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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天平想起上次离尘子伤指,及大觉禅师险些掉下断魂涧之事,不由点了点头。
“我送水靠去武当,离尘子谈起红楼凶险情形,犹有余悸,不带他们去的好。”石英道。
“如果金大东说了什么,小弟与萧大哥向人转述,九派之人恐怕不信吧?”余天平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来问你,如果金大东被他们害死了呢?”百草夫人笑道。
“对了,死无对证,带他们去也无用。”余天平道。
“如果金大东武功被废或是受了暗算,我们顺手把他救了出来。”萧圣道。
“同属中原武林同道,正该如此,救他出来以后再与九派对质也是一样。”余天平道。
忽然,百草夫人樱唇一撇,面上升起一股哂笑神情。
余天平道:“百草姊,小弟又有哪里不对了?”
百草夫人道:“红楼虽然凶险,以你的身手自可履险如夷,姊姊可以放心得下,只有一点”话声一顿,缩住不说。
余天平被他说得一头玄雾,忙道:“那一点百草不放心?”
百草夫人道:“你头巾气太重了。”
余天平恍然明白她指的是第一次余天平探红楼,已闯入严潇湘房中,为了顾忌男女授受不亲礼数,没有捉住严潇湘手腕,被她借机关翻扳脱身逃走之事。
余天平苦笑道:“小弟改过就是。”
百草夫人道:“严潇湘与天龙国入踞红楼可能有关连,这贱妇集阴毒、狡诈、凶狠、狐媚于一身,兄弟小心,不要再上她的当了。”
余天平肃然道:“多谢百草姊姊,小弟记下了。”
然后余天平与萧圣计议了一下,为了避过天龙国眼线,决定此行夜间赶路,白天休息。
此时天色甚早,余天平与汪剑志去后园看普达父女监督工匠制造飞雷。
普达虽然不能画绘,但口授后由他爱女玛莎代笔也是一样。
所请工匠俱是两月期限,已约定期前不准外出,所以制造飞雷之事,不会宣泄出去。
再去上房陪了母亲一会,又去罗浮四侠所住的那幢楼房小坐了一阵,天色已黑,遂与萧圣匆匆上道。
那日三更时分,余天平与萧圣到了终南山太华峰顶南侧。
二人借着道旁浓枝密叶掩蔽,回北门看去。
只见雄伟高大的庄门上,已经装上一方金碧辉煌的木匾。
木匾长有三丈,宽达五尺,朱漆金字,上写着:“天龙武帝行宫”
庄门上悬着八盏红缎宫灯,灯影下.黑衣带刀侍卫来往巡逻。二人对望了一眼。
余天平低声道:“从何处进去?”
萧圣道:“侧边。”
余天平道:“内中地势辽阔,先从何处下手?”
萧圣道:“先找严潇湘。”
余天平道:“不错,抓住她就好办了。”
二人两缕轻烟一般,闪至距大门约有百余丈外的墙角下。
余天平一望,左右无人,身形一拔,领先越过落魂墙去。
萧圣腾身而起,跟着飞过。
三丈宽的落魂墙,自然拦不住二人,但飞过墙头之时,却发现墙头有一道淡淡的黄光,向上照射。
二人以为是墙头上涂了什么发光的黄漆,当时并未细想。?
红楼主人建筑红楼时,是将红楼分为内外二庄,外庄围绕着内庄,设有一道道恶毒的陷阱与机关,诸如落魂墙、迷踪林、丧魂篱、断魂涧,上两次余天平自北面进庄时,大半领教过了。
如今二人是从南面大门附近进庄,但除了自大门有条大路通内庄。也就是前次严潇湘送余天平与朱小秋及少林武当掌门出庄的那条路以外,其余地方的布置与北面完全一样。
所以二人脚一落地,便见到迎面是片繁茂的竹林。
余天平轻车熟路,毫不迟疑,领先入林?不—会二人轻易地穿过了迷踪林。
萧圣口中虽未言语,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兄弟是一代武林奇才。
一出竹林,萧圣心中忽生警兆,脱口道:“不好!”余天平低低道:“什么?”
萧圣轻声道:“北面的落魂墙与你我刚才越过的那道墙有没有不同之处。”?
余天平答道:“没有。”?
“那黄光呢?”萧圣问道。
“黄光?”余天平怔了一下。
“嗯!那黄光定是一种报警的装置,我们的行迹已经泄露了。”萧圣道。
余天平半信半疑地道:“何以见得?”
萧圣道:“你两度进出红楼!如入无人之地,他们明白,纵再将落魂墙加宽加高,也难不住一些武林高手,所以加上这种装置,愚兄也是刚才想起,西藏有些巧匠,能安装—种名叫‘借光传讯’的机关。”
余天平道:“什么‘借光传讯’?”
萧圣道:“这种机关极其精巧,称得上是巧夺天工,机关开放之后,发射一道光线,只要有人或有物穿过光线,便会有警讯传至总机关处。”
余天平道:“难不成就此罢手,退出去?”
