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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畴笑望着姜婉:“姜姑娘,请不用担心,在下对你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在下只是想结识姑娘罢了。”
对于谢承畴的这话,姜婉是不信的。只是想认识她,就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她,说出去谁信啊?
可这时候,她只能顺着谢承畴的话说:“既然如此,如今我们已结识,谢公子就请回吧。我爹娘胆小,你已然吓到了他们。”
谢承畴忙道:“在下也是太过心急,确实是没有考虑周全。一会儿我自会向他们赔罪。”
“谢公子,赔罪不用了,你要是赔罪,只会更令我爹娘恐慌。”姜婉道。
谢承畴恍然:“姜姑娘说的是。只是姜姑娘,先前我的话并未说完,我来此,想要结识姑娘,还想向姑娘家提亲。”
姜婉一脸茫然:“……什么?”
谢承畴正色道:“我对姑娘十分倾心,想与姑娘共度此生。”
姜婉眨眨眼,有点懵。虽说第二次见面时,谢承畴就曾经提过要以身相许的事,可她哪会当真啊?他肯定是因为她的金手指而故意那么说的吧——当时她是那么想的,现在听到他又一次提起想娶她的这事,她依然觉得他是因为她的金手指才会如此表现。
姜婉刚要开口,就见谢承畴的视线突然看向她身后。她皱眉转身,便看到裴祐站在院子门口,脸色煞白。
谢承畴眯眼看了裴祐一会儿,见他是书生打扮,突然想起徐土财说姜婉家隔壁的举人就因为跟她家走动频繁了些便遭了殃……想来就是这位了吧。
见自己被发现,裴祐面露惊慌,忙道:“抱歉……姜姑娘,我不知你有客,打扰了。”
他说完便转头要走,姜婉紧赶两步叫道:“裴先生!”
裴祐转过头来,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我晚些时候再过来找凤姑婶。”
姜婉见他视线躲闪,又想到刚才谢承畴刚好说的那些话怕是被他听了去,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可现在谢承畴在场,她还是要先打发走他,裴祐那儿只能待会儿再说了。
“我晓得了,一会儿我跟我娘说一声。”姜婉道。
裴祐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多谢。”随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姜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过头就见谢承畴探究的视线落在裴祐的背影上,她侧移一步挡住谢承畴的视线。
谢承畴收回视线,笑道:“想必这就是住在你家隔壁的那位举人吧?”
“是他。”姜婉面露警惕,“谢公子对我家的情况,还真是了若指掌。”
看出姜婉的不悦,谢承畴忙道:“还请姜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对姜姑娘确实毫无恶意,这事不过就是听徐土财提过罢了。昨夜我才得知姜姑娘的住处,今日一早便过来了,便是想查姑娘家的底细,也来不及啊。”
姜婉没想到谢承畴说话会这么坦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的话。谢承畴对罗纳的处置让她知道他人还不错,可人都是贪心的,谁知道他为了她那个金手指,会打怎样的主意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真的要打她主意,如今的她根本就反抗不了。
“谢公子,你究竟想要什么?”姜婉道。
谢承畴面色坦荡:“在下已经说了,我想娶姑娘。”
姜婉道:“谢公子,既然是徐土财告诉你我的情况的,那么他一定也告诉过你,我的克夫之命吧?”
谢承畴点头:“他确实说了。”
“那你还……”
“那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谢承畴笑道,“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一向都是不信的。”
姜婉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个时代,克夫之命,基本上人人都会相信,没想到谢承畴居然不信,听上去他还是个古代版的无神论者!
姜婉一时间觉得有些亲切,毕竟要在古代遇到一个无神论者真是太难能可贵了,可同时她却又依然警惕着他。她拥有金手指的事,本来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现在多了个一知半解的谢承畴,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关系。
“谢公子,我的克夫之命是真的。”姜婉一脸真挚地说,“我的前两位未婚夫家都因此而全家惨死,后来连村里的徐大牛都因此而摔断了腿。谢公子,我不愿害你,你还是回吧。”
谢承畴双眼微亮,此刻他终于确认了,她第二次之后见他,之所以跑那么快,就是不想连累她。这样一个善良诚挚的姑娘,真让他欣赏喜爱啊!
