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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画鸥叹了一口气,道:“你所说的宁少侠他已经死了。”他说得很慢,似乎担心方雨一下子承受不了这样的话语。
方雨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她拼命地摇着头,泪如雨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否,她的一颗芳心,已系于宁勿缺身上?
方雨的二师兄简青门平时滑稽古怪,其实极富心机,他已从方雨对宁勿缺的如此关心中看出了什么。
房画鸥为方雨拭去脸上的泪水,痛声道:“宁少侠英雄年少,又如此有侠义之气,本可成为武林奇才,可惜,天妒英才,竟让他折于魔道之手!”
方雨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切齿地道:“是苦木杀了他吗?”
房画鸥道:“这倒不是,苦木只是要将宁少侠引开,让蒙面人对你施下毒手。你晕厥过去之后,宁少侠匆匆赶回,听人说你中的毒掌为‘刻骨铭心’掌,世间只有‘无牵无挂’边前辈能治,于是他便带了你去边前辈那里医治。”
方雨心中便有些疑惑了:“既然如此,宁勿缺又怎么会死于九幽宫之手?”
边左城道:“老夫为人治病之前,总是会设下赌局,让人以命相赌,大多数自怜其命,即使嘴上对待救的人如何如何的好,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仍是舍不得以命一赌,其实只要真的敢与老夫一赌之人,他就必赢无疑,因为老夫本无夺人性命之意,只是要试探他是否真心实意要救他人罢了。”
方雨心道:“这样虽然是能试出某人是否真心实意,但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如今我已获救,难道宁少侠为了我,而竟自顾以命一赌?”
芳心一喜,复又想起伊人已逝,不由更为哀伤。
边左城道:“宁少侠在老夫布下的生死赌局面前,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老夫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愿意为姑娘你出手相救。但‘刻骨铭心’之毒霸道至极,一时半刻自然难以治好,而宁少侠便也不离去而留下来照顾你。那天,我需要一种山药,宁勿缺便说他也略通医药之学,不妨由他去找。我就答应了。没想到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麻小衣接着道:“宁少侠去见边前辈时,我放心不下,便让人暗中盯梢,我们叫化子人多、要做到这一点倒不甚困难,宁少侠带着你进了边前辈宅第后,我们丐帮的人便守候在外面。所以出来寻找山药时,我们丐帮的人也是见到了,只是不曾上前招呼,没想到隔了一日,却听得有消息说‘空剑山庄’有一场大浩劫,去参加‘剑匠’丁当的‘品剑大会’的人悉数被杀,其中就包括宁少侠!”
简青门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对他们下的毒手?”
麻小衣道:“是‘空剑山庄’的人!”
简青门吃惊地道:“‘剑匠’丁当不是极少过问江湖中事么?”
麻小衣冷笑道:“我也曾被他的假面目所蒙蔽!如今方知道他办‘品剑大会’的目的就是网罗天下名剑,他在以前的‘品剑大会’中之所以未出手,是因为那几次‘品剑大会’中的名剑并不多,而且他的羽翼尚未丰满,而这一次,在参加‘品剑大会’的剑中,有好几柄绝世好剑!”
简青门道:“宁少侠又怎么会出现在‘空剑山庄’?”
边左城道:“老夫让宁少侠找的药颇为罕见,只有‘空剑山庄’附近的幽山及西域天山才有,可能宁少侠在采药时,恰好撞见‘空剑山庄’的人围杀诸剑客,以宁少侠之侠义心肠,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他一出手,‘空剑山庄’的人便会发现他手中的剑是千古绝剑‘属缕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了。”
向长安道:“据说这次参加‘品剑大会’之人有不少是顶尖高手,以‘空剑山庄’一庄之力,能对付得了吗?”
“无牵无挂”边左城道:“‘剑匠’丁当武功比任何人想象的还要高,单论剑法,能够胜过他的恐怕只有二个人了,一个是无双书生的‘无双剑法’,另外一个便是他的师父‘无极剑’了!”
