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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钟,真田弦一郎踏着开楼铃声第一个走进教学楼,迅速寻找到第一节课的教室,用课本,笔记本,文具盒以及一条皮带占了第一排六个座位,和最后一排一个座位,然后去围着校园中央的敬业湖慢跑锻炼身体。
早上六点半,柳莲二神采奕奕步入图书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书包放下,从里面抽出一会儿上课要用的课本不紧不慢离开。
早上七点钟,桑原起床打扫卫生,顺便晃醒丸井问清楚今天要吃什么早点,收拾好书包哼着歌走出寝室。
七点十五分,柳生比吕士安静地起床,花五分钟洗漱,照着门口的穿衣镜梳了十分钟的头,从床头拿起书包,对着上铺狠狠踹一脚,衣冠楚楚出门。
七点三十分,幸村被床下传来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爬下来,哈欠连天穿上衣服,跑到楼下找出自己的自行车,风尘仆仆冲进教室接过真田买好的牛奶面包,一边拿过柳的本子开始抄笔记。
七点五十分,柳生和桑原气急败坏地轮流拨打宿舍电话。
七点五十八分,丸井睡眼惺忪蹭进教室,从桑原手里抓过早点,挪到最后一排往桌子上一趴开始补眠。
八点钟高数老师开始上课。
八点四十五分,老师放下课本说:“课间休息了,门外那位同学可以进来了。”
仁王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柳生身边揽着肩膀笑:“比吕士,借作业抄抄。”
老师伸直了脖子使劲咳嗽一声。
柳生不动声色抬起根圆规反击,仁王哀哀叫着缩回手。
柳生说:“你谁呀?我认识你吗?”
仁王当即翻脸:“你爷爷的!”
柳生摘了眼镜,彬彬有礼回敬道:“你奶奶的。”
仁王指责:“你搞性别歧视!”
柳生戴回眼镜,冷静地回答:“错了,我十分尊重女权。”
“我也尊重女权。”仁王嘻皮笑脸,“我愿全心全意支持女性革命,将毕生的精力投入到妇女的性解放运动中去。”
柳生评价说:“做梦去吧。”
丸井正好蹭过来找桑原要吃的,听见他俩的话放声尖叫:“仁王雅治你这个流氓!”
没人在意,立海大向来最不缺的就是流氓。
柳皱着眉头把他俩分开:“好了好了,你们不要继续交流了。”顺手把自己和幸村的作业递到仁王面前:“呐,抄吧,注意步骤最好省略几步,抄他一道题抄我一道题,别都一样了,更不要犯上次错误把我俩名字都一并抄上去。”
老师开始专心致志地修手指甲。
真田黑着脸想制止,被幸村死皮赖脸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幸村说:莲二啊,你不要助长他这种不劳而获的风气,长此以往,人将不人啊。
真田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幸村指着埋头苦抄的仁王说:“既然我们付出了脑力劳动,无论如何也应该博得相应的知识产权。要使用我们创造出来的成果必须付出代价,仁王同学这样做是不可取的,不符合市场规律的,彻底违背了马克思导师的价值原理。”
“为了保证供需关系的平衡。”幸村下了结论,“仁王必须请我们喝饮料。”
“说得太对了。”柳鼓掌:“精市你想喝美年达还是可乐?”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亮出开了刃的指甲刀,慈祥地建议:“请不要在我面前讨论这种问题。”
精仪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半晌,丸井小声说:“我饿了,咱们一会儿去学四吃包子吧。”
仁王突然哀嚎一声,放下笔抱头痛哭。
“不要提包子!啊啊啊不要提包子!!!”他惨叫:“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只要从那个窗口走过就会有人指指点点,看啊就是那个新生,开学第一天就狂吃包子还不给钱!!!”
教他们机械制图课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上课没说话先撕心裂肺地咳嗽一阵,听得学生们心惊胆颤,唯恐他一不小心连内脏一起咳出来。
老爷子喘匀了气,挥舞起教鞭吆喝:“咳咳,人老了……咳咳,力气也不行了……只能教孩子们画画了。小的们!把铅笔给我伺候着!咳咳……喀……喀啊啊啊……”
真田一个猛虎下山冲上去,背起老教授就往校医院跑,全班学生叽叽喳喳跟在后面。桑原抢先一步冲进门,心急火燎:“大夫呢?大夫快来,有急诊啊!”
