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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隐没在山坳里,余光也渐渐失去威力,一丝一丝地退出守护了一天的领地;黑暗像乌幕一样慢慢地笼罩着大地,飒飒的秋风和着弥漫在空气中诡异的烟雾从南山一直延伸到官道,像浓云一样遮住了天上的星星,掩去了那仅有的光明。
秋夜里那稀有的几声虫鸣反衬着夜死一般的寂静,崎岖的山路在黑夜中根本无法辨认,猫下腰程云手脚并用,几乎用爬地,爬到了山林深处。
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里,爬累了,她腰一扭,转身坐在地上,两个多小时爬行的痛苦经历让她对自己是人类这个身份深感自豪,揉了揉膝盖,她将双手在眼前晃了晃,再次体会了把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无奈地叹了口气。
皱了皱鼻子,她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她的小脸团在了一起——这个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她侧着头,搜寻着以往的记忆
她转过身,又手脚着地,顺着风的方向爬了过去,那味道似乎更浓重了,伴着风还有一股股的热气在这个本该淡凉的秋夜里显得那么地不寻常。
“贺斯?你在不在这里?”她边爬边轻唤出声,心中期望那个贺斯是这一切诡异的制造者。
“贺斯?你到底在不在?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是你在暗示我什么吗?”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特别明显,只是她说话的低气也明显不足。
感觉自己在爬一个小坡,而越往前爬,那股味道就越浓重,那股热气也越明显,而她心中贺斯存在的感觉也越来越远去。
程云停住了爬行,感觉自己似乎深陷在一个危险的迷团里,而自己却误打误撞地越来越接近迷团的真相。她开始反省自己今天所犯的错误,那就是骗了朱立业他们而独自来到这阴森森的林子!
正想着,突然前方不远处窜起一丝游火,那火升到她眼前的位置便消失不见。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光明让她吓得失声,她的心脏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剧烈地颤抖着。
表火!
程云这样安慰自己,她是二十世纪的新女性,有科学的世界观,鬼火这东西她有学过,这是经常出现在坟地由磷而引起的自燃现象,而那一股股的热气就是引起磷自燃的原因。
可是
她的手因害怕而深深地抓着泥土,冷汗由额头上渗出。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热气?而且这个弥漫在空气中并且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攥了放,放了又攥,连泥土深陷在指甲里都不自知。终于,不知是什么让她有勇气往前迈了一爪,后面的腿也跟着进了一步,几乎用龟速她爬到了坡顶。
到了破顶的她立即被那浓重的烟味熏得别过头去。原来她的身前是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深坑,那浓重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挥发出来的。憋住一口气,她勉强着回过头来,心中默念着四方诸神的名字,往坑低望去。只是天太黑,除了几丝游走的火星,她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存储的记忆开始碰撞,最终定格在小学的时候到烈士陵园参观的场景。记忆和理智如电光火石般碰撞,程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焚尸”她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已经将一路上的困惑找到了源头。只是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现在自己不也处于危险之中吗?天呀,她可不想和大坑下面的这些人一样!她的梦想一个都没有实现,她还要回现代,至少,她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别动!”硬生生阴森森的口吻在她身后想起,一把凉飕飕的东西被身后的人提着,架在她脖子上,并且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完了!白痴也能知道,那架在她脖子上的是把锋利的刀!程云泄气地哭丧着一张脸,她刚刚的想的该不会这么快就应验了吧!难道明天的太阳真的要离她远去了?呜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她的,夜黑烟浓,都伸手不见五指了,她还能被捉住,难道是她得了夜盲症?都是靳其墨害的,让她营养不良,得了夜盲症!
“没想到你小子有这么大胆,敢摸到这里来!”身后的男人喝道,口吻中有着明显的不善。
小子?程云拉回已经偏离了轨道的思绪,揣摩着这个词,看来她刚刚转换的打扮没有让他认出她是个女人,这样也好,她的危险系数小了点。
“我迷路了。”她故意压粗声音,不想让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迷路?当我们白痴吗?迷路的人会一直爬到这里并且说出焚尸两个字来吗?”身后的男人恶狠狠地说,手中的刀往她颈子又近了些。
程云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
刚刚他说“我们”这就证明匪徒不是一个人,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可是其他那些人又在哪里?
“说,后面有没有官兵?”那男人的声音又传来“你是不是被派来探路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急切与紧张。
程云暗忖,在古代人死之后都要保全尸首,而能做出焚尸这种手段如此穷凶极恶的匪徒难道对官兵还存有忌惮?