麻小衣动容道:“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仙逝了么?”
边左城缓缓地摇头道:“无极之内功修为,已非我们凡人所能想象,已能够使自己的心脉与天心地脉同呼同吸,又岂会轻易死去?只是他已看破世间红尘之事,不想让一些繁琐俗事侵扰于他,才散布自己已经仙逝之消息的,但一个要想真正地从世事间挣脱出来,又谈何容易?他老人家隐于西域无名山中,仍是不时要做一些除暴安良之事。因为他武功超凡入圣,所以西域之人既使见到他,也只能是惊鸿一瞥,无法瞧清辨清,见他可以在瞬息之间让好恶之徒命丧黄泉,便争相传说他是神人,称他为白色之神!”
“白色之神?”简青门惊讶地道。
边左城道:“不错,无极已有百余高龄,但他能引天地正气为内息,视之仪容仅在四旬左右,而且喜着白衣,侗傥卓绝!”
简青门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一个百多岁的老人怎么还可以称为‘倜傥卓绝’?那不成了老怪物?我看早该是鸡皮鹤发了。”但看麻小衣、边左城这样的人物说到无极,仍是如此一脸崇仰,自己心里所想自然是绝对不会说出的。
麻小衣道:“当我赶到‘空剑山庄’时,庄内已是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其状惨不忍睹!
在死者中,有姑苏墓容政,大理段圣,还有宁少侠、叶少侠。”
方雨脸色一变,惶然道:“叶叶少侠是谁?”
屋内一下子沉默下来,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太自然。方雨心有所悟,颤声道:“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房画鸥叹了一口气,道:“红楼他他也遭了毒手了!”
叶红楼与方雨自小青梅竹马,二人感情颇为笃厚,长大成人后,又常奉房画鸥之命一同行走江湖,连武林中人都公认他们是天作地合的一对。方雨虽然不能明白她对叶红楼的情感是师兄妹之间的情感还是男女之情,但这份情感却是很深很纯的。如今,突然听说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三师兄已离她而去,你叫她如何不心痛欲绝?
巨大的悲恸,使身体本就已极为虚弱的方雨,晕眩过去了。
房画鸥见方雨晕眩过去,忙将自身的内家真力输入方雨体内,少顷,方雨悠悠醒来,已是花容失色,泪如雨下!
房画鸥忙点了方雨的晕穴,方雨便沉沉睡去。
众人心知房画鸥的用意是为了不使方雨沉浸于悲伤中而伤了身体,便齐齐退了出去,让她静静休养。
其实向长安早已暗暗喜欢上了方雨,但其心智、武功、容貌都不及叶红楼,而且叶红楼远比他能说会道。而像他,总是木木讷讷,不会讨方雨欢心,因此他一直自惭形秽,把那份爱意深深地埋在心里。
这一次,方雨伤成如此模样,他自然心痛如割,只是在师父、师弟及外人面前,不敢表露。而叶红楼的死,却使他心乱如麻,他们是同门师兄弟,自然有兄弟情谊,但向长安却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竟然有一种隐隐的欣慰!
发现了这一点,向长安极为痛苦,他不明白自己的灵魂怎么这么狭隘、龌龊!向长安暗晤痛斥自己,咒骂自己!
他心道:“我怎么能够因为三师弟也喜欢师妹,就如此待他呢?如果师妹知道这一点,一定会更加瞧不起我的!”
忽又想:“不对,我并不是因为三师弟死了而高兴,而是因为以后我便可以更好地照顾师妹而高兴!如果师弟不死,我也能更好地照顾师妹,那么我一定更高兴的”他也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么,总之,他是太爱师妹了,所以才会如此胡思乱想的!
当这“爱”的字眼闪过他的脑际时,向长安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胸膛中的血似乎也一下子沸腾起来!
先前,他自知无法与叶红楼相匹比,所以一直把自己的情意压抑着,甚至连想都不准自己去想。如今这个念头已一下子占据了他的所有心思!
