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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吗?”胖官员问着。
“你见过吗?”瘦官员人问着。
“你们说的是谁?”一会,不闻他二人说下去,小辟员问着。
“刑部江侍郎的夫人。”
“刑部江侍郎的仵作。”
两人同时答道。
从一开始便摸不着头绪的那小辟员更加混乱了。一人是尊贵的侍郎夫人,一人是下贱的仵作,如何会出现在同一话题中?
“我道,这江侍郎数年前被贬下乡,好死不死给他抓着个机会,翻身翻成了刑部侍郎,还娶了尚书钱大人的义女,看似风光,其实另有隐情这事,你们听说过吗?”
“我道,这江侍郎从以前便喜欢与低下之人混在一起,这次回京仍死性不改,带了个来路不明的生手仵作一同江侍郎成日与个小仵作形影不离的,你等可曾见过?”
看看左方,再看看右方,混乱呀混乱。小辟员摇摇头。
“听说,钱大人的义女出身富商人家,在家行九,自幼身体不好,总待在闉房里,整日不得吹风见光。钱大人收为义女后赐名钱行知,而江侍郎屈于钱大人yin威之下,才娶其为妻;自出阁嫁入江府,夫人依然足不出户,两人相敬如宾不,是形同陌路哪。”
“听说,江侍郞不好女色好男色,过往大理寺中的同僚也传过谣言,说他早在几年以前便养了变童数名,总爱肤色深些的,话少些的,不爱笑的如此看来,谣言是真。瞧瞧江侍郎身边的小仵作吧,不就活脱脱是那模样吗?”
看看右方,再看看左方小辟员揉揉混乱到发疼的脑袋。
“据说,江夫人是这阵子才知道夫君的断袖之癖,那本就弱的身子,又给气得更出不了门了可,哼哼哼,就这么巧,那日我上江侍郎府上送些案帐,江侍郎正巧不在,竟给我瞧见他的亲信魏大人进了主人房哪!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苟且之事哪江侍郎大半辈子都在料理作奸犯科,可有想到难断家务事的一天?”
“据说,江侍郎与那小仵作在惠堂中独处了三日三夜,虽说在那地方多半是真为公事可,嘿嘿嘿,就那么巧,我奉命办事路经惠堂侧门,竟让我见着了小仵作累晕了似地依在江侍郞肩上,江侍郎二话不说将他拦腰抱起,往无人的内堂而去。我办完了事,忍不住又绕回去瞧瞧,见着的,是江侍郎窗边打盹,小仵作色心大起,那手抚着他脸,那眼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小辟员抱着头,想叫他二人别再说了,道人长短也得看时候、看地方,此处可是刑部,别要惹祸上身了。
“是吗?”胖官员说着自己想说、其实暗中也竖起耳朵听着瘦官员说的八卦。听着听着,和他知道的版本有些出入,还是问清楚些好,便问道:“我倒是听人说江侍郎回心转意讨好夫人呢,一方面是因前程尚靠钱大人打点,另一方面魏大人趁虚而入让他面子挂不住哪。”
“是吗?”瘦官员自然也没漏听胖官员的话,却是半信半疑的。“我是前两天才亲眼见到他二人在内堂中休憩,小仵作眼中的深情款款,万般光彩,我是不会看错的。”
胖、瘦两个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起了争执,小辟员抱着发疼的头,退退退,再退退退,退到了门边,也趁机退出了屋中。
庆幸自己跑得快,否则继续听下去,说不准又如上回那般,逼他去打听虚实,那可不好小辟员快步离开,绕过假山水,穿过廊道,转往池边小路。
忽地,见到一景,他停了停。
远方,竹林中隐约两抹身影。
眯了眯眼,小辟员看清了一身精绣官袍的正是江侍郎,他伸手拨着身前人散在额前的发丝,替他塞到了头巾中
小辟员没见过方才另两人口中说的仵作,但直觉便是那人了;肤色偏深,矮上江侍郎些许,那清俊的脸庞没有太多表情。
此处距离虽远,但小辟员看得清江侍郎的手停在仵作耳后,久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然远远看着,因为,见到了精于算计的江侍郎唇边浮起少见的温暖笑意。
