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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旬,周日的下午。
太阳暖洋洋的,温度不高也不低,柔软的金黄色光芒从大大的玻璃窗外斜晒进来,空气里隐隐上下沉浮着一种温暖略甜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和卡布奇诺的味道。
咖啡馆里生意不错。
北顾然单手托着腮坐在接近靠窗的边角的位置,勺子搅拌着纯白色瓷杯子中的卡布奇诺,直到把泡沫上的那片叶子搅得完全看不出来才松开手。
她现在很饿,没心情喝咖啡。
北顾然的视线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咖啡厅里。
没吃饭,饥饿值过高导致注意力不集中,大脑没法正常工作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她怎么没想到从那位迹部景吾大少爷口袋里摸点钱好先填饱肚子再来思考这个那个乱七八糟的事。
果然是因为肚子太饿所以影响发挥了么。
北顾然又开始搅拌咖啡,目光落在玻璃窗外,对面是冰帝学园的大门。
真麻烦,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咖啡厅,没有其他的餐厅。
“主人,这杯咖啡不合您的胃口吗?”正当北顾然细想的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嗓音响了起来,略有点软,又有点清澈,如果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应该是……
北顾然第一个动作是抬起头——正常的动作都是这样吧——她是坐着的,而走近她的人应该是站着的,应该比她平视的位置要高一些……不,没看到人。
北顾然稍稍垂下视线,终于找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人——好矮。
这种身高怎么会在咖啡馆做服务员?
“还需要什么其他的服务吗,主人?”衬裙、白围裙、蕾丝头饰,穿着女仆装的女孩。
没错,这个声音如果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北顾然的视线落在身材极娇小的女仆身上——应该是萌或者可爱之类的萝莉音。
另附一点,这里是名为“fairy tale”的女仆咖啡馆。
所以说身高矮是女仆咖啡店里的一种萌点么。
“嗯……”北顾然偏了偏头,“好像有种说不出感觉的预感。”她轻声自语,“算是好呢,还是算是不好的预感呢……”
“主人?”女孩抱着托盘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没听明白北顾然在说什么。
北顾然看了那个娇小女孩一眼,唇角微挑,“给我一份抹茶起司吧,如果有的话。”
虽然她现在一个硬币也没有,既付不起一杯卡布奇诺的钱,也付不起一份抹茶起司的钱。
“好的,请稍等,主人。”女孩抱起托盘回去了。
北顾然的指尖微微点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个娇小女孩的背影上。
微妙的违和感。
北顾然移开视线,掠过窗外的人来人往。
最近盯上迹部景吾的人……
他在调查并想要解决,尽管选择的是最直接的引蛇出洞,但是却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而且他家人应该不至于将这位大少爷放在危险的环境中,说明他之前的行动是他自发的。显然他胸有成竹,除此之外……
迹部景吾对于暗中盯上他的人的判断是危险程度——不高么。
那么假设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危险程度不高的话,应该和商业、钱财、权势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迹部财阀本身没什么关系。
迹部景吾这个人——除了是迹部财阀的大少爷,还有什么身份值得被盯上?他只是一个国中二年级即将升为三年生的学生而已,尽管他本身很优秀。
等等……
若是把视野落脚点放在迹部景吾本人身上呢。
学会生会会长,网球部部长。
还有……冰帝的王。
北顾然突然拿出手机按了起来,进入浏览器,搜索网页,输入“冰帝学园”。很快手机上跳出了不少冰帝的官方资料。她按着手机,看的很仔细,仿佛将所有的资料数据都输入大脑中强化分析,神色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极致的平淡。
“实力主义么。”北顾然微微挑眉,“不畏惧任何人的挑战的帝王。”
这是一种嚣张且自信的表现。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个极其显眼的目标。
“主人,您的抹茶起司。”那个小巧玲珑的女孩端着托盘回来了,将装着抹茶起司的盘子放到北顾然面前,微微向她弯了弯身,唇形弯成浅笑,隐隐觉得像是猫嘴的形状。
“谢谢。”北顾然下意识回了一句,思绪显然不在这上面。
小叉子轻轻划过抹茶起司的边缘,平整的切出了一小块,却没急着吃。
她不紧不慢地思考着。
全部线索都乱成了一团。
她微微蹙眉,干脆利落地切开抹茶起司,小叉子挑了一块塞进嘴里。