一个白大褂正好经过,撩一下眼皮说:“噢,又是角爷啊?”伸出手运足了气,抡圆胳膊冲着老爷子的背猛拍一掌,喝一声:“走你!”老爷子当即被拍得直翻白眼。
白大褂放下手吩咐学生们:“好了,把你们老师送办公室歇着吧。下次叫他少说点话,还有看着他点,别没事总偷吃巧克力,对嗓子不好。”
老爷子缓了半天终于悠悠转醒,凄惨地抗议:“谁也不能剥夺他人的快乐……”
丸井狂点头,大起知己之念。
另一门必修课是大学生思想品德,指导教师叫华村葵,是位去年刚刚硕士毕业,现在正在就读博一的女生。
华村老师身上具有所有高校年轻女教师的特点,戴着眼镜,不苟言笑,身着正服,脸带彩妆,一边艳若桃李一边冷若冰霜,男生多看她一眼便是对她贞操的亵渎,女生多看她一眼便是对她美貌的嫉妒。学生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半成品,她的工作是把他们加工成废品。在她心目中终极幸福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全天下的女人除她之外也都死光了。
也就是说华村老师的潜意识里自己便是那无性繁殖的圣母玛丽亚,将以一己之力繁衍出整个民族。
大家要注意,这是很多单身大龄女性高知的共同思维,这就是为什么国家要大力培养高素质人才。因为持这种思想的人多了,人口问题自然不再成之为问题。
学生们肯定不会买她的帐,一方面是这种老师实在资格太嫩,就仿佛昨天还在一起抽烟喝酒聚众赌博的盲流混混,今天就套上身绿制服摇身一变当保安开始抓流氓。要是他懂得安抚人心说哥们咱们都不容易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就罢了,还非要摆出一副划清界限正义凛然我抓你我就是执法你碰我你就是袭警的嘴脸来——这不是找pia嘛。
另一方面是她的课程不受人待见。对当今大学生谈论思想修养,这种举动简直已经突破了对牛弹琴的愚蠢,升华到与虎谋皮的勇气。立海大这门课的其他讲师早就顺应民心把这门课内容改成了大学生生理健康乃至大学生□□常识,只有她仍然固执地坚持意识决定物质,死抱着唯心主义不撒手,每次上课必然讲得学生鼾声四起,尸横遍野。
于是华村老师便会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不屑一顾地走出去,心里想着现在的学生们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和某些人的毁人不倦比起来,她的课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二左手拉着菊丸右手拉着大石刚走到寝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上了大学啊,你就得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大和慷慨激昂地挥手,“这才是咱化工学生的风骨!”
手冢正襟危坐,双目行注视礼,一张俊脸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不二却觉得,那张脸的冰山表象正在凄惨地崩坏,他几乎可以听到冰块碎裂时发出的尖叫。
大和说:“你要是没逃过课,没挂过课,你简直就丧失了大学生活的一半乐趣。要是没通过霄,没泡过妞,你就丧失了大学生活的全部乐趣!”
手冢沉默良久,犹疑着回答:“我想暂时还是以学业为重……”
“学分算个屁啊!”大和一挥胳膊,“放任你这种优秀资源浪费简直是对另一半的残忍!有妞不泡大逆不道,见妞就泡替天行道!”
不二刹那间笑容尽敛,面色铁青,说:“滚。”
他冲进来一口咬上大和的胳膊,叼着人家肉一直拽到门外,砰地把门摔上:“滚到精仪那边毒害他们去!”
大和在外面抓心挠肝,一个劲挠门:“放我进去!我还没跟小国国说完哪!唉呀,让我进去,我的墨镜还在里面呀~~~~~”
不二不理他,菊丸大石害怕地看了他一眼,一起跑到手冢面前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手冢你没事吧?那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二盯着手冢不作声,手冢本来惜字如金,更不会主动搭话。两人便这么诡异地眉目传情,空气中弥漫着开追悼会时特有的肃穆。
半晌,不二打破沉默。指着门外问:“像他这样的人渣,你怎么没第一时间扔出去?”
手冢严肃地说:“立海大校规里有这么一条:我们要尊重师长……”
不二绝倒,同时明白了大和为什么对手冢情有独钟。
像这种端正四方决不逾矩的同志,征服起来多有快感啊!
期中考试很快到来了。
考试之后便是各班班委会正式改选。
幸村的成绩一向属于不会最好也不会最坏的那种,比起柳每次都能荣登三甲,他更喜欢让成绩单上的数字稍微中庸那么一点——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只是幸村从来觉得大好时光不能都耗费在书本上,有的是更有意义的事业等着他完成,比如掐架,湖绿,无间,互黑……
在这点上幸村很赞同庄子那句名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从小到大这句话被无数老师引证以激励同学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那些老师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下面这句: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让我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你当我傻b吗?
