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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插班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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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活动说白了就是一场闹剧,也只有大一的学生会乖乖听话,把闹剧进行到底。

    这几天晚上不二他们寝客流量总是很大。全校各个学院的宿舍长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纷纷把自己的寝室名称以及响应号召而举行的活动报备。不二一开始不厌其烦,差点在门上贴张推销与寝室长不得入内的条子,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不但习惯,还在那些千奇百怪的寝室名称中发现不少乐趣。

    “小虎你看,这些女生寝室的名字真有意思。”佐伯过来报名的时候不二正在翻阅名单,一把把他拉住,“第一间宿舍叫首屋,第二间叫丽室,第三间叫雅房,第四间叫舒服家。太有创意了,你们呢?你们屋叫什么名字?”

    佐伯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想了半天,提笔在报名表上写道:机械学院 532,逍雅轩。

    “……好名字。”不二不动声色擦下额头一滴汗,转身看向观月。

    观月哼了一声,自顾拿过笔,唰唰唰龙飞凤舞地签下:理学院417,护书堡。

    不二愣是噎得半天没喘过气来。

    “你tm玩我吧……”

    不过这还不算最出格的,有个宿舍的兄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报上来的寝名金光灿烂三个大字气吞山河:野人窝。

    不二评价说,这个名字充分体现出当代大学生苦中作乐的乐观精神,对无奈的现状作出深刻而犀利的自嘲,形象地描绘出我们的生活状态,堪称字字珠玑,尽得风流。

    取了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名字的是自动化学院222室。从编码上就能看出来,这个寝室的人,很二。

    如果说立海大里最幸福的男生生活在社科学院,那么最痛苦的男生绝对是生活在自动化学院。前者大家已经知道了,一比六的男女比例使那里的男生终日围绕在鸟语花香里面,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而后者……他们压根没有男女比例这个东西,因为自动化学院是出了名的和尚学院,上一届全院200多号人只有俩掌上明珠,而这一届更惨,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0的突破。上自动化的课大家别说光膀子,天气一热脱了裤头光屁股也不用担心走光,不少学生来上了半年课还没见过女同胞是什么样的,每到炎炎夏夜精力无处安放于是对酒当歌对月长嚎对影成三人的那些光棍里,自动化生从来都是中坚力量。

    千石清纯,就是这些苦难深重的自动化学子中一员。

    哪个少男不善钟情?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管什么学院的男生都对异性会有正当需求。像社科这样的从来不愁个人问题甚至还能内销转出口,化工这样的勉强也能做到自给自足,而类似自动化的同学们……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各种集体活动时班长能为大家多拉几次皮条,所以他们选班长不看资历,不看学习,完全看这人的交际能力。但所谓世有皮条,然后有班长,班长常有,而皮条不常有,在立海大这样的大环境下,即使完全不在乎质量,女生也不是那么好供应的。这也注定了自动化的班长不好当,落谁头上谁都得哭一场,要有自动请缨的那就更是傻b。千石他们刚入学半年,班长南健太郎已经愁出了白头发。副班长东方雅美更可怜,一张马脸愣是愁得玩命长皱纹,变成搓衣板了。

    其实要论起来他们班最能追女生的绝对是千石,身上集中了花花公子的所有优点:胆大心细脸皮厚,皮糙肉烂不怕揍。但没人会想推举他为民请命,而且答案显而易见。

    千石清纯是从一个令人听之落泪闻者伤心的省份考上来的。那个省山灵水秀出才子,一天一地一圣人。在外人眼里那里简直就是人才批发工厂,培养的都是精英,只有实打实从那里念出来的人才明了那其实是人才批发市场,什么样的都是甩卖。每年高考一样的分数,其他省的都高高兴兴去北大清华立海大报到了,这个省的估计就不够一本线还得复读。

    过多的人才注定了过分激烈的竞争。千石在之前十二年的读书生涯中都被迫两耳不问花间事,一心只读教科书,将存天理灭人欲发挥到了极致。如今终于读到了大学,那感觉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飞向广阔的天地。据说千石当初走进校门第一个动作就是张开双臂拥抱自由的空气,涕泪交流:“花姑娘们,我总算来啦!”

    这种随时随地一脸欲求不满的人,谁敢把希望其寄托在他身上?万一有个联谊机会还不够他一个人发挥的呢。

    千石也知道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他虽说自己不在意这个,考虑到其他人未必有他这么心胸宽大,为了自身安全千石拍着胸脯向全班保证过,只要是集体活动拉来的女生,我千石清纯决不出手,任有意思的哥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换句话说,我自力更生追来了女孩,你们也别眼红,更别私下里挖我墙角。

    千石追女生也是很有品的,他给自己订了个约法三章叫做三不追:死的不追,男的不追,不是人的不追。

    这其实是立海大男生的共同择偶标准,用一句流传已久的话这么解释:优雅的学姐是人生最佳伴侣,清纯的学妹当做添香的红袖,十六岁以下的要有战略性眼光,三十岁以上的我也决不放过……

