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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圈一红,鼻头酸楚欲泪,有些哽咽不能成言地吶吶道:“我、我不是我只是,我怕。”
“你尽可不用害怕,有我在。”燕青郎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炽热而坚定,带着气势威凛的强大自信。“小米,有我在,无人能碰你姊弟俩一根寒毛!”
“那你呢?”泪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滚落了下来,她目光脆弱而希冀祈求地仰望着他“如果知道了我们是谁,身为镇东大将军,国之栋梁的你,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伤害我们吗?”
他的心因她话语中的暗示而猛烈跳了起来,却仍是想也不想地昂然慨应:“是!”她浑身一震,含着眼泪,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她眼底那朵微弱如小小烛火的希望,卑微无助得令他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他的小泵子,该是被人好好地捧在手掌心里,如珠似宝地呵疼着,无忧无虑,快活恣意,想笑就笑,再不需为生活奔忙,更不该为了过去那不知名的幢幢鬼影心惊胆颤,终日惶惶不安。
若说两年来他便因对她日渐入了心的喜爱、怜惜和欣赏,早已下定决心要待她好,现在的他,更是将她刻入了骨、化进了魂魄里,只恨不能倾尽一切力量,逐她所惧,护她所爱,令得她一生无愁。
“我燕青郎,在此对苍天后土及燕氏先祖郑重立誓,此生定护玉米、玉粮姊弟平安无忧,否则天地同弃、人神共厌,死无埋”
“不要发誓!”玉米惊恐地扑上前紧紧捣住他的嘴巴,激动颤抖地流泪,死命摇着头“不能发誓我不要你发这种毒誓誓言无用,在在命运之前无论应誓违誓都只有死不行,我不要再有我在乎的人离开我了燕大哥,你快说刚刚的话无效,都是说假的!你只是说着玩的!”
他铁臂一舒,环住了她发抖的小身子,心痛万分。“我既立誓,便是一言九鼎,矢志不悔,又怎会有假?岂能玩笑?”
“你不明白我、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像爷爷那样,拚着最后护着她和小粮逃出生天,却和叶家满门一百七十三口引颈就死。爹和娘也在偷偷送他们到城门外后,再返回叶府中引火自焚于老宅之中。
当她搂抱着才两岁的小粮惊恐地躲在城外密林里,直到天亮了,却听见赶路的商贩子经过,又是叹息又是议论地说起
“可怜那,百年叶家老宅付之一炬”
“听说连叶御史逃出的儿子媳妇也死在大火里”
“不是说还有孩子吗?”
“孩子不见踪影,你没见今早四城门口盘查得比平常严密十倍呢!”
“那叶家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给皇帝老儿满门抄斩?”
“听说是谋逆”
“嘘,闭嘴,别说了,快走快走。”
那一刻,六岁的玉米只觉天地在眼前崩裂,全黑了下来
然后,一个六岁的小女娃带着浑事不知,只会啼哭的两岁小男娃,跌跌撞撞地逃向他们成为孤儿的开始
那椎心剌骨的絶望冰冷痛苦,一直一直插在她心里头,十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那么害怕,她和小粮已经完全远离了那个噩梦。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始终没能真正摆脱掉如影随形的鬼魅,只要略一翻动,就有可能会再让她最爱的人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
她不要他有事,她要他好好活着,永远就像现在一样的英伟刚毅挺拔,威风凛凛,手握千军万马,壮志凌云飞扬。
燕国公府,燕家军,镇东将军府的所有人,也絶对不能为了她和小粮生起任何一丝危险
“小米,你爷爷是谁?”燕青郎轻怜地细细拭去她满脸的泪水,柔声低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颤,小脸紧埋在他强壮温暖的胸前,却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可是”他眸色变深了,语气紧张地轻问:“关苏白叶四大家其中的一位吗?”
玉米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心脏倏地静止了,随即又惊悸得狂跳起来。
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他、他还知道了什么?
“关苏白叶,那都是什么人?”她抬起头,用尽力气挤出了一个茫然迷惑的表情。
他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是释然抑或失望。
“那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对她道:“十年前朝中的一场浩劫。不过幸好你并非这四大家的后人,否则”
“否则什么?”她眸光低垂,迅速掩住了眼底的黯淡和悲凉。
“那份苦痛也就太沉太重了。”他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小脸,沙哑道:“十年前关苏白叶四家,因涉及句结敌国,意图谋逆,虽说其中不无疑点,然而呈在皇上龙案前的铁证却凿凿如山,最后,四大家族被判满门同日斩首,血染了大半城西。小米,我真庆幸你不是四家之后。”
玉米拳头攒得死紧,指尖几乎掐握出了血来,却一声也不敢吭,不愿他感觉出丝毫异状来。
后来呢?后来都没有人再追究了吗?关家苏家白家和他们叶家,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她刻骨铭记着爹娘交代过的——絶对不再踏入京城,絶对不要试图报仇,不能
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要活着,要好好地留下叶家的最后这一点香火骨血。
可是、可是那是数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就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没有人查明真相,为他们申冤?为什么
“小米?”燕青郎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颤抖了一下,以为是自己一时激荡冲口说出的血腥旧闻,惊吓着了她。“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喃喃重复:没事,阿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和小粮现在很安全,你们不会有事的。
只要不回京城,继续隐姓埋名,他们就会没事的。
爷爷,爹,娘米儿听话,米儿会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的。
“那么,你现在可愿意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逃避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玉米悚然一惊,回过神来。
“我、我和小粮”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思绪混乱,勉强道:“我们是逃奴。”
他怔住。“逃奴?”