萧圣道:“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长眉一扬道:“再者,让那些喇嘛知道,岂不看低了中原武林的人吗。”
余天平故意地道:“往前走是一步险似一步了。”?
萧圣道:“那是自然,所以说胆要大,但心也要细,兄弟!胆大心细,能走遍天下,闯!”
余天平—生从不知什么叫“怕”表示退缩之意,只是耽心萧圣。
他认为自己是个刚出道的角色,纵有闪失,算不了什么大事,可是萧圣却不同,他是中原武林有数的高人,数十年的声威,得来不易,岂能轻易折损。
既然萧圣这么说,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下与萧圣并肩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断魂涧旁,没有碰到人,丧魂篱也没有升上来。
余天平今非昔比,这次与萧圣渡过断魂涧,并未假借绳索或竹杆等外力,轻易地飞身过了。
过了断魂涧,踏上内庄地面,仍然没有动静。
萧圣暗忖道:“莫非是我多虑了。”
余天平一看,到处灯火辉煌,却没有声响,也未见人影。
他皱眉道:“大哥!静得奇怪!”
话声未完,脚下一空,所踩石板路突然向下沉去。
二人知道不好,立即向上一纵。
二人身形刚刚腾空,眼前一暗,一大块黑黝黝的东西带着呼啸劲风压了下来;二人只好刹住往上升之势,抬手护住头顶,—打千斤坠,复向下沉。
一刹那,脚下石板静止不动,头顶上那块黑黝黝的东西只发出“蓬”的一声震响,并没有压下来。
萧圣取出火折子一晃,这才看清,已经陷身在一条长长的暗道内。
暗道高有八尺,宽达丈余,脚下是块大青石铺砌的,也就是原来的路面。两侧也是青石砌的,石质与脚下的一样,顶上却是厚厚的钢板。
暗道甚长,通得很远,应该可以通达内庄各处,想不到这条石板路就是一个大的陷阱。
余天平抽出乾坤剑道:“大哥!普达没有提到这条路,定是新建的。”
萧圣道:“西藏也有巧匠,天龙国多的是人力,这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阵急骤的脚步声响传来。
萧圣“呼”的—声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
一会儿,有人说道:“有几个人?”
那副有气无力的嗓音,正是红楼五夫人病昭君严潇湘。
有个嘶哑的男子声音道:“两个。”
严潇湘道:“是什么人?”
一个宏亮的男子声音道:“这两个人身法疾若鬼魅,看不出他们的面目,由武功判断,显然是顶尖的高手。”
半晌,严潇湘大声道:“哦!余相公到了。”
余天平正待喝骂。
萧圣已用手肘碰了余天于一下,轻轻道:“她看不见我们。”
严潇湘娇笑道:“余相公人间奇男,烈烈丈夫,也藏头露尾,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吗?”
余天平明知她是诈语,但忍不下这口气,大声叱道:“谁耐烦与你这贱妇废话?”
严潇湘道:“唷!火气好大。”
余天平道:“火气,余某早晚宰掉你!”
严潇湘格格笑道:“宰我?相公!你忘记你在哪里了。”
余天平一扬乾坤剑,厉声道:“凭你这几块破铜烂铁,就能制得住余某?”
就待向头顶上的钢板削去。
萧圣忙伸手将剑接了过去。
严潇湘道:“早知道你有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可是别小看了这些钢板,你那柄剑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它,就算削得动,我劝你还是不削的好”说到此处,声音一停。
半晌,她听余天平没有答腔,又道:“这些钢板是夹层的,一按机扭,毒水便喷了出来,你若想死,削坏钢板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嘭”“嘭”两响,又落下两块钢板,将身前身后通路隔住。
余天平用手—摸,如今前后可以进退之地,只剩下两三丈了。
萧圣蹲在地下,摸那石板的缝隙。
余天平道:“作什么?”
萧圣道:“她的话不假,钢板削不得,我在下面设法,你与她说话,拖延时间。”
严潇湘道:“我对相公一直并无恶意,无奈相公始终不谅,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算又救了你一次了。”
余天平道:“你预备怎样处置我?”
严潇湘忽然改口道:“与相公一起的是何高人?”
余天平道:“你知道余某就够了,管他是哪一位。”
严潇湘道:“天龙武帝礼贤下土,求才若渴,贱妾是怕失了礼数,既然相公不肯说,可不能怪我了?”
余天平冷笑道:“这铁笼子就是天龙武帝的招贤馆吗?”
严潇湘道:“擒虎容易纵虎难,我不能不小心些。只要相公回心转意归顺本朝,贱妾自会请相公出来。”
余天平改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潇湘道:“相公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红楼五夫人吗?”
余天平冷哼一声道:“红楼已经变成天龙武帝行宫,还提什么红楼,你在天龙武国是什么身份?”
严潇湘没有回音,似在考虑什么。半晌,才听到她说道:“你已跑不掉,同你实说也无妨,我是天龙武帝的女弟子,蒙圣上亲传武功”
余天平道:“那你是西藏人?”
