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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莲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太子,脑细胞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什么情况?病原体竟然是那个小太监!这里面明显就有问题啊,那个小太监是怎么瞒过其他宫人的眼睛,带病去伺候太子的?既然知道他有问题,起码把命拖住了撬开嘴问一下幕后主谋什么的呀,怎么那么快就让他领便当了?
不能怪她阴谋论,哦,行宫上下都没事,就一个人染上了当代新型传染病,还正好是伺候太子茶水的小太监,再无比幸运地在坚持带病上岗没被发现地情况下传染给了太子,概率学六十分飘过的许莲脚指头掰掰也知道,就这几率,说是意外巧合也得有人信啊。
太子说了这一句就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了,给了许莲一个“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懂“的眼神,许莲继续用疑惑的眼神对上去。
她不造啊,智硬怎么破啊。
太子轻笑了声,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吃下去的东西是不是全用来长肉了?“
特么的又来了,许莲的目光变成了愤怒的瞪视。又说她肉多,这次更狠,肉多加没脑子,俗话说得好,人不能因为同一件事被枪毙两次,她都三次了,差不多得了啊。
逗得人炸毛的太子笑得很快意,快意完考虑了下打算以一种许莲能理解的方式再详尽地说上几句,就传来一个在许莲听来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殿下,张孺子亲自做了些糕点来给殿下请安。“
听声音不是陈宝,陈宝不会揽这种没脑子的差事,她还在里头呢,就敢替别的姬妾传话,还真是不怕她打击报复啊。
许莲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坐直了身子,看看门外再看看太子,然后就哑了。
她该说些什么呢?
难不成起来行个礼说,既然张妹妹来了,臣妾就先下去了。
凭什么呀,貌似她才是大老婆吧,跑上门截胡来了,当她是死人啊?
那不然以退为进地上点眼药?
张孺子伺候殿下的第一日就病倒了,如今殿下大好了,她的癔病也跟着痊愈了,必是沾了殿下的福气,说来她还未给殿下请过安呢,殿下不如见见?
她去,这种拈酸热醋的话她可说不出来,虽然是事实,这么一加工意思就全变了,她宅斗技能点为负数,这话说出来没给别人上到眼药,她自己先就先别扭死了。
太子看她一副别别扭扭地样子,奇道:”你还带了人来?“
对上太子一脸”姑娘我被你的智商蠢到了“的表情,许莲完全无言以对。
她能说她带人过来,完全是因为准备路仪的时候韩嬷嬷问她要带上哪位,她就想当然地以为惯例(宫中不成文规定之类的)奔赴侍疾这种事,小妾是一定要带一个的,她只能选择带上哪个,留下哪个,那她就让她们自己选择喽,还省的麻烦,当时还安慰自己,带就带了吧,就当刷刷她贤良的名声了,听太子这么问才明白过来,难不成不是不带也是可以的?
太子基本已经放弃了拯救这姑娘的心眼了,对门外道:”糕点留下,让她回去吧。“
大夏天的吃糕饼还不够噎得慌,许莲心里觉得太子会嫌弃也是很正常的,但嘴角已经咧着对他笑了。
这姑娘笑起来真傻。太子毫不客气地对着她的腮帮子就掐了一下,可怜许莲被欺负了还不敢反抗,气呼呼地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唤来馒头叫膳。
刘参在门外弓着身得了这么一句,明白殿下这不光是不想见人,连糕点也半点兴趣都没有,转头给院外候着的张孺子传话去了。
角房里坐着的陈宝正闭着眼受着小太监的服侍,听了屋内动静,搭了半拉眼皮瞥了刘参缩头缩脑出去传话的样子,得意地笑了一声。
小太监把握着力道敲着背,见着师父现在心情好,正是好说话的时候,望着眼刘参的背影问道:“师父,您说刘参替张主子传这躺话可拿了不少好处吧。”
“往下边点。”陈宝扭了扭脖子,“好处?瞧你这眼皮子浅的劲,眼馋了吧?”
小太监“嘿嘿”地笑,方才要不是刘参这小子凑上去快,没准那金豆子就是他的了:“这张主子以前在宫里不是还挺得宠的吗?殿下这会因为娘娘在才不肯见她吧,下回瞅准时机再来,不也是没准的事。”
陈宝叹了口气。从前得宠管什么用啊,伺候了殿下几年连个子嗣都没落下,每回的避自汤都是殿下吩咐他亲自盯着服下的。在殿下这么些年他算是明白了,因为皇后娘娘和淑妃那点子事,殿下连庶子都不想要,这会有了娘娘了,还会容许下边的蹦跶?