“是,我们自小被爷爷抚养长大,爷爷他他在京城开了间小饭馆子,那位苏太医最喜欢吃爷爷做的羊肉炖茄子,有一次爷爷病了,便是苏太医亲自给治好的,后来、后来爷爷不知得罪了什么大官,被诬陷馆子里的饭菜吃死了人”玉米一开始还结结巴巴的,后来故事越编越流利,连自己都快以为这是真的了。“爷爷被治罪,我们被发卖为奴,后来就逃了”
“你可知当初是何人举报?京兆尹判证又是如何说的?”燕青郎听得一阵心疼难抑,怒火窜升,阴郁危险地沉声问“你放心,若此中有冤,这事,我定会还你爷爷和你们姊弟俩一个公道!”
她登时傻眼了。
“怎么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眸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难道,这不是全部的实情?”
她一惊,连忙低下头,装作羞愧难当,吞吞吐吐地道:“不,只是我很担心,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瞧不起我,或是把我们姊弟扭送官府”
黑阵微眯,他总觉事情不似这般简单。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她突然泫然欲泣了起来。
他闻言愕然。
她偏是眼眶红红地看着他,要哭不哭的,小圆脸上有着深深委屈外加无声而强烈的指控。
“你”他既愠怒又心疼,脸都黑了。“我燕某人在你心中就是那等不通情理、不问黑白的迂腐混账小人吗?”
“对不起。”见他信了,玉米连忙乖乖认错。
看着她别别屈屈可怜兮兮的小意模样儿,燕青郎心下一软,剎那间怒气全消,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点小闹小打,你便忧心成那样,难道你真当我燕家会坐视你受人欺凌?倾我燕某人一人之力,难道还不能保你无恙,护你周全?”
她还是低着头,扭着自己的双手。“我不想你被人笑,你同一个卑贱的逃奴交好。”
“玉氏阿米!”越说越不象话了,他一双浓眉又紧紧绞拧了起来,几乎是怒视着她。“你把我燕青郎当成什么人了?”
“我现在知道了,对不起嘛。”她瑟缩了下,弱弱地道。
“往后再这么胡思乱想,瞎折腾自己,教我担心,看我怎么跟你算账。”他重重警告地哼了一声。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她把头抵靠在他胸前,小声应允,在他无法望见的角度下,眼圈儿偷偷红了。
燕青郎总觉事情并非她三言两语说的这般简单,本想再深问个中情由,可是当感觉到怀里小女人无比疲惫脆弱地靠着自己,彷佛再承担不住一丝丝的诘问和压力,他的心紧紧地一抽。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拥得更近。
也罢,日后有机会再慢慢了解详情吧,现在,没有什么事是比她就在他身旁,在他的羽翼之下安安稳稳快快活活,来得更重要了。
“小米,你放心,”他拥紧她,郑重允诺道:“一切都交给我,我一定会护好你和粮哥儿的。”
“嗯。”热泪悄悄盈眶,她只敢别过头偷偷眨去。
“你哭了?”他虎躯微微一震,心慌地迅速捧起她的小脸“怎么又哭了?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不是”玉米想解释,但接触到他痛楚怜惜的目光,一时间满怀激荡悲从中来,泪水掉得更凶了。
“别、别哭了,乖。”他越发手足无措,笨拙而焦急地不断擦去她的眼泪,泪水却越抹越多,一颗心简直疼拧成了一团。“小米,没事的,有我,我在,你别怕。”
“燕大哥!”
热泪瞬间夺眶而出,玉米冲动地伸臂勾下他的颈项,扑上前主动地吻住他的唇。
此情此心,小米何以回报?何以还报啊?
他高大身躯一僵,瞬间呆住了。
她柔软微凉的嘴唇虽然紧紧堵住他的,却是青涩地颤抖着,彷佛极度渴望与他深刻纠缠、相濡以沫,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小米。”下一刻,他抬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热烈吸吮起来,狂野地汲取着专属于她的幽软、甜香,撩拨轻咬,灵活舌尖挑逗着她的馨暖唇齿间,直到她自羞涩笨拙中,渐渐化为脸红心跳的娇喘低吟。
我的小米
窗外大雨泼瓢,叶颤花摇,屋内却是情浓炽热,呼息缠绕,唇齿相依。
在长长一吻结束后,当娇小人儿喘息着无力瘫靠在高大男人胸口时,却有一滴泪,在不注意间悄悄滑落了下来。
燕大哥,我信你。所以,我更不能害你。
这次,换她来保护她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