他在心中大声叫喊道:“师妹,从此我一定会呵护你疼你爱你,比三师弟更爱你!就算你看不上我,我我也心甘情愿!”
这些话,只是在他心里想想而已,而脸上却已变得通红,似乎满世界的人都已听到了他这些话!
突然,他觉得自己手臂一痛,不由叫了一声:
“啊哟!”回头一看,却是二师弟简青门!
简青门大声道:“师兄,你丢了魂魄么?”
向长安“啊”了一声。
简青门道:“我在你后面喊了半天,你就是充耳不闻。”
向长安忙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简青门道:“师父有事找你。”说到这儿,他诡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好事!”
向长安刚刚恢复过来的脸又一下子“通”地红了,有些仓促地道:“什么什么好事?”
简青门看着他道:“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跟个大姑娘似的羞红着脸?难道是心里有鬼吗?”
向长安心里还真的有点鬼,简青门一说好事,他便想到了方雨,心想师父是不是要对自己表示什么呢?口中却道:“这几天我上火了。”
简青门道:“呸!没听说上火之人还会红脸的。我猜呀,师父这次大概会让你出去办些事。”
除了师父外,简青门对谁都是没大没小的,对向长安这个憨厚有余威仪不足的师兄自不必说了,向长安也不介意,他道:“就我一人吗?”
简青门瞪了他一眼,道:“你一人能行吗?这回可是一件大事!我们风雨楼此次得动不少人。”
向长安道:“那那师妹她她”
简青门道:“师妹当然得留在家中,别说现在她伤得很重,就是伤好了,她的武功十有八九也是废了,以后恐怕是再也无法行走江湖哆。”
向长安大惊失色道:“你胡说!”
简青门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大师兄如此怒容满面过!于是他也生平第一次对向长安十分恭敬地道:“师兄,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边前辈所言。他对师父说这事时,好像师父还很生气。”
向长安急道:“他他”下边的话终还是没说出来,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
“也好。”
这实在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简青门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向长安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他哪会知道向长安此时想到的是如果方雨失去了武功,那么她要依靠他照顾的地方就更多了。这对向长安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然,他也知道这有些自私,但既然方雨失去武功基本已将成为事实,他觉得自己这样想也不能说太过分。
见到师父房画鸥时,与师父在一起的还有“无牵无挂”边左城。
向长安向房画鸥、边左城分别行礼之后,便恭立—侧,静候房画鸥的发话.房画鸥道:“长安,为师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办。”
向长安朗声道:“徒儿万死不辞!”以前有什么事,房画鸥都是交给叶红楼、方雨,向长安觉得这也是促使叶红楼与方雨走得更近一点的原因之一,所以对此事他一直有些不满,他想无论如何自己是大师兄,怎么事事都让师弟抢了先?这一次,房画鸥终于把任务分给他了,虽然向长安也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叶红楼已不在人世的缘故,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把事情尽往好处想,忖道:“我一定要竭尽全力,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并不比三师弟差!”
房画鸥微微颔首道:“很好,我要让你带着风雨楼四百名弟子随着边前辈去‘空剑山庄’。”
向长安吃惊地道:“‘空剑山庄’?”
房画鸥道:“不错,‘空剑山庄’一役,群豪悉数牺牲,而‘空剑山庄’也几乎全庄覆灭,只有丁当老贼的女儿及其一个弟子侥幸走脱,你要做的事,便是要日夜把守‘空剑山庄’,并细细查找‘空剑山庄’可疑之处,决不能让他们二人藏在庄内!”
向长安虽然觉得对付两个人还要动用四百号人有些夸张,但对师父的命令,他从来是不打折扣地服从。
房画鸥继续道:“空剑山庄一役,诸剑客手中之宝剑悉数失踪,显然是被丁当的女儿及弟子掳走了,这其中有一柄‘步光剑’,一柄‘属缕剑’,这两把剑关系到武林生死存亡之大事,若是它们落到了魔道手中,恐怕就会有一场武林浩劫降临,因此你到‘空剑山庄’之后,一切要小心谨慎,据说丁当的女儿精通易容之术,你可千万别轻易上当!”