严潇湘道:“我本来不是中原人氏。”
余天平道:“天龙武帝派你到红楼来卧底”
严潇湘插口道:“不错,但相公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余天平道:“你帮助金大东把红楼布置得龙潭虎穴一般,原来是为了天龙国啊!”严潇湘道:“金大东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他藏有九派掌门的兵刃,也怕人家知道呀。”
余天平道:“有一件事,你若肯告诉我,今后不论余某与你为敌为友,都会感激你”严潇湘道:“你问吧!”
余天平道:“金大东是不是谋害九派掌门的真凶?”
严潇湘道:“不是!”余天平道:“真的不是?”
严潇湘恨声道:“我虽然为他断送了大好青春,恨透了他,却不愿冤枉他。”
余天平道:“那么他命你不远千里去掳劫我们,所为何求?”
严潇湘道:“他想知道令师有没有指说他是凶手。”
余天平道:“他既未谋害九派掌门,又何必担心先师指说。”
严潇湘道:“他也想知道谁是真凶。”
余天平道:“此话怎讲?”
严潇湘道:“当年他听说令师与九派掌门聚会终南,他随后赶去,预备暗中看看热闹,不料到达啸月庄之时,吟凤楼已经起火,他闯进楼中—看四下无人,只有九派掌门的几件兵刃放在墙角,他顺手带了回来,这些年来,他—直想知道谁是真凶。”
余天平道:“此话当真?”
严潇湘道:“你如不信,可以问他:”
余天平道:“他如今在哪里?”
严潇湘道:“他违逆武帝圣旨,不肯归顺本朝,已被监禁。”
余天平道:“你与他夫妻数载,他对你百般宠信,你忍心坐视不救?”
严潇湘冷冷地道:“我与他夫妻—场,只是做戏,并无情感,何况纵有夫妻之情,也是私事,不比天龙国统一天下是民族大义,我不能因私而废公。”
余天平为之语塞。
严潇湘道:“相公问够了吧?”
余天平凝目一看,萧圣已用剑撬开身侧—方石板,挖了过去。
地道内虽是黑暗,但余天平如今功力岂是等闲,剑上微光闪射,在他已如明灯一般。已看出萧圣所挖的坑洞,已距地面不远。
余天平道:“多谢相告,余天平必有一报。”
严潇湘道:“相公归顺本朝,贱妾就是奇功一件,这比用什么报答我都好。”
余天平道:“如要余某降顺,除非日从西起,”
严潇湘道:“为什么?”
余天平道:“你这妇人尚知民旅大义,难道余某七尺须眉不如你吗?”
严潇湘道:“这么说,贱妾只好得罪了。”
话声未了,只听有个声音问道:“潇湘,是什么人?”
声音雄壮,中气充沛,已往未曾听过,就此人对严潇湘说话口气推想,他身份不低。
严潇湘道:“两个,一个叫余天平,终南派朱宗武的弟子”
那人插口道:“是那一个一再与本朝捣蛋的年轻人?”
严潇湘道:“是的。”
那人道:“另外一个是谁?”
严潇湘道:“余天平不肯说。”
那人道:“敢闯武帝行宫,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忽然提高了声音,改口道:“不过,进了忘魂路,准死不得活,他们降了吗?”
余天平才知道这条石板路变成的暗道叫做忘魂路,当真名符其实。
严潇湘道:“不肯降。”
那人厉声道:“那你还等什么?”?
严潇湘道:“是,这就动手。”?
余天平一步跨进萧圣挖好的土坑,回手放好石板。
片晌,传来“嘶”“嘶”之声,一阵恶臭扑向鼻端,显然严潇湘已经开动机关,喷射毒水进来了。
虽然隔了一层石板,毒水一时还渗透不过来,但那恶臭气味令人头昏目眩,无法忍受。
余天平正感难耐,忽然“嘭”地一声断响,眼前立刻一亮。
原来萧圣已将地面打穿,挺剑纵了上去。外面传出一片惊讶之声。
余天平身形一长,跟着跃出土坑,抡目一扫,只见面前高高矮矮站着八个人。
除严潇湘外,有六个黑衣大汉,手中提着宫灯,还有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袭黄色儒衫,但神情气宇却不像文人。
黄衫人身躯伟岸,狮鼻阔口,浓眉如帚,一双环眼,精光四射,神情不怒而威。
黄衫人与严潇湘站在中间,六个黑衣大汉分站两旁,他见萧圣和余天平冲出洞来,瞪视了严潇湘—眼。
严潇湘忙低下头去。黄衫人打量了萧圣一眼,冷冷道:“怪不得这机关无用,原来是高人到了,阁下是萧圣大侠吧?”
他看都不看余天平一眼,萧圣暗暗惊佩,天龙国中对中原武林人物了如指掌,可是面上神情毫不显露,淡淡地道:“不错,在下正是萧圣,尊驾是”
黄衫人傲然插口道:“本我虽初履中土,却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人,阁下是真不认识,还是有心轻视?”