“唔……”北顾然低下头,看了一眼,是个外表很普通的抹茶起司,然而竖着切进去可以看到不同层次的绿色,很赏心悦目。还有就是……“味道,很不错。”她评价了一句,偏头,那个女仆装的娇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大概在厨房吧。
北顾然又切了一块尝了一口,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些。
自穿越以来的一股萦绕在胸口的闷气似乎莫名的消失了。
很不错的处理手法,制作者应该是个能手,才会有如此细滑的口感。
但是这个是现做的么。
北顾然瞄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三十分。
现在是她从废弃大楼出来是十二点三十八分,躲开迹部景吾手下的人的包围圈——说起来那重重包围确实是很不赖,逃脱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要不是她靠着人群错开再加上那么一点大概挺有用的直觉,恐怕现在就不是在这里状似悠闲了。再之后徒步来到这个女仆咖啡馆已经是下午两点零六分,而后在咖啡馆点了卡布奇诺之后坐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点了抹茶起司。
还有八分钟左右么。
不对,若是将她离开迹部景吾所在的房间算在内,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
还剩下两三分钟吧。
虽说是这么想的,她却始终慢慢地吃着,就像是在品尝人间少有的美味,从容不迫。
同时,她的脑子却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从头开始——
说起来,迹部景吾究竟为什么那么容易被绑架。
虽然她很确信他是故意被绑架这件事,但是几个混混绑架他这种事首先想到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为了钱财的敲诈勒索之类的。当然,在东京有这个胆子绑架日本首富迹部财阀的大少爷也确实是稀有存在——但一般情况下会马上联想到这群混混背后是另有人操作而想要探究么。
还是说,她进入了什么误区?
除此之外,她当时在废旧大楼里离开迹部景吾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北顾然抿了一口卡布奇诺,咖啡已经冷了,除了特浓的口味,还带有一些涩口。
她将咖啡杯子放下,眼眸似乎倒映出街上的人流,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眼底,金光色、有些刺目。她的唇角浮起了极浅的弧度,抬起手大大方方地冲着大大的玻璃窗外招了招手。
——两个小时。
紫灰色短发的少年五官绚丽精致,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褐色的格子裤,打着领带,却外披了一件运动衫。他正双手抱胸站在马路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深蓝色的狭长凤眸极其锐利。
仿佛在说:哟,猎物,本大爷抓到你了。
迹部景吾走下高级私家轿车,径直走进冰帝学园。
今天是周日,本来是网球部个人练习的时间。
所以他今天少有的独自一人,连桦地崇弘也被他要求去训练了。
要知道他可是马上要国三了,这一年冰帝网球部的比赛尤为重要。
他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将他身上有些弄脏的冰帝校服外套丢在沙发上,顺手穿上挂在一旁的冰帝网球部正选运动外套。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刚才拿到的一叠照片——他要求的十分钟内出现在废弃大楼两千米范围内的女人的照片。
但是——
迹部景吾在椅子上坐下来,很快全部看了一遍照片,面露深思地点了点其中几张照片。
在不同地方、不同角度拍到的一个普通的扎着马尾的女孩。
奇怪的是,这些照片拍摄时,这个女孩像是提前知道有人在偷拍,或者更进一步,像是知道哪里有摄像头在偷拍,总是提前一步做出动作或者走开,留下一个看不见正脸的虚幻的影子。根据那几个被抓的混混的描述,也基本符合照片里的这个人。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穿着深绿色的套头针织衫,却恶俗地背着个暗红色的背包。
奇怪的品味。
迹部景吾的注意力仅在这上面停留了一秒。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爷,那几个绑匪资料已经拿到了,您需要看看吗?”一个声音如此问道。
“拿进来。”迹部景吾随口道。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将资料放在桌上。迹部景吾注意到是之前在废弃大楼回答他问题的人,他的目光在那个人身上转了两圈,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很年轻,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带着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基本看不清真正的长相,只是觉得很平凡。
他怎么不记得他的保镖队伍里有这么个人。
“你……”迹部景吾眯着眼,略低沉的嗓音让语气稍显冷冽,“是什么时候加进来的?”