    目前千石想追的这个女孩,是化工学院的芝纱。

    芝纱本来就是个个性开放行为大胆的女孩,搁当时流行的话说就是个性感美眉。如果说第一学期不了解环境表现还比较矜持,现在也早已放开了。何况立海大里就别想有什么大家闺秀,再保守的淑女半年时间也足够被熏陶成辣妹。

    芝纱身材很棒,□□丰臀耸乳,平时衣着也很注重突出自己优势。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季节,敢于穿着短裤满大街晃悠的全校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每天清晨慢跑时的迹部,另一个便是她。他俩的不同之处在于迹部完全是为了锻炼身体,跑完了步立马把自己裹得北极熊一样严实,芝纱却是为了谋杀男生眼球,全天24小时都衣不蔽体。

    这样的女生引起千石的兴趣,理所当然。

    千石通过多方途径打听到了有关芝纱的全部信息,包括性格,星座,血型,爱好,以及最主要的一条:是否单身。

    最后那条是从不二嘴里打探到的,为此千石不得不忍痛放弃了他的那副望远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千石全方位单方面了解了芝纱之后,当然就想在其他方面更为深入地了解那么一下,比如说双修……或者现实一点,先约人家出来吃个饭,牵个手,拥个抱,接个吻什么的……

    经过足够长的心理建设,千石决定付诸行动了。

    那天,千石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挑染了几根刘海,竖起衣领,穿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歪歪斜斜站在芝纱每天去食堂必然经过的小路上。

    他为自己选择了这么几个开场白:

    小姐,你不认识我,但相逢何必曾相识。

    宝刀赠英雄,鲜花送美人,只有这些花才能配得上如此美丽的你。

    上天注定的最大,让我们立刻开始一段感情吧。

    ……

    从此我们可以看出,千石追女生的招数完全还停留在理论阶段,丝毫没有经过现实的验证。不过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千石很快就会学到什么才是有用的泡妞方法,并将在之后的日子里将其发扬光大,流毒千里……

    芝纱上身穿着紧身羊毛衫,下身是一条紧绷绷包在身上,露出浑圆臀形的牛仔短裤,两条长腿嗒,嗒,嗒,轻快地叩着地面走来。千石远远望见便开始紧张,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喉结一伸一缩不断吞口水,拼命酝酿感情,等待着心中女神的垂青……

    但他还没来得及跳出来行动,忍足便出手了。

    忍足也是去食堂解决个人问题,无意看到前方走得婀娜多姿的姑娘似乎就是最近常常在哥们们口中听说的那位,他们给这个姑娘起了个外号叫大白腿,每天晚上夜谈的时候,这两条腿总能让一半人说得眉飞色舞,另一半人听得如痴如醉。

    忍足从来对漂亮的腿格外有好感。既然看到,正好过去结识一下。

    于是他快走几步,彬彬有礼地拍一下芝纱的肩膀问道:“同学,不好意思打扰,请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忍足普通话并不标准,稍微带一点谁也说不出是哪里的口音,听上去低沉厚重,反而给他的声音加了不少分。曾经有人评价忍足仅仅用嗓音便能征服整个立海,话夸张了点,却也能见得他声音魅力有多大。

    芝纱毕竟还是嫩,不知道这是男生最简单的搭讪方式,等她到了大二时就会理解这个办法是多么的老旧笨蠢毫无新意,忍足要是那时候敢问她时间绝对会得到一个巴掌顺便被问候全家。但是现在芝纱毫无经验,回头见一位翩翩公子正对她温和地微笑,不由自主先乱了阵脚,回答得磕磕巴巴:“啊……这个……不好意思我没带表……”

    “没关系,我带了。”忍足脸不红气不喘,抬起手腕瞥了一眼,“现在是六点十五分,愿意和我一起用餐吗?”

    当芝纱经过千石的面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男人。

    千石郁闷得差点把花都吃到肚子里去,对忍足的恨意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可是不管怎么看人家似乎都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千石无奈之下只好借助精神力量,连夜扎了个草人叫忍足侑士,没事就拿人家脐下三寸练针灸。

    其实忍足已经很收敛了。如果千石向上一届的学长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曾经,立海大所有男生寝室里都有个名叫忍足侑士的小草人,而且每个的小jj上都插着好几根针。

    第一次打算谈恋爱就遭受如此大打击的千石清纯同学目前正处在万念俱灰的阶段,这也是为什么报寝名的时候他大笔一挥就把野人窝三个字报了上去,反正南和东方都不管这个,亚久津仁平时也不住这里,他完全可以全权代表222寝。

    忍足插班之后分到了社科的601寝室。和迹部一个房间。男生宿舍的六楼都是双人间,迹部自己挑了个1号住下之后没人敢去打搅,也就忍足这样绝对不怕死又实在没地方住了的,才会发配去和大少爷做室友。

    这次寝室活动也少不了社科学院的份。忍足代表601前去报名时,正好遇到代表306的柳生。

    不二他们却没有在门口接待,屋子里一片漆黑。两个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推开门伸进脑袋,看到化工的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点着几支蜡烛,关了灯,拉着窗帘,屋里鬼影煌煌。

    乾正在有气无力地讲故事:“他们得到消息,昨天那个去厕所的同学,当时就死在里面了,可是那样的话,和他们一起回来的人,又是谁呢……”

    “啊啊啊好可怕!”菊丸第一个跳起来,涕泪横流扑到不二怀里,“好可怕好可怕!不二救我!”