萧圣见他衣衫颜色与文相亨里斯—样,同时气度威严与众不同,恍然明白,面色不变地道:“听尊驾口气,在下倒想起一个人来了,莫非尊驾就是书剑双绝文武二相中的武相?”
黄衫人口角微露笑意道:“不错,阁下果然有眼力,本相哈未里,听亨相说,阁下武学精湛,何不顺天应人,归顺本朝?”
萧圣插口道:“亨相就不会说这种话,看起来,文武二相虽并称双绝,但见识上,文相似乎要高一筹。”
哈未里浓眉一挑道:“本相不计你乱闯行宫之罪,好言相劝,你却来羞辱”
萧圣大声道:“如果尊驾是萧圣,可肯屈身降志?”
哈未里环眼猛睁,沉声道:“本朝入据中原对中原武林群豪,只留下两条路,一条是顺我者生,一条是逆我者死,阁下既然选择后者,本相不动手都不成了”
扭头向身侧一个黑衣大汉喝道:“取剑来!”
那黑衣大汉应声而去,不—会飞奔而至,将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捧给哈未里。
哈未里向前跨出两步,右手抽出长剑,左手顺势将剑鞘丢给黑衣大汉道:“阁下还等什么?能闯过本相这一关,私闯行宫之罪一笔勾销。”
萧圣正待上前,余天平突然抢先一步道:“小弟是无名小卒,这一阵该由无名小卒出手。”这句话明虽贬低自己,实则骂哈未里是无名小卒,不配与萧圣动手。
他恼恨哈未里目中无人,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其实哈未里也有他的为难之处,他早知余天平曾经单身挫败金银铜铁四个护国禅师,他扪心自问,自己功力虽然高于四个喇嘛中任何一人,但以一敌四是否能得手,实难预料?
这样一比,余天平的功力决不逊于自己,如果与余天平动手,胜了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并显不出什么,但败了不仅本身颜面无存,就连天龙国的威风也扫尽了。
所以他有意不理余天平,不料余天平明着叫阵,而且话带讥讽,自然不能再不理会。
他浓眉一皱,故意回头向严潇湘道:“他就是余天平?”
严潇湘应声道:“是的。”
哈未里道:“你说他在金大东手中只能走过三十招?”
严潇湘心思灵巧,知道哈未里心意,是在激得余天平怒火高腾,动手时会心躁气浮。
她妙目一转,哂笑道:“金大东虽是相爷手下败将,修理收拾他却不费什么事,上次金佛掌只施展了一招,他就禁受不起了。”
余天平初时震怒,但一见严潇湘眉飞色舞之状,陡地想起百草夫人的话,怒火立平。
哈未里一面与严潇湘说话,一面瞥视余天平。
初时见他玉面飞霜,俊眉双剔,暗喜计策已经奏效,后来见他脸色渐渐平静,不由暗惊这敌人不好对付。
余天平侧脸向萧圣道:“听说此人用剑号称一绝,小弟不信,要试他一试,反正小弟是无名小卒,败了无伤大雅,大哥,你说可好?”
哈未里不由心下一凛。
萧圣知道余天平也是故意激哈未里动怒,微笑着压低声音道:“哈未里既有剑绝之称,剑上必有惊人功夫,你要小心了。”将乾坤剑递了过去。
余天平执剑,大步走出,在哈未里面前一丈之处站定。
直到此时,哈未里与余天平并未交谈。哈未里淡淡一笑道:“能胜本朝四位护国禅师联手合击,还算无名小卒吗?”
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
余天平道:“我还以为尊驾不屑与我说话呢?”
哈未里不理余天平说些什么道:“不过,你也是仗着利器,才能得手。”
还是金禅师说的那句老话。
余天平懒得与他理论,哂然道:“你这柄长剑分明也是神物,如今总不能再说余某占便宜了吧?”
哈未里道:“不错,本相这柄掣电剑也是数百年前之物”顿了一顿,改口道:“你我如何较量?是不死不休呢?还是有个限度呢?”
余天平朗声道:“悉听尊便。”
哈未里想了一想道:“百招之数如何?”
余天平道:“奉陪。”
哈未里道:“如果你败了呢?”
余天平暗想,哈未里与亨里斯齐名,其功力顶多与亨里斯相若,百招之数,自应接得下来。
口中应道:“余某任凭宰杀。”
哈未里由衷地赞道:“是条汉子。”
余天平道:“如果余某侥幸胜过一招半式呢?”
哈未里笑道:“今晚私闯行宫之事,武帝驾前由本相担代。”
余天平道:“你不觉得太便宜吗?”
哈未里道:“以你之见?”
余天平道:“金大东交给余某带走。”
哈未里想了一想,道:“一言为定,但你为了救一个敌人,以性命作赌注,值得吗?”
余天平道:“因为金大东也是黄帝子孙。”
哈未里知道多言无益,喝道:“进招!”