“少爷,我是昨天新提拔上来的。”男人回答。
迹部景吾的眸子从年轻男人身上扫了扫,锐利的眼睛洞若观火。
长久的寂静。
年轻男人在长时间这样的眼神下似乎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这并非心虚什么的,只是被盯着看的紧张感而已。要知道尽管迹部景吾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是不能否认他的智商卓越且有一双极其可怕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让冰冷的感觉从脚底心一路随着脊髓窜到后脑。
“你叫什么。”迹部景吾随口问了一句,收回视线,重新转到他要注意的事情上。
“渡边。”男人小小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随之退出房间。
然而垂着视线的迹部景吾却似是不经意地瞥过那个男人带上门的身影,眸光变幻不定,沉沉浮浮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但最多的是审视的目光。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发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两个小时内,那个女人凭什么抓到那个暗中盯着他的人。
她已经察觉到那个盯上他的人是和冰帝学园有关了么。
但是她先前的推测是有偏差的,他也没对其进行校正,即使一丝一毫的信息错误也有可能导致推测结果的最终千差万别。
那个女人似乎有点太自大了。
尽管混入人群这一点让她成功地脱离了他设置的包围圈。
迹部景吾再次将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
假设她就是就是这个品味古怪、穿着深绿色针织衫的女人,也不论她是用什么办法那么准确地避开包围圈的搜查——但是她的智商和她所有的表现确实值得赞赏。
但是两个小时的游戏什么的也未免太过自信。
他会揪出她的,这个绑架了他然后脱离了掌控的女人。
迹部景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下午一点二十三分。
随后他拿起了刚才那个年轻的男人送进来的一叠资料,翻了几份,指尖一顿。
“这个人……”迹部景吾挑起眉,轻轻将那一份资料抽了出来,微微偏头,光从他身后洒进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似乎有点眼熟。”他轻喃,似乎在回想什么。
而且就在这几天,他见过这个人,或者说,这几个人。
因为什么原因……留下了印象?
下一秒,他弯起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流畅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声“嘟嘟”响后,一个低沉中带着性感和磁性的嗓音接了电话,好听的如同暗夜下徐徐流淌的晚风,撩拨着醉人的旋律。
“忍足,你在学校吧,来学生会办公室一趟。”迹部景吾直接说道。
“半个理由都不给,迹部?”忍足侑士笑了一声,从容中带着点漫不经心。
手机通话里还有些嘈杂的声音,像是击球声。
“前几天你在商场门口看到过一个女生,还记得么。”迹部景吾一边点着那份资料上的男人的照片,那群混混的头领,“我记得你见过她的正脸。”
“哦?女生?”手机另一头的忍足侑士嗓音很显然地表现出一股子兴味,声音似乎是故意大了一些,背景的嘈杂声诡异的一顿,“迹部你找女生?”
迹部景吾莫名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似乎能从手机里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好奇心脑电波发送了过来。
正中他的脑门。
迹部景吾揉了揉眉心,“你给我过来就是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
“当然没问题。”忍足侑士隐隐带着从容地、深长的笑意挂掉了电话。
迹部景吾轻轻叹了口气,暂时忽略掉这件事,将思绪转到正事上来。他伸手启动桌上的电脑,随后打开桌面上一个标着学生档案的文件夹,将其中一年生和二年生的女生部分挑了出来。
“咚咚。”敲门声恰好响起。
“进来。”迹部景吾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站起身。
下午一点三十一分。
“迹部。”忍足侑士正在门口,圆圆的平光眼镜后那双深邃而又澄澈的眼眸隐隐透着笑意,“我很好奇呢,是哪个女生引起你的好奇?”