“姜姑娘,你果真是纯洁良善之人。”谢承畴道,目光灼灼,“只是姑娘不必怕害了我,所谓的克夫,确实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你的前两任未婚夫婿死于天灾*,不过就是他们没那个福气娶你。姜姑娘请放心,在下天生命硬,姑娘害不了我的。”
姜婉没想到自己都说成那样了谢承畴还一点儿都不退缩,盯着他那赤诚的目光看了会儿,她道:“可是谢公子,我并不愿嫁你,你身为知县之子,总不能强娶吧?”
谢承畴忙道:“姜姑娘言重了,家父自然不会同意我乱来。姜姑娘若不愿意嫁我,我也不会勉强姑娘。能结识姑娘,已是在下的荣幸。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首肯。”
“既然谢公子已经知道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说了吧。”姜婉没客气。
谢承畴面上有些尴尬,还是呵呵笑道:“姜姑娘何必如此呢?就让我说一说又何妨?”
“我不想听。”姜婉道。
谢承畴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片刻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姜姑娘,在下真是十分庆幸今日来寻了你。姑娘比我想象之中更为有趣,想必若能与你结为夫妻,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姜婉有点无奈,说好的古人的含蓄呢?在这位谢公子身上,她怎么一点儿都没有看到啊!
“谢公子,还请你自重。”姜婉道。
谢承畴一愣,便一脸歉然道:“姜姑娘说的是,我不该如此袒露心迹,让姜姑娘为难了。”
姜婉心想,她完全没有一点儿为难好么……
“谢公子,你若想感谢我之前的提点之情,可以有其他方法,这‘以身相许’还是算了吧。”姜婉缓声道,她渐渐发现可能应付谢承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他虽然口中说想要娶她,可她不同意时,他似乎也无所谓的样子,可见所谓的娶她其实并不坚决,很可能只是随口说说的。如果他果真像他所表现出来得那么好说话,她倒有些想跟他结个善缘。毕竟对方是知县公子啊,要是能跟他结交上,那她今后想要在县城发家致富显然就容易多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姜婉一瞬间脑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继续道:“谢公子可是对我如何得知你与人争风吃醋一事耿耿于怀?”
有些事肯定是要说清楚的,不如就由她主动提出来好了。
谢承畴诚恳道:“是有些惦念。”只是,他见了她真人后,却觉得那事无关轻重了,他如今心中充满了与姜婉结交的*,既然她不愿嫁,那他便与她当个君子之交好了。他有种直觉,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显得匪夷所思的事,她一定不会令他失望。
但他此刻并未说出真正的想法,听出她想坦白,他倒也想听一听。
“那我便同谢公子说实话吧。”姜婉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只是那一天遇到谢公子时,我偶然看到了一些画面,这才得以提醒公子你。自那以后,我再没有看到过。”
姜婉说的基本上是实话,只是她瞒下了之前先看到裴祐将来考上科举的画面,并因此让谢承畴误会,她的金手指只能使用那一次而已。
谢承畴双眼微亮:“如此说来,便是你我二人有缘了?”
姜婉倒是没想到谢承畴还能那么理解,忙道:“谢公子,只怕你是受天恩眷顾,老天不愿你英年早逝,才借我之口助你脱险。”
谢承畴道:“无论如何,我也该感谢姜姑娘。既然姜姑娘不愿嫁我,便请姜姑娘随便提要求吧,我定为姑娘实现。”
姜婉试探着问:“若我要求你将来莫要再来寻我呢?”