余天平吸了一口真气,一剑平平刺去。
他不敢丝毫大意,这一剑,既轻灵,又稳镖,虽然疾如电闪,但却是六分收劲,用意在试探对方的虚实。
哈未里号称剑绝,自然明白余天平心意,冷冷一笑,理也不理。
果然不待招式递老,一抽手又将长剑收回。
哈未里双睛如电,看准时机,一声冷哼,紫电剑搂头削下。
他不愧有剑绝之名,这一剑,重如山岳,疾如流星,但见光华暴闪,只听剑风呼呼。“呛啷啷”一阵震天价金铁长鸣,震得旁边的耳鼓生痛。
六个黑衣大汉功力稍差,掩住耳朵,不敢再听。
原来二人所用的功力都是十成,而两般兵刃又是罕有神器,所以碰撞声响,这等惊天动地。
二人连忙查看自己的兵刃,看清丝毫无损,这才放下了心。
二人面色如常,只是一齐矮了三寸。
原来二人的脚一齐陷进地下了。
余天平倒不觉怎样,哈未里却十分惊骇。
原来在西藏武林中,除天龙喇嘛的深浅无人知道外,哈未里的神力是无敌的。
如今显然是个半斤八两的局面,哈未里初入中原就遇上这么—个对手,而且又是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叫他怎能不惊?怎能不骇?
一瞬间,惊骇化为羞怒,哈未里浓眉剔处,大声道:“看不出你真有两下子。”反手一剑削来。
余天平见紫电剑划出一道银弧闪电般刺向胸前,他却不躲不闪,抡剑斜挑上去。
哈未里心中暗喜,剑峰刚及余天平胸前,内力疾吐,剑尖前寒芒顿时暴涨三分。
余天平候剑尖削到,微—吸气,胸腹内陷,不料剑尖前寒芒暴涨,眼见难逃这一剑之危。
所幸他处变不惊,在生死一发之际,暮地掠退尺许,避过了狠毒一剑。?
哈未里狂笑道:“不过”
“如此”两个字尚未出口,情势又有了变化。
原来余天平疾退疾进,退时捷若流星,进时迅如闪电,长剑原式不变,斜挑上去时,也加了八成内力,剑尖上寒芒也加长了三分。
哈未里忙不迭地横掠三尺,才闪过这致命的一击。
“你也有限。”余天平冷冷道。
原来哈未里一剑在余天平儒衫胸前部分,划了寸许长一道口子,而余天平一剑也削去了哈未里一角衣衫下摆。
这一回合,显然又扯了个直,谁也不赢。
哈未里再也不敢有分毫大意,剑走中锋,一时剑风大震,虎虎生威。
余天平也定下心神,以快打快,迎击上去。
上乘剑术讲究的心神合一,以意御剑,二人心神一敛,剑上的威力又不同。
一个是中原武林第一奇才,具有丐仙的一身绝艺,一个是西藏剑中魁首,漫淫剑术已有数十年,这番激斗,已达令人惊怖之境。
但见剑剑生威,招招奇绝,轻灵处犹如蝴蝶翻飞,狠辣处好比雷轰电劈。
转眼之间,已过去数十招。
萧圣虽知余天平如今的功力,但担心他的临敌经验,见他始终不用奔雷三式,心下不解,但此时此地不能开口,只好目不转睛注视着。
此时,天龙武国手下,闻声赶来观战的约有一二百人,四面团团围住。
又斗了—阵,萧圣大声道:“九十七招了。”
他的意思是可以用奔雷三式了。二人刷地一分。
哈未里杀得性起,大声道:“余少侠,还剩三招,我们拼拼内力如何?”
这是他首次称呼余天平为少侠。
识英雄,重英雄,虽是敌人,也是一样。
哈未里不愧是个光明磊落,胸襟开阔的汉子,这番酣战,不由他不对余天平另眼相看。
余天平朗声道:“但凭哈相吩咐。”
他也不失礼数,改了称呼。哈未里道:“余少侠请。”
第一招上他是抡剑下劈,而余天平是翻腕相迎。
他在形势上似乎占点便宜,所以这一招他让余天平先下手。
余天平明白哈未里心意道:“恭敬不如从命。”
含蕴十成内家真力的一剑,硬劈下来。
哈未里双足钉立,剑光一闪,硬架上去。
“呛啷啷”一阵金铁长鸣之声过后,余天平道:“哈相请。”
他又让哈未里先下手。?
剑光响罢,四围的人只有少数未掩住耳朵。
众人向场中一看,哈未里与余天平皆矮了半截。
二人四条腿一齐陷在地下。泥土快齐膝盖之处。
哈未里拔足而起,慨然道:“哈未里败了。”
余天平一跃上来,讶然道:“在下哪里胜了?”
萧圣道:“哈未里错了,正该是平手。”
哈未里道:“萧大侠不要说了,本相这大年纪与余少侠战成平手,还算不败吗?”
扭头向严潇湘道:“去将金大东带来!”
严潇湘迟疑地道:“圣上”
哈未里道:“圣上处有本相回禀,快去!”