“……”迹部景吾有那么一秒想把忍足侑士发射地好奇脑电波都按回他脑子里去。
最终他只是举起两张照片,分别是穿着深绿色针织衫的女孩的背影和一个男人的照片,“你应该还记得吧,前几天中午,在商场对面的巷子里,那个女生做的事。”
忍足侑士一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紧接着,他身形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来你还记得。”迹部景吾笃定地说。
“那个惊人的攻击方式不记得也难,这么说那会儿你也在现场?”忍足侑士扶了一把他的眼镜,语气略显无奈。
“恰好路过。”迹部景吾说。
“怎么,你找她?”忍足侑士说着抬眼上下扫射了迹部景吾一遍,“看不出来你喜好这种暴力点奇怪的女生啊。”
“……”迹部景吾这一次真的想把忍足侑士直接拆了拼成“暴力点奇怪”几个字。
“开玩笑开玩笑,那个女生怎么了?”忍足侑士适时地收起玩笑。
“来帮我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这个人。”迹部景吾指了指他举着的照片中那个女孩,“照片是今天拍的。”
忍足侑士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一会,“背包是同一个,衣服也差不多,而且扎着马尾,但是上次她似乎穿的更厚实一点,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吧。”
迹部景吾笑了,指着电脑说,“那么,帮我确认一下她的正脸。”
“你怎么知道她是冰帝的学生?我以为你不关注女生。”忍足侑士有一秒的惊讶。
“你知道?那么她果然是冰帝的?”迹部景吾倒是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见过几次吧,在学校里,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虽然她把头发扎起来第一眼有点难认,但是乖张的态度倒是如出一撤,应该没认错。”忍足侑士耸耸肩回答。
“找出来。”迹部景吾说。
忍足侑士先是好奇地看了迹部景吾一眼,随即去了电脑前,看到了他打开的一年生的档案,“她是一年生?”
“不是一年生就是二年生。”迹部景吾肯定地说。
三年生已经毕业,接下来碰到他的几率太小,不足以让那个女人刻意这么做。
当然也不能排除三年生的可能性……但这个可能等排除了一年生和二年生再说。
忍足侑士状似无奈地在电脑前坐下来,眼底又时不时地流露出一抹好奇,观察了迹部景吾的神色好几次才认真开始看学生档案。
迹部景吾的单手轻轻捂住脸,露出一双藏在阴影下的眼睛。
他似乎在勾着唇无声的笑。
现在范围更小了。
原来他还猜测可能是年轻教师甚至是其他学院的学生,但有了忍足侑士的肯定那就不一样了。
迹部景吾在沙发上坐下来,垂着眼睑,嘴角流露的笑意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掌握一切的嚣张。
那么,就让他来看看她的真面目吧。
这个敢提出用五十万日元做彩头和他玩这两个小时游戏的嚣张女人。
迹部景吾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下午两点二十七分。
迹部景吾合上电话,唇角的笑容像是志在必得,又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瞄了一眼时间,快步走出了学生会办公室,将忍足侑士直接丢下,径直走向学校大门口。五分钟脚程——他看见了校门马路对面的街上开着额一家名为“fairy tale”的女仆咖啡馆。
而那个扎着马尾,穿着深绿色套头针织衫、品味奇怪的女人正坐在接近窗户的位置吃蛋糕。
下一秒,他竟看到她冲他大大方方地招了招手,像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存在。
迹部景吾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但是他只是微微挑起下巴,眸光锐利嚣张。
他早说了:你逃不掉的,本大爷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