向长安不解地道:“他们若是得了那么多千古名剑,难道还不远走高飞吗?”
房画鸥道:“按常理论之,似乎是应该如此,但丁当的女儿极富心计,她一定会想到那么多名剑一下子失踪,又死了那么多人,必定会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要是从众目睽睽之下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极可能会想到一个看似危险其实最安全的藏身之处,那便是他们的空剑山庄!”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与麻帮主商议过,他们丐帮弟子众多,便由他们在江湖中寻找丁当的女儿之下落,而我们风雨楼则负责‘空剑山庄’内,除了他们两个隐身‘空剑山庄’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已逃脱于山庄之外,但他们夺得的剑还在山庄之中,他们一定会伺机回来取出宝剑。毕竟,带了那么多柄千古名剑在江湖中走动,太引人注目了。”
向长安心道:“这种可能性倒是颇大,只要我们风雨楼守好‘空剑山庄’,无论是前一种可能,还是后一种可能,都应该能找到丁当的女儿!”
当下,他便道:“徒儿该什么时候动身?”
房画鸥道:“事不宜迟,即刻动身!为了保险起见,边前辈与你一道前住‘空剑山庄’,你在‘空剑山庄’的一切行动,都听边前辈的,不得有半点延误!”
向长安恭声应是,心中却暗暗叫苦。他已听说过边左城的名头,在江湖人眼中,他行事极为古怪,行踪神秘莫测,与他共事而且还要听他的吩咐,这不是太为难了吗?无奈师命难违,何况边左城又是师妹方雨的救命恩人,向长安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边左城道:“老夫一向不喜插手江湖中事,这次是因为宁少侠之死,可以说也有老夫一份责任,若不是老夫让他去采药,他也不会遭到毒手,老夫生平极少把什么放在眼中,但宁少侠却让我打内心里佩服!这一点,麻帮主也深有感触。哎,真是可惜了一代英才!”
向长安听他如此看重宁勿缺,不由暗想:“不知宁勿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让麻帮主与边前辈对他都刮目相看!确切地说,宁勿缺到底是为师妹而死的,他如此优秀,无怪乎师妹在听到他的死讯时,会那么悲伤!”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无牵无挂”边左城道:“房大侠,我与令高徒这便去‘空剑山庄’了,方姑娘的伤已无大碍,只要细细调理,就可以痊愈,只是只是老夫无能,恐怕她的武功已已是不保了。”
房画鸥的眉头跳了跳,沉声道:“他下手也太狠了!”忽然转过话题:“边前辈有事在身,我也不多加挽留了!”
“无牵无挂”边左城站起身来,道:“老夫告辞了。”
风雨楼四百人早已备齐,边左城与向长安一出来,众人便拥着他们向“空剑山庄”而去!
离开风雨楼的时候,向长安想去看看方雨,向她道别,但又怕师父责怪他在这种时候还儿女情长,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心想:“这件事并不难办,大概过不了几日,我便可以回来了,那时就可以与师妹长期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一到“空剑山庄”便撞见“剑匠”丁当的女儿与徒弟,然后将他们杀了就可以回风雨楼交差。他心想:“可惜是与这古怪的边前辈在一起,如果是我一人在‘空剑山庄’,那么便可以独自完成这件事了,师妹见我为三师弟及宁少侠报了仇,一定会很欢喜的!”
“空剑山庄”果然一片肃杀!虽然所有的尸体都被掩埋了,但仍可以从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中想象出当日一战之惨烈!
那种微甜的如同古代铜币上的绿锈气息的血腥味道,竟在血战之后三日过去的今天,还久久不散!
“这本该是一片多么幽美的山庄啊!如今却已成了如此模样!”向长安面对“空剑山庄”
四周的山景,不由很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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