严潇湘心怀不满地道:“是。”回身去了。
隔了半晌,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副软床,软床上躺着的,正是面色灰白,不省人事的红楼主人金大东。
严潇湘跟在软床后面,神情诡异。
软床放在余天平脚下。
余天平一探金大东鼻息,知道尚未死去。
哈未里道:“本相虽敬重二人,深愿相交,无奈格于情势,尤其擅闯行宫,触犯本朝大忌,二位从速带着金大东去吧!”
二人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天龙国的人,个个面带愤怒之色,知道哈未里所说不假。
俗语云:众怒难犯,二人纵有绝世身手,带着一个红楼主人总是不便,同时如今再行动手,哈未里面上须不好看。
余天平插剑归鞘,抱起金大东。
哈未里对一个黑衣大汉道:“送萧大侠、余少侠出宫:”
萧圣、余天平向哈未里一抱拳。
余天平道:“盛情心领。”随着在黑衣大汉之后,穿出人丛。
黑衣大汉直送萧圣等至大门外,路上并无人拦阻。
自大门至太华峰脚一段路,碰到不少黑衣汉子与黄袍喇嘛,一个个挺胸突肚,旁若无人。
到了太华峰脚,天已大亮,余天平将金大东放在草地之上,细察伤势。
只见他鼻息沉沉,似乎没有什么事,但面色灰白,昏睡不醒,又显然是中了暗算。
萧圣虽略通歧黄,也看不出什么来。
余天平只好又捧起金大东来赶路。
一路上除了天龙国的手下外,看不见别人,余天平想雇一辆马车来载运金大东,却都找不到。
直走了三四十里,才出了天龙国势力范围。
雇了一辆篷车,赶回洛阳。
到了家中,余天平看过老母,便将金大东安顿在萧圣客厅之中。?
因为普达与金大东有仇,而他们从不到萧圣房中来。
百草夫人、汪剑志等闻讯赶到。
萧圣一述经过,众人欢喜余天平武功突飞猛进,并佩服哈未里是条汉子。百草夫人仔细诊视金大东一遍,皱眉道:“下手的人好毒。”
余天平道:“外表没有什么嘛!”
百草夫人道:“那人首先震伤了金大东的内腑,趁他昏迷之际,又捏断了他的手足筋脉”
余天平插口道:“筋脉断了,手足会垂下来,怎么看不出来呢?”
百草夫人道:“那人狠就狠在这里,只捏断他一半筋脉,只要金大东—动,筋脉立刻断裂。”
余天平道:“怎么又昏迷不醒呢?”
百草夫人道:“那人又在金大东身上下了毒。”
萧圣道:“什么毒,这样厉害?治得人不死不活?”
百草夫人道:“你很健忘呀?”
萧圣讶然道:“我忘了什么?”
百草夫人道:“朱姑娘中了田玉芳的化骨毒针,引起了我们三人生死之斗,这么大的事,你就忘了?”
萧圣一拍后脑道:“不错,田玉芳也是天龙国的人,她们用的毒一样,如果超”
他说到此处,喃喃道:“不对,这种毒超过十二个时辰,会全身溃烂化为浓血,但他已过了两天了。”
百草夫人道:“这种毒确能如此,但那人也许是恨透了金大东,不要他死,只要终生受罪,仅仅用了二成药量,若不是深通医理的人,看不出来,如不医治,不出旬日,金大东一身功力散尽,变成废人。”
萧圣道:“武林中人武功被废,比死还要难受,那人用心端的毒辣。”
余天平道:“我明白了。”
百草夫人道:“明白什么?”
余天平道:“定是金大东与哈未里动手,被哈未里震伤内腑,严潇湘又趁他失去知觉之际,捏断手足筋脉。”
萧圣道:“对了,那化骨之毒定是哈未里命她带金大东时下的。”
余天平道:“她满心不愿,怎奈拗不过哈未里。”
萧圣道:“当时我们没有注意,否则要哈未里改派人去,金大东少受点罪。”
余天平道:“如今只好请百草姊姊多费心了。”
百草夫人道:“疗治内伤与解毒不难,难就难在他那断了筋脉。”
余天干道:“接续筋脉需用何药?”
百草夫人道:“千年续断”
话声倏顿,想了一想,叹道:“可惜此物是世间珍品,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而金大东断处如不立即续接,以后筋脉萎缩,纵有大罗金丹,也无能为力了。”
余天平道:“千年朱果如何?”
百草夫人失笑道:“千年朱果自然更好,但它较千年续断更为稀罕,你吃过一粒,便当它是泛泛之物吗?”
余天平一笑,没有作声。
百草夫人回房去取药,余天平随在百草夫人身后走出。一会儿,百草夫人捧了一碗药汁来。
汪剑志带着百草夫人撬开金大东牙关,将药汁灌了下去。
百草夫人不愧有女华陀之称,只一柱香功夫,金大东接连呕出有半盆又黑又腥的臭水,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只是人还在昏迷状态。
余天平走了进来,将一杯茶递给百草夫人。
百草夫人接过一看,失声道:“天啊!你又放血了。”
余天平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百草夫人指着金大东,问余天平道:“为了他?”
余天平道:“不该吗?”?
百草夫人道:“就算他不是你的敌人,至少也不算友人,你值得吗?”