谢承畴一脸坦然:“这便恕我不能答应了。姜姑娘你再换一个。”
姜婉有些无语,他要她随便提条件,她提了,他又说不行,她再提,他又可以说不行,有什么意思呢?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谢公子可否容我今后再提?”姜婉问道。
谢承畴面露喜色:“那自然是可以的。”容她今后再提的意思,不就是说从今日起,他便可以与她结交了么?他自然是高兴的。
“那谢公子……我就不送你了。”姜婉道。
谢承畴见她如此果断地送客,心中实在有些郁结。想他以知县之子的身份,在昌平县可谓是无往而不利,未曾想到竟在她这儿碰了钉子。若是换了旁人,听闻他想娶她,怕早就兴高采烈地待嫁了吧?偏就是她,似乎总对他相当排斥,实在令他有些伤心。可真要说起来,这也是她对他来说充满吸引力的原因之一了。
“这块玉佩,还请姜姑娘收下。”谢承畴从腰间解下玉佩递了过去,“若将来姑娘遇上难解之事,尽管来府衙寻我,我定当为姑娘排忧解难。”
姜婉想了想,接过来道:“那便多谢谢公子了。”
见她接下,谢承畴面上便带了笑:“应该的,那在下便先行回去了,姑娘保重,今后有缘再见。”
“谢公子也保重。”姜婉笑道。
谢承畴叫了谢安一声,后者便忙走出屋子,随着谢承畴坐上马车走了。
姜婉握住了那块玉佩,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些茫然。她本以为被谢承畴找到天都要塌下来了,谁知道谢承畴那么好说话,一直以来让她提心吊胆的缘由就此没了,她还多了另一个金手指——今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她家,只要报出谢承畴的名号,谁敢不给她家面子?
谢承畴所乘马车经过裴祐家时,他突然叫谢安停下,回头见姜婉并未出来注意这边,他下了马车。
裴祐站在院子里正在发着呆,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以为是姜婉过来了,欣喜地转头,却见来的人竟然是姜婉家的客人。
只见谢承畴拱手笑道:“裴先生,在下谢承畴,昌平县知县正是家父。”
谢承畴一向以自己的身份为豪,出门在外自报家门的时候从不忘提到他爹,而他的这个习惯,在裴祐看来,却是一种威慑了。
裴祐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去姜婉家提亲的这位竟然是知县家的公子,顿时只觉得面上一热。先前他过去姜婉家,不慎听到了这位谢公子向姜婉提亲,那时候只觉得六神无主。
虽说他与婉婉两情相悦,然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他娘阻拦着,此时此刻他甚至不能向他娘坦白,也无法在任何人面前袒露他的真心。但这位来提亲的公子,先前不知他身份的时候,裴祐就觉得对方非富即贵,气质斐然,如今得知对方是知县之子,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自卑——谢公子有上好的家世,有无畏的勇气,可他什么都没有,婉婉……婉婉该如何看待他?任何一个女子在面对他和谢公子的时候,都会选择谢公子的吧……
裴祐道:“谢公子,小生裴祐,‘先生’之称实不敢当。”
谢承畴笑道:“既然姜姑娘称呼你一声裴先生,我便跟着她也如此称呼你,并没有什么不妥。”
谢承畴语气中对姜婉的亲昵让裴祐垂下视线,心里一阵黯然。
谢承畴道:“方才我向姜姑娘提亲,可惜她并未应允。”
裴祐竖着耳朵听着他的话,听他这样说,他心里便是忍不住一喜。
谢承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想来,姜姑娘不肯答应的缘由之一,便是裴先生吧。”
裴祐一惊,抬头惊诧地看向谢承畴,有些结巴:“谢、谢公子,何出此言?”
谢承畴啪的一下打开扇子,扇了扇,又啪的一下合上,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自然是在下看到的。”
方才裴祐听到二人谈话时那苍白的神色,以及姜婉面对裴祐时的神态,其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谢承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不弱,自然猜到了一二。
裴祐面色通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承畴却笑道:“裴先生,想来,你与姜姑娘的关系,还并未同外人说过吧?甚至于,连你二人之间都尚未挑明?”
裴祐自然不怎么情愿跟一个陌生人谈论与姜婉的关系,只尴尬道:“谢公子……”
谢承畴却没让他说完,只笑道:“裴先生,我也不拐弯抹角。虽说姜姑娘并未答应嫁我,可我并未放弃。想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后我总能让姜姑娘答应嫁给我的。”
裴祐愕然,沉默片刻后道:“不知谢公子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我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宣告一声罢了。”谢承畴笑道,“若你能知难而退,那便再好不过。若你不肯,我也不过就是再多花些心思,总能让姜姑娘对我倾心,自愿嫁于我。”
裴祐面色微微发白,这位知县公子,是在威胁他么?