危难关头赌一把,如果她有幸逃出魔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将军府做受气小媳妇,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更何况她如果就这么让人给烧了,这也不算什么死得重于泰山,如果被那个靳其墨知道可能还拍手称快呢!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幸遇难,能不能将她的遗体运送到现代,做个器官捐献什么的,也不枉祖国白白培养了她一场!贺斯呀,如果你不来救救我,就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记得,一定要照顾好我的父母!就是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没来由地乱想着!
“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开始胡诹了起来:“这座山已经被睿德大将军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们这群匪类今天就将葬身在你们自己掘的坟墓里!”她的手指向身前这个大坑,说得底气十足,实际上则全是心虚。
“哼哼”程云身后的匪徒低笑了声,带着不屑的口吻说“他奶奶的!小子,说谎也要看看黄历,看来今天就不是你能活着回去的日子!蓟州谁不知道睿德大将军回京述职加娶媳妇去了,哪有闲工夫顾及到我们?”
“呵”听了他的话,程云也回应他一声嘲笑“无知鼠辈!睿德大将军何等英明神武,岂能是你们这些人猜测得了的?”她心中虽是将靳其墨骂得狗血喷头,口中却又不得不违心地打着他英明神武的旗号狐假虎威。
“大将军今天便已回到蓟州,没有半天的工夫就将你们装神弄鬼、杀人劫财的把戏调查得明明白白!你们将过路的商客劫到林子中,将他们的财物洗劫一空,并残忍地将他们杀死扔到深坑中毁尸灭迹。哼,你们又怕官府的人会追查到林子里来,就编出了一套狐仙显灵的鬼话!那旁晚时分从山中飘来的烟雾就是你们焚尸的罪证,烟雾里面有着浓重的脂肪燃烧的味道!而你们之所以选择在旁晚焚尸,一是因为天已经渐黑,深山中的浓烟和火光都不容易被人发现,二是还可以雾化环境,给人鬼神之说的环境!”程云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全说了出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几个现代词语。
感觉架在自己颈子上的刀明显地颤动了下,她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人对她的话开始有所顾虑,于是再接再厉地说:“雕虫小技骗得过无知百姓,却还敢在睿德大将军面前张狂,简直是不知死活!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他奶奶的!”匪徒听得半信半疑,但同时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听着程云将他们这帮人说得已经到黄河尽头的样子,心中不免激动,他嗖地将她拉起“你小子给我去见老大!”匪徒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整个人拎在半空,夹杂着满嘴的咒骂向坡下走去。
哦,吗吗咪呀!程云在心中为自己暗暗地祈祷
而刚刚程云与匪徒对话那一幕却尽数收在埋伏在林中的靳其墨眼中,具体点说,自从程云小厮打扮手脚并用地爬上南山开始,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就已经投注在她身上了。
“将军?”望着匪徒隐没在浓烟中的身影,朱建功皱着眉询问“我们怎么办?”那个将军夫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现在还落入匪徒的手中,立业是怎么看人的?朱建功开始因弟弟的玩忽职守而脸红。
靳其墨高大的身子从林中走出,眼中闪动着琉璃的光在这个农雾弥漫的黑夜中显得特别的明亮。他挥手示意朱建功带人跟上,自己却因那个小女人刚刚的表现而陷入深深地思考。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疑问
她能摸到这里来,肯定是骗了立业他们,而她深夜涉险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可不相信她是为了担心他的安危而尾随而来的!难道和“贺斯”这个人有关?他默默地重复着这个理应是男子的名字,心中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此外,她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对林中烟雾之迷分析得如此透彻是他所惊讶的!想他久经沙场,才觉得这烟雾的味道可疑,在傍晚时分追查到这个深坑才晓得这所谓的鬼神之说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这个女人在一路爬来的过程中就将问题分析得透透彻彻,真有些令他刮目相看。加上她对匪徒所说的话,什么脂肪燃烧,什么雾化环境,他都没有听懂。以上所有一切,让靳其墨不得不对她的身份再次表示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不过很难得的,今天她将他褒奖了一番,靳其墨也明白她说得违心,恐怕说的时候就差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了,不过他还是对她的聪明伶俐,随机应变予以肯定。
“将军,那个倪家小姐怎么办?”朱建功还是以“倪家小姐”来称呼这个将军夫人,看着弱弱小小的她被推到一堆大老粗之中,他好心地提醒将军大人。
靳其墨没有说话,只是暗示朱建功不要轻举妄动。他眯起眼,看着一个胖子将她推跪在地上。她不听话,就要受点教训,要不然怎么会长记性!从第一次见她逃婚,他就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妞!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全身却已经高度戒备,处于随时作战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