“今儿出门匆忙,没替你繋好,你便胡乱扎了发,是吗?”江兰舟双眼锁着眼前人,手指停在她耳后,知道她怕痒,如此便不敢乱动。
她承认自己愈发懒惰,这一年来他日日为自己束发,有人代劳便不亲手去做。今日都堂审大案,主审患急病,他临时被唤了去,走得匆促;而她想戴着头巾便无妨,才随意扒发绑了钱行知轻微地缩了缩肩,提醒道:“大人,此处是刑部。”
近来飞短流长,版本繁多,无论是哪个版本,全都将大人说得有如蠢蛋。有一说,他忙着公务,妻子受不住寂寞与亲信私通;还有一说他与仵作眉来眼去,共谱断袖情谣言甚嚣尘上,钱大人嘱咐多留心,他却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行止不单没收敛,反倒有变本加厉之势
将那无谓的担忧看在眼底,江兰舟顺势捧住了她脸蛋,爱怜地轻抬令两人对视,他笑道:“我与我的夫人鹣鲽情深,他人见了心生嫉妒,自可寻一知心人相伴;要我因他人眼红而压抑亲近你的念头,我办不到。”
这种话他如何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脸不红气不喘地钱行知瞠眼瞪着他眼里逗弄自己的得意。分明从前觉得他面上带笑,实则是冷漠的性子,与他一同的时候愈多,才愈觉他真是太过随心所至。
一年前,她随大人由福平上京,到了京中方知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当日,钱大人成了她的义父,而她成了出身易离富商的大小姐,入住钱府后改名钱行知。知道她真实身分为陶知行之人,大人以外,尚有钱大人及鹰语。
那时起,人前人后,再没人唤她阿九或陶知行,甚至四下无人之时,
大人也不曾错唤她的名。半月后,她由钱府出嫁至江府。
说好要带她读过更多的案帐、带她看过刑部每一个惠堂,这承诺,大人时时不忘;江夫人不宜抛头露面,于是,平日出门,她只是无名的小仵作。
当时堂上散发露了陶氏仵作身分之事,他运用手段压下;从此,日江陶氏香行中没有陶家么弟顾店,陶家也没有流落在外的九妹。这事在去年暮夏时分,大哥、三哥经商上京时一聚,她才拼凑出始末;而大人与钱大人交换了什么条件、是否真交出了名册这些,大人只字不提。
知行,行知,只是外人唤她的名字,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但这当中包含大人的苦心,从此,她只会以钱行知之名生活。
与陶家断绝关系是保护家族唯一的方法,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亡羊补牢;大人的安排,她没有理由不配合。只是很多时候她不禁想着,若那日未曾被大人打动,未曾随他上京,齐玉一案之后他的东奔西走、夜不成眠所为何事,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三哥说,筹备多时的松香在香行中开卖那日鹰语到了日江,也就是那日,陶知行这名字由陶家户籍中消失。在书册记载中,陶知行这名字不存在;在日江府,假以时日人们亦不会记得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可推算回去,那时她根本还没应允与他同行,若那个冰天雪地的分岔路上,她选择不回头,执意直行回日江呢?
他又当如何?
钱行知看着眼前总是笑意微微的大人。
她问过,他是否能不在音心旁人眼光。一年过去了,她明白他若独身一人,在京城、在刑部都轻松许多;可他没皱过一次眉。
她忽然希望他在意,那么,她才不会一见他的笑,就心疼、就楸心、就就只想用尽她最微薄的力量帮助他、爱护他
被他温暖的手捧住的脸颊发烫,钱行知视线移了开,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
耳边微风轻轻拂来,吹动竹林,刷刷作响,感觉他稳而有力的心跳,从交握的指间传来,一下、一下、一下钱行知低着头,收紧了手中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