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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了眼，眼里是一片懵懂。
头顶上的鲜红数字异常地刺眼，稍稍一抬头就能瞧见。
“00300200729”
这是他的编码，729。
方羽呆呆愣愣地感受着这个陌生的身体，朝下一看，他脚尖离地三尺，飘在空中，身子轻盈得可怕，哦对，还发着光。
他成鬼了？
“……”方羽抬起手，好奇地端详着。
……好丑的特效，好灰，炮灰专用色。
“哗啦”
精铁碰撞的声音从他的手腕处传来，他发着光的手上，正被一个锁链紧紧地困住。
锁链的另外一端又连着一个人，稍稍一动弹就会被带起，在空中荡漾一个弧度，再扯着旁边的人接着荡漾。
旁边的人和个皮球一样颠簸，却依旧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头顶上的加粗红色字体“00300200730”非常醒目，没有一点儿醒来的迹象。
方羽伸出手来，碰了碰730的数字。
碰不到。
“！”方羽手指在空中虚抓两下，向下一挥，手臂横插在了730体内，“这是在……地府？”
“现在是排排队，准备投胎胎了？？”
方羽抽出在730体内的手，左右张望。
这是一片荒芜的大地。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空无一物，只有零零散散的石块布在红得发黑的大地上，时不时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微风吹得扬起，在空中散成一撮撮细碎的粉末。
泛着尘土的雾气呈现出了一种夕阳落日般的昏黄，抬头望去，天空不见一丝星光，只有比雾气更加暗淡浑浊的黄，勉强地发出了一点光彩，驱散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里像是被神明抛弃了一样，空旷，寂静，透着浓浓的死气，见不到一点活物。
……如果忽略和烧烤串一样的灵魂串的话，大概会更符合一点。
而就在方羽旁边五百米左右的地方，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正卧在那里，河水黄浊昏暗，煞风吹过，泛不起一丝波澜。
不像是河……反倒像是镜子。
“这是忘川吧？”
方羽蹦跶了两下，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飘的技巧，朝河水探了过去。
河面正如方才他粗略看到的一般平静，或者说，死寂。
……这水能喝不？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方羽的脑中，他有些犹豫，也有些兴奋。
思量再三，他本着科研求真的想法，眼睛一闭一咬牙，把手探进了河里。
不痛。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出乎意料的，忘川的水虽然冰凉，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触之即死碰之即亡。相反的是，它给方羽带来了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空灵感，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里蜷缩熟睡一般……
手指在水中感觉良好，如鱼得水，甚至试图和水融为一体，逃离方羽这个糟糕的雇主。
“卧槽！”方羽一惊，赶忙把手指抽出来，“老子化了！”
他捏了捏仿佛变成的固态水一般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糟……这咋办……不会碍着我投胎吧……
别说，手感还不错……
那如果四肢都泡在水里，他有没有机会朝着触手怪进化？
方羽摇摇头，甩开这个可怕的脑洞。忽然，锁链一动，毫无准备的他被带着踉跄地向后打了个滚，却是前面的人开始走动了。
但方羽此时并不想管这个，他震惊地回头看着忘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条刚刚差点融了他的河里，不断地被锁链牵扯出发光的灵体，长了尾巴长了翅膀长了角长了鳞片的，奇奇怪怪，千姿百态。
灵体身上还带着黄褐色的水雾，泛着尘土的味道，无一例外，全都闭着眼。
他们走着走着，原本的尾巴翅膀渐渐收了回去，接着，连手脚也慢慢消失，脑袋和身子连在了一起，变成一个发着光的球形，锁链绑着他们的全身，依旧不让他们停下。
方羽看不到尽头，但不担忧，还跃跃欲试。
当团子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如果没忘的话，可以出本书把这些问题和答案一一写下来，一定爆火。
锁链依旧在动，他跟着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少天，这里不计日夜不分白昼，走到他的四肢开始消失，锁链顺着手腕攀上了他的身子，眼瞧着就要把他全身都绑住了。
方羽动了动身子，想把他们甩下去，没能成。那些锁链看似宽松，实则锁定住了他整个人，无论怎么动弹都离不开你，就算是逮着你的呆毛也能把你拽回来捆住。
他挣扎了半天，试遍了一百零八种姿势，放弃了，重新安分下来。
恕他词汇量贫乏，面对如此境地，他只能想象出四个字。
财大气粗。
有钱，爸爸。
这些锁链一看就品阶不凡，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肯定亏得很。
“？”
730醒了。
他醒来之前一直被锁链拖着走，看起来凄惨极了，方羽前几天的时候还试过利用锁链帮他一把。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太费劲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放弃。
总之，等730自己睡醒张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被紧紧捆住的团子了。
730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在空中上下飘动，把方羽也带了起来。
方羽被晃的头昏脑胀，身子似乎在空中颠了个倒儿，他扑腾两下，没转回来，气的想骂人。
“啊！”730忽然惊叫一声，停止了他的憨批行为，惊愕地看着前面。
方羽也费老大劲翻了个面，想看看730看到了啥。
他看到了一个大圆盘。
是真的很大，遮天蔽日的那种，偏生刚才看不见半点影子，蹊跷地很。
圆盘里三圈外三圈，上头尽是写729看不懂的字符，中间开了个小孔，团子大小。
“这是要投胎了吧？”方羽安下心来。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了个板子，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七组729？”
他仔细端详了方羽一会，确认编码无误后，手轻轻一划，一个大大的烙印就从笔尖下被划了出来，飘到了他的身上，方羽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逐渐和他融为一体。