谢承畴却似乎看穿了他,依然笑道:“裴先生,你且放心,我好歹也算是个坦荡之人。在姜姑娘一事上,你我各凭本事,我也不会以我的身份来压你。”
裴祐并未回应他,只是眼底似乎多了那么一抹不确定。
谢承畴展颜一笑,说了声告辞,便上了马车离去。如此交谈一场,他觉得这位裴先生根本就不足为惧,心中自然畅快极了。
姜婉根本想不到谢承畴在离开她家之后还会去找裴祐,谢承畴的马车走之后,她看到徐土财也从自家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见到她,徐土财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此刻谢承畴已然离去,他踟蹰了半晌后忐忑道:“姜姑娘,从前是我不对,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可好?”
姜婉冷笑着看他。这个徐土财此刻的示弱,不过就是因为见她和谢承畴交好,害怕她通过谢承畴对付他罢了,哪里又是真心忏悔?
她像是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玉佩,徐土财的目光忍不住往她手中看去,认出那是先前谢承畴佩戴在身上的,瞳孔便是一缩。
“要我不计较自然是可以的。”姜婉低着头道,“只要你的嘴够严实。”
徐土财连声道:“姜姑娘请放心!我的嘴一向很严实的!”
“那便好。”姜婉扯了扯嘴角,视线往他身后一扫,便看到她爹娘弟弟都出来了,她忙迎了上去,“爹,娘!”
徐土财见状,赶紧先走了。
徐凤姑抓住姜婉的手,担忧急切地问道:“婉婉,那谢公子来寻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娘,您莫担心,不是坏事。”姜婉笑道,“之前我不是去过好几回县城么?有一回我帮了谢公子的一位红颜知己,当时我并未留下姓名,没想到他竟然寻了来,说要报恩。”
徐凤姑一脸惊讶,同时又有些被馅饼砸中的晕眩感:“知县公子说要报恩?”
“娘,您瞧,这是他给我的玉佩,说将来若有麻烦,便可以去寻他。”姜婉笑道,“娘,从今往后,咱们也有靠山了!”
徐凤姑依然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好半天才道:“方才真是吓死娘了,娘还以为你怎么招惹到了官府的人呢!”
“娘啊,你怎么当你女儿是个惹事精呢?”姜婉嗔笑,“从今往后,谢公子就是咱们的靠山了,咱们去县城做生意,也不用再怕那些个地痞流氓了!”
徐凤姑听姜婉这么一说,面上便带了笑。这种天上砸馅饼的事儿,竟然也能落到她家来——她并不怀疑姜婉的话,她觉得姜婉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而且那位谢公子不是已经走了么?那便是对她的话的最好作证,否则要是她得罪了谢公子,如今哪还能有个好啊!
姜福年对多了个靠山其实也没那么在意,知道自己女儿没闯祸,他面上也放松下来。
只是知道些什么的姜谷却满脸的担忧,也知道此刻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只得欲言又止。
等徐凤姑和姜福年没再拉扯着姜婉说什么,姜谷便拉着姜婉躲到了一旁。
“姐,那一日,谢公子他不是还想要抓你当他妾室吗?”姜谷还记得那一天因为罗纳他被谢承畴抓了,后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对于姜婉之前解释的话,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姜婉这才想起之前姜谷问起她为什么知县公子想要抓她时她随口解释的话,咳了一声道:“那一日是我随口乱说的,你别信呀。”
姜谷一脸震惊地瞪着她:“你,你乱说的?”
姜婉点头:“不然,若我那日所说为真,这会儿谢公子早把我抓走了,哪还会好声好气同我说话,还留了个玉佩给我啊。”
姜谷觉得自己有点受伤,枉他之前还那么担心姜婉会被谢承畴带走当妾室,没想到都是假的。
姜婉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道:“小二,对不住,之前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撒谎骗你。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随口扯了谎,只以为不会再跟谢公子有交集,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找了过来。你便原谅姐姐,如何?”
见姜婉如此郑重其事跟自己道歉,姜谷反倒不好意思了,忙道:“姐姐,我都懂得的,我原谅姐姐了!”
“那就好。”姜婉揉了揉姜谷的脑袋。
等安抚完姜谷,姜婉便出了院子,准备去找裴祐。如果他有误会,她总不能让他一直误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