余天平道:“大敌当前,凡我炎黄子孙皆应捐除私怨,团结一心,共御外侮”
他顿了一顿,指着金大东道:“金大东也是炎黄后裔,他怎么想,我不在乎,小弟只是尽其在我。”
百草夫人还要分说。
萧圣道:“不要说了,余兄弟的心胸非常人所能及。”?
百草夫人只好再嘱汪剑志将那杯鲜血喂给金大东喝了。
不到一盏热茶时分,金大东睁开眼睛,四下扫了一遍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圣排开众人走上前去道:“在下萧圣,金兄”
金大东道:“在下原来是萧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圣连忙按着不让他起来道:“金兄尺关筋脉已断,刚服过药,不宜行动。”
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金大东静静听完道:“萧兄不辞辛劳,千里应援,百草夫人妙手回春,得庆重生,金大东又感又愧。”
萧圣、百草夫人齐道:“区区小事,何劳挂齿。”
金大东因身躯不能转动,将头抬起,向余天平点了—点道:“余少侠不念旧恶,甘冒艰险,慨赐鲜血,金某余年皆少侠所赐,但望以后能有机缘,效犬马之劳,以报大恩。”
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其言也衷,其情也惨。
余天平不安地搓着手道:“金大侠言重了,份属武林同道,在下也只是略尽本份罢了。”
百草夫人道:“金大侠安心静养,旬日之后,包可复原,不仅功力不受损害,且略有增进。”
金大东长叹道:“金大东纵然不死,又有何益?”
喉音一哑,竟说不下去。
半晌,他两粒晶莹的泪珠,不自禁地从眼眶流出,顺着两腮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
“可恨严潇湘那贱妇,引狼入室,胁迫我归降天龙国,我不肯背弃民族大义,天龙国人就在哈未里战败我之后,将红楼上下一百余口,悉数惨杀,丢进断魂涧中,连她那贴身侍女红楼四婢也不免力战身亡。”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难怪红楼主人掉泪。
余天平道:“怪不得那晚没有见到红楼的人。”
萧圣道:“严潇湘本是藏边人,她是在红楼卧底的。”
金大东恨道:“我知道,可惜知道的太迟了。”
片响,切齿道:“金大东若不能手刃贱妇,杀尽窃据红楼那批邪魔,誓不为人。”
余天平劝道:“如今对付天龙国,是整个中原武林的事,不是一门—派的私务,金大侠就在舍下安心静养,好在会期不远,中原武林与天龙国必定要分个生死存亡的。”
金大东想了一想道:“公仇私恨,一次清结也好”说到此处,忽然放口道:“我与哈未里激斗一日一夜,最后因为担心家人等,心神略分,中了哈未里一掌,听余少侠与哈未里斗满百招,竟是个不败之局。”
他话中之意,似不信有此事。
也难怪他不信,半月以前,他与余天平交过手,知道余天平的底细。余天平只好将天山一残增驻功力的事说了出来,只未提丐仙部分。
金大东叹道:“也只有余少侠这样宅心忠厚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福降。”
叙谈至此,余天平命人安排酒宴为金大东接风。酒席放金大东床前,两个专门侍候金大东的小僮扶他坐起。金大东多日未进饮食,不能放怀饮啖,席间只是意思意思。
席间谈起九派掌门遇害之事,这次金大东说了实话,不想竟与严潇湘说的相同。
汪剑志也提到制造飞雷快要完工之事,无意中道出普达的名字。
金大东忙问所以。
余天平只好据实说出。
金大东长叹道:“数十年来,金大东积下如山罪孽,难免有灭门之祸”
半响,又道:“不过,大错已经铸成,普达手足无法再续,烦各位转告,希望普达不念旧恶,他翁婿三人一生所需由金某负责。”
汪剑志道:“金大侠放心,在下与普达朝夕过从,私交不恶,暇时当委婉进言。”
金大东先谢谢了。
云中客道:“司马天戈。”
余天平道:“陆地神仙司马前辈?”
云中客道:“不错?”
余天平道:“司马前辈隐居在大兴安岭室韦山?”
云中客道:“我那宝贝师侄独脚神丐告诉我,说司马天戈隐居在呼伦池畔,呼伦池与室韦山相距不远。我不信天龙国劳师动众,只为了苦师太一个人?”
余天平点头道:“有理,不过天龙国的人怎么知道司马前辈的住处?”
余天平记得曾对三癫大师独脚神丐说,要去采访司马天戈,二人不肯透露老人住处的事。
云中客道:“这有什么稀罕,老叫化子的住处,只有我那宝贝师侄一人知道,但天龙国这些魔腮子不是照样把请帖送到了吗?”
余天平道:“嗯!天龙国想把这般耆宿元老—网打尽。”
萧圣道:“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赶去。”?
云中客道:“老叫化也算一份。”
石英、李弓、徐一鸣齐道:“我们也去。”
余天平道:“云大哥跟石二哥等肯去,更好!”“唇亡齿寒的道理,老叫化也懂得,收拾完了他们,就轮到我们了,只不过”
余天平道:“不过什么?”