这小子没悟性,连点边都悟不透,眼里只看得见银子,那会还觉着他精明呢,合着就只有点小聪明,难教啊,陈宝懒得说了,只道:“什么有准没准的,你小子记住喽,以后这张主子再来,少往跟前去凑。”
刘参到了院门外,对着张氏打了个千,早没了收银子时候的笑模样,不咸不淡地道:”殿下这会不得空,这点心留下,张主子就先回去吧。“
张氏打见到他出来的脸色就猜到了几分,这会也只得把食盒递过去:”那就麻烦公公了,公公辛苦。“说着把手上翠色不怎么足的一只镯子给撸了下来塞到他手里。
刘参拿着桌子对着亮瞅了几眼,才露出一丝笑模样道:”不辛苦,张主子也甭着急,这回不行咱还有下回不是,别太着急了。“
张氏勉强笑了笑,转头欲走就听见刘参进去招呼小太监:“哥几个今个可有口福了啊,茯苓饼,主子不爱吃,就便宜咱们了啊。“几个小太监嘻嘻哈哈地围上来,除了陈宝和身后捏肩的徒弟一动也不动。
张氏顿了顿脚步,生生把一口咽下去,搭了宫女的手走了。
宫女名叫含烟,是行宫里拨出伺候张氏的,行宫里常年不见主子,日子没有奔头,含烟能来伺候张氏也是挤下了别人花钱打点了管事嬷嬷的,心里也打着伺候好了张氏跟着回宫里的打算,自然盼着张氏得宠,这会看出张氏心绪不佳,她也气这刘参收银子手黑,贪个饼就不能等人走远了再说,这不戳人肺管子吗?
于是边走就安慰道:”主子别也太沮丧了,这回正好碰上太子妃娘娘在那,不然殿下......“
话没说完,就被张氏低声喝断:”闭嘴!娘娘和殿下的事岂是你可以议论的?“
含烟被她的样子唬住了,往鹅卵石的地上一跪,抬手就要掌嘴,被张氏死死拉了起来:”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把事给闹大了,你主子我可没法给你收场。“
含烟抖着身子起来了,张氏呼了口气,此刻倒不觉得怎么憋闷了,还有闲心替含烟抚了抚皱巴的袖口,一脸平静地道:”想跟着我回宫里去,就把嘴闭紧了,踏踏实实地为我办事。殿下那我心里有数,你听吩咐便是。“
含烟诺诺应是,让张氏搭着往住处去了。
张氏走在路上,软底的绣鞋穿着,觉着底下的石子怎么踩怎么膈脚。
这些日子她在那又偏又小的院子里养着,躺得她心烦意乱不能安生。开始两天确实魇着了,但两碗安神汤下去就好了大半了,除了夜里会梦到那个死了的小太监死灰的脸在她眼前晃悠,但也是很偶尔的事。
可她不敢好起来,生怕一好起来就要去给太子侍疾。
那病真的是会过人的,她还年轻,还不想死。一旦染上了,太医一定不会像用尽一切办法拖着太子的命一样来拖着她,那时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博富贵博富贵,前提有那个命去花博来的富贵。
可她一边怕,一边又在犹豫。一直这么躲着,就没机会让殿下看到自己的忠心了。又觉着自己冒了险让殿下看到也无用,这疫病这样汹涌,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谁知殿下到底能撑多久?
机会就在犹豫不决中消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殿下这就大好了,她又慌忙也跟着“好了”,亲手做了这茯苓饼来请安,就这么被挡了回去。
也是,殿下这会心里只有日夜辛苦侍疾的太子妃,哪还会有她的位置?
可她连怨恨都不知道该冲着谁。是她自己胆小,怪不得旁人。
那么太子妃呢?太子妃带她来此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提携她还是根本就为毁了她?
虽然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娘娘怎么可能在意自己这么个小小的孺子,但她一遍遍回想刚到行宫那一日的情景,恰巧娘娘不堪路途颠簸身体不适,只有她一人去服侍太子,恰巧小太监的尸首被抬出来,又那么恰巧就被她看见了,这世上真有那么恰巧的事吗?
心里想着事,脚下就走不稳。一步没有踩好,骨头错位的声音伴随着脚踝的剧痛,含烟一声惊呼:“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