但很快幸村便笑不出来了。
班委改选对他而言不过是走个形式。唱票的时候他以全票的优势毫无疑问当选,同时进入班委会的还有真田弦一郎,柳莲二,以及整体票数不足却是女生中票数最多的越前菜菜子,为了平衡班委的性别比例,作为女生代表入选。
幸村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几个人还需要辅导员特地开会分配名额。
他们的辅导员是个在读研究生,苍白瘦弱的脸总是一副纵欲过渡导致肾亏的萎靡不振模样。考虑到在立海大这个整体环境下,想要肾亏也是得有两把刷子的。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幸村他们与其相信他对于异性有不为人知的魅力,更倾向认为他的想象力异常丰富,并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辅导员说:根据组织上的安排,兹任命越前菜菜子同学为班长,柳莲二为副班长,幸村精市为团支书,真田弦一郎为生活委员。
幸村面无表情听完了通知,冷冷地问:“这样安排有什么依据?”
“有。”辅导员回答,“这是根据个人的能力,经验,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来全面考虑,经过了多方讨论,最终分配到每个人合适的岗位。”
幸村那一刻突然很想骂街。
越前菜菜子是那次期中考试的第一名。说是期中考试,其实只有高数和英语两科。菜菜子的高数实力如何大家说不好,至于她的英语,从每次英文课上朗读课文就能听出来,属于中国人听不懂,美国人不明白,法国人以为见老乡的那种境界。
这样的人怎么拿到的全班第一,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说而已。
幸村精市站起来,推开桌子。
“我辞职。”他说,“柳莲二比我更适合团支书的位置。”
他拔腿就往外走,真田和柳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跟着出去,把辅导员和菜菜子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真田担惊受怕地追出来,却见幸村淡淡一笑,露出无所谓的神气:“我没事。”他反过来安慰真田:“和莲二好好干吧,争取下一届当上班长。大学里的班委除了班长,其实都狗屁不是,既没实权还要受累,也就你老实被拉去填这个坑。”
“至于我。”幸村向窗户外面望去,目光坚定。
“团支书的位子我才看不上,要做就做党支书。”
柳默默握住幸村的手,表示无言的支持。
真田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越前同学会成为班长?”他绞尽脑汁也不得其解:“她的表现一直……一直是……”
“非常松懈。”这是真田最后想到的措辞。
柳有些吃惊:“弦一郎,你不会吧?”他伸手摸真田的额头,“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越前南次郎的侄女吗?”
真田茫然摇头。幸村和柳对看着苦笑。
人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
班委会最后成员敲定为越前菜菜子做班长,柳莲二做团支书,真田弦一郎为生活委员,空下个副班长的名额没人认领。辅导员曾上门试图劝说柳生比吕士接受这一重任,被没戴眼镜的柳生抄起板凳砸出了门。一分钟后柳生戴好眼镜出现在门口,语气平正谦和,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抱歉,老师,我刚才手滑了。”
幸村精市出人意料地无官一身轻,反倒令他别无他顾,全心全意地扑到了社团活动上。很快,他便在竞争激烈的邓研会里脱颖而出,第二年便成为邓研会宣传部长,第三年更是直接当选会长,并成为精仪学院那一届第一位预备党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但人生总充满了不确定性。第二年幸村踌躇满志准备笑纳党支书的位置时,却不幸得知学校新出台个变态规定,要做党支书必须先经过团支书的锻炼。幸村当即吐血三升,把自己反锁在宿舍里长达两个钟头。两个小时后大家心惊胆颤打开房门,见幸村面带菩萨般普渡众生的笑容端坐正中,身边物品凌乱崩坏如台风过境。
真田再次担惊受怕地冲到幸村面前,上下检查,然后放心地发现他不但破坏能力一流,自我保护的能力也是一流。周围已经惨不忍睹,他身上却毫发无伤。
“不就是团支书嘛。”幸村说,“我当一年就是,权当挂职锻炼了。”
于是幸村接过柳莲二的班,在团支书的位子上奋斗了一整年。那一年他们班没有召开一次团员大会,没有一个团员转变成党员,甚至没有一份入党申请书向上递交。每当有不怕死的人向幸村提出“我要积极靠拢组织……”的请求,他脸上的表情立刻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
熬到了第三年,面对党支书的宝座,和柳莲二脸上分外诡异的笑容,被折腾了一溜够的幸村精市终于忍无可忍吼出来:“老子不干了!”
壮哉!
到了最后毕业时,幸村个人档案上“曾任班委职务”一栏是空白,因为他把大二那年的团支书经历视为人生中最大的耻辱,谁敢提起来就和谁拼命。
塞翁得马,焉知非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