云中客道:“这些魔腮子出关已近半月,老叫化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众人明白他的意思。
一会儿,云中客改口道:“多说徒乱人意,争取时间要紧。”
余天平道:“我家中几匹坐骑,脚力不弱”
萧圣道:“但如今关外冰雪载途,乘马反而不便:”
云中客道:“不妨事,出关后改乘雪橇,比马还快。”
坐中大都是老江湖,知道关外冬日是以雪橇代步,雪橇用犬或鹿拖拉,捷如风驰电掣。
商量妥定,余天平辞别高堂,托百草夫人及汪剑志照看家中。又托汪剑志妥为照应金大东。
六人六骑匆匆起程,为了掩饰行藏,六人化了装乘黑夜上道。离洛阳前,云中客又匆匆交代了丐帮洛阳分舵主火眼麒麟曾骞一番。
六人在孟津渡黄河,经汤阴、邯郸、北京,直奔古北口。
丐帮密云分舵已得洛阳分舵飞鸽传书,在古北口关前备妥了两辆雪橇。
六人抵达古北口,立即弃马改乘雪橇。
出了长城,景象一变,大地山河,积雪皑皑,白茫茫一片。
每辆雪橇,由十二匹威猛雄健像小马一般的大犬拖拉,在雪上飞驰,真个又轻又快。
出关以后,大众议定先去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是条高大蜿蜒的山脉,室韦山是主峰,高有数千尺。一近山区,六人在山民家寄存了雪橇,恢复了本来面目,徒步登山。
虽然到处都是积雪坚冰,但六人都有一身上乘轻功,自不放在眼下。
六人皆不知苦师太隐居之处,大地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出。
正感困恼之际,余天平对一座高耸人云的山峰一指道:“云大哥,你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尖锐的峰顶上,有些黑点子在蠕动。
云中客点头道:“不错,那些魔腮子穿的是黑衣。”
话声未完,大家脚下加力,一齐赶去。
快到峰上,余天平才看见近峰顶一处凹入的山岩下,有一座尼庵。
尼庵是山石所建,又小又陋,苦师太在此苦修,真是名符其实的“苦”了。?
尼庵之前,有片广约数十丈的平地,这片平地三方面临千尺的悬岩。
平地之上,有三四十个人。
当中有两个人坐有冰雪之上,—个是身躯瘦小,面目清秀的灰衣女尼,另—个是躯体魁伟,貌相威猛,穿着龙袍的老者。
二人四掌相并,正在比拼内力。
瘦小老尼之后有五个人,除了董小钗、朱小秋、三癫大师和独脚神丐之外,还有一个身穿青衫白须,白眉秃顶的老人。?
秃顶老人与一僧一丐神情萎顿地坐在地下。龙袍老者之后约有三十个人。
这么多人,余天平只认得一个白骨真人。
白骨真人之左是一个面目阴沉的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左面是一个面相奸邪穿着龙袍的老人。白骨真人与黑袍老人,及面相奸邪龙袍老人等三人,距貌相威猛龙袍老者较近。
其余二十九个黑衣大汉,则站在三人之后丈外之处。
朱小秋—见余天平,喜极大叫道:“天平哥!你来了。”
陡地想起,旁边有这么多人,不由羞得低下头去。
余天平摆了一摆手示意。
董小钗向萧圣点了一点头忙又凝神注意场中比拼情形。
山道狭窄,只能鱼贯而行,云中客走在前面,萧圣第二,余天平第三,石英等走在最后。
两个黑衣大汉,身形疾闪,拦在登峰路口。
其中一个大汉厉叱道:“站住!”
云中客充耳不闻,昂然拾级而登。
二人二左一右,出手抓向云中客胸前。云中客一声冷哼。
冷哼声中,双袖向外一拂,
“咔勒”一声,二人手腕同时折断,袖风逼得二人向后直退。
出手又快又狠,可能云中客嫉恶如仇之心,愈老愈坚。
六人趁机跃上峰顶。
面目阴沉黑袍老人越众而出。向云中客走来,阴笑道:“原来是云老帮主,久违了”
一面拱手作礼。
朱小秋道:“小心他用毒,他就是无影毒魔”
话声中,云中客已翻腕一掌当胸劈去。
无影毒魔公孙不害功力不高,怎敢硬接云中客的掌力,忙不迭地闪身让开。
云中客笑道:“朱姑娘,这魔头的花样我清楚,只要隔他远些就没事了。”
公孙不害老脸一红,骂道:“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老夫奈何你不得吗?”又走向前来。
面相奸邪龙袍老人,大声道:“公孙兄,退下。”?
公孙不害立即退后。
面相奸邪龙袍老人走了出来道:“本爵厉恨天,蒙天龙武帝封为东王,掌管中原武林,欢迎各位武林同道,参观本朝如何对付不肯听命的人。”
余天平凝目一望,他龙袍上绣有七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生像是个真的王爷。?
可惜他那相貌配不上他那身衣着,有点望之不似人君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