    不二搂住菊丸,阴惨惨一笑道:“英二,我长得很像不二周助吗?”

    “啊啊啊!”菊丸惨叫着滚出来,拼命爬进大石怀里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大石也已经面色苍白,仍然咬着牙抱住菊丸,哆哆嗦嗦地保证:“英二,别别别怕,我我我我我会保保保护你的……”

    “真是群小孩子。”忍足微笑着缩回头,“这么大人了还怕鬼故事,是吧,柳生同学……柳生?”

    柳生已经没反应了。

    柳生魂归离恨天。

    “轮到我了。”不二笑眯眯吹灭一根蜡烛,敲敲脑袋开口。

    “呐~咱们现在是在新校区,不过你们听说过老校区发生过的事情吗?比如那个殇湖?”

    见大家都乖乖摇头,不二得意地一笑继续。

    “据说殇湖里死过不少人,大多数是殉情的,所以叫殇湖嘛。话说曾经有个大一的男生追求他的硕士学姐,可是这个学姐思想很固执,觉得男孩子小了太多,说什么也不答应。结果男孩子就站在湖边对学姐说,你要是不接受我,我就从这里一步步走下去。学姐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的一步步走下去了,直到没顶。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之后学校抽干了殇湖的水,却没有找到任何尸体。而且从那之后,每到月圆之夜,这个男生就会出来在校园里游荡,寻找那位无情的学姐……”

    “啊啊啊不二!你骗人的!没有这回事!”菊丸坐得离门口最近,哇哇大叫着蹦起来一头扎进大石怀里尖叫,“骗人骗人骗人!怎么会找不到尸体,不二骗人!”

    “他没有说谎呢。”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飘了进来。

    “因为那个男生,就是我。”

    有人说过,所有的御姐都是从loli成长起来的。

    同理可证,如今阅尽人间□□的忍足同学,当年也有过纯洁善良忠贞爱做梦如琼瑶阿姨式少女(我吐一个先)的时代的……

    那时忍足还是个肆意张扬的小天才,举手投足谋杀无数少女的眼球,自己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如果他是女生我们就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烟视媚行。但他是个大老爷们,所以我只能很俗气地说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然俗,但是很贴切。

    其实忍足心里对爱情非常渴求,只是眼光稍微异与常人了那么一点。一般的小女生在他眼里根本排不上号,反而那些成熟优雅的知性女子,尤其是已经被书香熏陶了那么多年的女硕女博们才符合他的追求。在忍足看来,她们便如无意中飞进书本中的蝴蝶,多少年后仍然保持当时的风华,高山仰止,绝代佳人。

    这很好理解……呃,也许是因为他那时的审美观稍微另类了那么一点……

    总之那时初出茅庐的忍足同学在一个寒冷的冬日约出了倾心已久的学姐,后来的事情不二已经说了。

    值得一提的是忍足当时压根没打算自杀,他只是模仿一下那些描写爱情的经典书籍中痴情人常有的行为模式,而且他清楚地知道,殇湖的台阶是一直延续到水面下的,一共15阶。只要他有耐心拖延时间,绝对能在走完15阶之前打动学姐的心。

    忍足从容地微笑着,慢慢走进了水中。

    真有点冷啊……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脚下一空!

    忍足扑通就摔进了水里,被水淹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妈的,这块的台阶怎么只有7层!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忍足学过一个假期的游泳,虽然穿得多,自己狗刨上岸也不是很困难的问题。

    问题是他已经冻得差不多,现在开始抽筋了……

    学姐傻乎乎在岸边站了半天不见他浮上来,终于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惨叫着跑回去叫人来救。不想学姐这边刚走,忍足那头便拉着水草爬了出来。

    之后当然没有搜到尸体:人没死嘛。只是得了一场重感冒,然后发展成肺炎,躺在床上整整一冬天。忍足自觉无颜再次面对那位学姐,死缠烂打申请休了一年的学。因为当时那个学姐快要毕业了。不出意外,第二年忍足回来就再也见不到她。

    在这一年里,忍足扔掉了所有曾被自己奉为神明的言情小说(如琼瑶全集,席绢全集等等),改为拼命看各种与爱情有关的电影以及诗词歌赋。现在的忍足已经脱胎换骨,从一颗纯情种子摇身变成多情种子。其实大学生都是这样的,大一纯情大二痴情,大三多情大四发情,忍足不过是提前步入了大三阶段,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忍足面对之前的事情已经不以为然,而且能全然放松地拿它当笑话讲给大家听,这种心态非常好,因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那位学姐不但没有如他所愿地毕业,反而读了博士,而且还执教他们这一年级。

    没错,那位幸运抑或不幸的学姐,就是华村葵。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成长之后再回头,那时的冲动连错误都不能算,充其量是无法避免的年少轻狂。

    那些如江水般逝去的时光啊,一去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