人当道具来用。

    “如此,侯爷若是问真正的罪魁祸首余昊苍何时能捉住,”江满梨道,“不就要问林少卿了么。”

    听得林舫波哈哈大笑,拍手称绝。

    笑够了,阔步往楼上去坐,途中遇见同来吃火锅、刚在铺外听了戏的孟寺卿。二人异鼻同声地哼了一哼,林舫波道:“老儿今日用哪种锅底?”

    孟寺卿觑他一眼:“你老儿用哪种,我便不用哪种。”

    “好!”林舫波扭头朝楼下唤江满梨,“好孙媳,江记的锅底,我今晚每样要一锅!”

    孟寺卿不甘示弱也唤江满梨:“那便劳烦江小娘子,把江记除却锅底之外的菜肉,给我每样来一盘。”

    又补充道:“芥头菜也要!”

    而后往前几步越过林舫波,笑与他道:“林老儿有骨气,今晚便光喝汤罢。”

    -新铺开业之红火比预料中更盛。

    虽说请了有经验的管事、账房,晓说峮寺贰2二五九一斯弃搜集本纹上传庖厨行菜又得江满梨亲自培训了一月许,许三郎陆嫣二人不擅经营,许多大小琐事,还是要劳动江满梨来过问处理。

    两边铺子来回跑,最大的坏处便是累。

    午歇的时间要赶去新铺筹备,回小市忙活完、理好了账目,又要奔到新铺去把同样的事再做一遍,最后安排第二日的采买云云。待回到平成侯府,已接近子时末刻。

    颇有些那时在工坊加班赶制郑家分茶订单的疲惫。

    林柳差了谏安驾马车寸步不离地跟着,每日夜里又亲自去新铺接她回府。有一回江满梨甫一上马车便累得睡着了,眼角险些磕在车窗上。林柳心疼得不行,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清怡阁。

    第二日再上马车,便见车内已经包了软缎,不仅放着那狐毛小枕,连锦被都给她准备好了。

    今日从太极坊的新铺乘马车回小市,照例走御街向南,经过胜殿坊后再往西,走新政坊和光顺坊的交道。江满梨昨夜睡得实在少,想着到了小市便要忙碌,不如趁着在车上的两刻钟闭眼小憩一会。

    车座上放着一从新铺带回的红木食盒,里头是几盅猪肚鸡。陆嫣从别家酒楼点的,说是京城无出其右。江满梨当时不饿,尝了一口,剩下的便装了,想着带回小市捉空再用。

    此时怕洒了,从车座上拿下放稳到角落里,方才敢斜斜靠下。怎知刚闭眼有了些睡意,马车便一个急刹,停在路上。

    莫名的心惊袭来,江满梨猝然睁眼,正要伸手撩帘,谏安敲敲车厢喊她:“江小娘子没事罢?”

    江满梨道句“无碍”,撩起车窗帘子问道:“发生何事?”

    酉时差三刻,帘外天色已经擦黑。车旁行人站了好些,往前望去,是另一驾马车。或不止一驾,车辕前后相遮,能看出大致的形状,却看不见有多少匹马。

    谏安坐在车架上,回头与她道:“似是长喜楼出事了。”

    江满梨心下一骇,这才左右顾了一圈,发觉确实是在胜殿坊。长喜楼就在往前一条街的街口上,从车窗里望去,隐约能见其高出来的第三层红栏碧瓦。

    “能看见长喜楼出了何事么?走水了?”

    酒楼的意外,江满梨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可再看一眼过去,也不见烟雾火光,更不听有人叫嚷。着实怪异。

    “小娘子莫急,应当不是。”谏安也觉奇怪,可车上就他与江满梨二人,他说甚也不能把江满梨独自留下、上前去打探。

    好巧不巧,等了片刻不见动,正当周围行人车马皆要发燥时,过来几个着蓝黑窄袖衣的巡街官差。谏安扬鞭拦住一个打探情况。

    那人甫还骂道勿要多问,一看谏安取出大理寺的腰牌亮明身份,登时恭恭敬敬地把话说明了。

    原是长喜楼里捉住了个逃犯。

    “那逃犯拿刀挟持了一位大人,场面正焦灼呢。小的也是听前方下来的人所言,说得不全,大人莫要怪罪。现在军巡院、街道司的兵差都遣去了,听闻大理寺的侍卫也在场,大人不若问问同僚……”

    “哪个逃犯?可知道挟持的是哪位大人?”谏安急问。

    那官差摆手道:“京城通缉的逃犯有三四个,小的不知是哪个。”

    又道:“听说是位重臣。”

    “哪个衙门的?大理寺?吏部户部还是中书省?”

    “真不晓得。”官差道,“但知,但知是位紫袍横襕的相公。”

    这朝紫袍为三品以上官员之公服,也就是官家身边的常朝大官了。又听他称相公,事情不妙。

    京城三四个逃犯里头有一个姓余,事涉贪墨重案,又与江满梨有仇。谏安放那官差去巡街维持治安,转身看向江满梨,二人皆有些犹豫当怎么办。

    方才所说江满梨都听见了。眼前车马堵得水泄不通,酉时只差一刻不到,这般等下去,待回到小市,约莫夜市都要闭了。步行回去,也要三四刻钟才能到,终归都是不能在酉时赶到小市开铺。

    更要紧的是,若当真是那姓余的,长喜楼莫名出事,那小市可还安全?

    心下盘桓几许,江满梨干脆拎了食盒,与谏安道:“车马留在这,寻个官差帮忙看顾着。你我直接走到长喜楼看看去如何?”

    谏安担忧长喜楼内的情形,眼皮一跳,几乎脱口答应。却是忍住了一想,道:“不妥。长喜楼内境况不明,江小娘子还是莫要冒险的好。”

    又道:“不若我先送小娘子回大理寺,此处往新政坊走得快些,不到两刻钟。到了大理寺见到少卿,再作安排不迟。”

    “好!”江满梨点头。二人便撂了车马,由谏安护着,急急朝大理寺去。

    步行走得通畅,沿途也未觉察有异。到了大理寺,正遇一行带刀侍卫纵马奔出。谏安问得林柳不在衙里,着人通报,欲带江满梨直接往廨房寻孟寺卿。

    怎知刚走过仪门还未到大堂,孟寺卿身边的张尤急急来接,与江满梨道:“霍书同孟寺卿在一处,寺卿请江小娘子赶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