方羽眨眨眼，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隐晦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然后垂眸不语，做乖巧沉默状。
那人也不搭理他，做着自己的事，手中的笔一起一落，方羽感觉到有什么规则和枷锁凭空出现，被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他心中纳闷，却不说，安安分分地等记录员写完。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眼730，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730看起来依旧很紧张，却比刚才好了不少，此时正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四周，甚至尝试和后方的731对话，却对凭空出现的记录员视若无睹。
他看不到吗？
730发出不明意义的“啊呜”声，情绪貌似很激动，731却好像没看到他在干什么似的，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继续跟随着锁链移动。
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人，也看不到记录员，方羽在心中下了结论。
“七组730？”
记录员终于完成了对他的任务，他转身朝着730走去，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站定询问。
730被他吓了一跳，冲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大喊大叫，记录员不理会他的叫骂，确认了编码后就动起了笔。
那支笔行如流水地书写着，好像落笔前不需要思考一样，就这么随意地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730盯着那支笔，和他一样感应到了那些一点一点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他害怕地动了起来，不安地闹腾着，甚至尝试挣脱锁链，意图攻击记录员。729紧紧地看着他们，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忽然，729瞳孔放大，愣在了原地。
730甚至没有碰到记录员的衣角，这在729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那个看起来公事公办的记录员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730就从在空中漂浮弹跳的球形灵体变成了嵌在地里动弹不得的团子。
只是一眼。
730就凉了。
方羽心中暗自卧槽，往后缩去，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他的世界观，那位被他称之为“记录员”的人强大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无法抵抗，不，起码现在他对这样碾压性的武力毫无办法。
方羽明确地知道这一点，他看着那个风淡云轻的记录员，。
记录员停了笔，笔末端轻轻在板子上敲了几下，似乎是在思索。
“胆子挺大。”
他看着地上的730，恶劣地笑了笑，接着写了起来，“那就好好活下去吧，毕竟这个世界，优胜劣汰。”
记录员一字一顿地说着，随后在笔上写了什么，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朝着下一个人走去，好像刚刚只是他无聊人生的一个小小恶作剧一样。
锁链又动了起来，方羽沉默地跟着前面的人朝前走去。
有些人，表面平静，心中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卧槽了。
前面的人背对着他，相比他后方的热闹，前面简直安静得不像话。
他看不见前面的人的编码，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背影，不过他猜测是728。
他想起了刚刚730和731打招呼的场面。728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转过头来看这场热闹，兴致勃勃地点评着他和730，而他却丝毫不知道？
方羽打了个哆嗦，挺直了背，虽然他已经没有脊椎了，他就是个球……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仪态好些，他皱着眉，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自己。
完美……除了有点怂。
圆洞近在咫尺，里面一片漆黑，看着骇人极了，728却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方羽跟着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了洞口，底下的阴风一阵一阵的吹上来，他有些忐忑。
圆盘缓缓转动，方羽看不懂，就静静地等着。
锁链忽然动了。
方羽早有预料，深吸一口气就往下跳。
好黑，这是方羽跳下来后的第一感受。
极致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被屏蔽了视觉一般的黑，他只能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他的身体似乎在不停地在下坠，再下坠。
忽然，大概是到了底，有什么东西接住了他，润滑的，粘腻的，缓缓的包裹住了他。
那个东西，不断地蠕动，迅速地分泌出了一种液体，而他浸泡在其中，甚至还觉得有点舒服？
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传来了一股空灵感，似乎从内到外都被洗涤了一般。
但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也在逐渐消退。
方羽心中了然，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孟婆汤了吧。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点光亮破空而来，落在他的身上。
“等……”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挣扎起来，这似乎是超出了流程之外的东西。
他一挣扎，那个包裹住他的东西便紧紧地控制住他不让他动，粘液也分泌地更加迅速。
他晕晕乎乎的，只觉得马上就要昏睡过去，但是记忆却不再流失了。
他也顾不上这是好事坏事，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