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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阳光也不错。唐唐在qq里欢快地说。囡囡轻问,是吗?什么是也不错?可是字并没有打在屏幕上。必竟,对恋爱中的小女孩,这样追问是相当煞风景和不礼貌的。煮玉米的电锅在闷闷的打着呼噜,却打不住囡囡的忧愁。
很深的夜里,弟弟匆匆的回到家,说“我今晚不回来了,如果俊俊打电话过来就说我已经休息了。”话间,手机响了,弟弟回答说在姐姐家,一会儿就过去。谁呐?囡囡不知道弟弟接了谁的电话。没什么事的,反正固定电话已停机。弟弟那欢跃的女友是打不进来的。弟弟匆匆的又出去了,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囡囡不知道。弟弟每次回家都按门铃,这一次也不例外。在深夜里,出去带门的声音有些嘹亮。那时,戴维和囡囡并坐在一起,打着笔记本。
囡囡有点愉快地说“我们这样子,并排坐着,好象同桌。”囡囡喜欢这种单纯的感觉,喜欢和生命中的男子这样一同各自做自己的事,像孩提时与伙伴完成当天的功课。戴维嗑着瓜子,眼皮未抬,依然看着食物或屏幕。他的笔记本是单位里刚配的,他再不用回家与囡囡争电脑了。囡囡觉得有点失落,她想听到戴维那里的回应。她分明感觉戴维的毫不在意,却又专心的安装戴维自车站附近科技城里买回的软件。可能缘于不是正版,安装完的页面就固定在屏幕上关不下来。戴维则做着他的单位照片整辑工作。囡囡几度问他关于软件的使用细节,他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允。
囡囡下了再三的决心问“你不喜欢我了吗?”戴维旋复即答:“不是你不让我喜欢你了吗?”囡囡轻轻地问“因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理会我了吗?所以你有意冷落我?”戴维低声说不是,继而嘟哝着囡囡打断了他的思路。或许是?囡囡悄想,也无非是把众多照片集体重新命名嘛。
静寂了好大一会儿,囡囡如同燃着了希望地说“我们约定不在一起行吗?直到有一天我能够开心、自信的生活行吗?拜托你。”戴维放开囡囡的手,低声地说“这算中俄尼布楚条约?我是清方”囡囡强调无关哪方,那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平等的条约,中俄尼布楚条约规定 囡囡想知道戴维是不是同意了。她说同意了说话得看着人家眼睛,双手捧着人家的脸,轻吻人家的额头以示确定。戴维有些艰难地准许自己的双手去碰了囡囡的脸。就这样而已。
很深的夜里,戴维呢喃说困先去睡了,囡囡自己面对着白色的墙壁,在玻璃餐桌上整理软件与文档。主卧的灯亮着,似乎表明他在等。囡囡最怕的就是他的等。
近十一点,夜漆黑。囡囡关了红黄蓝的吊灯,准备回室休息。又鸟又紧紧的叫。囡囡从车站地下商场里拿回来的,粉红、鹅黄各两只。直到拎回家来,囡囡才知道小鸡们是不休息的。弟弟当天就曾重重的关门,说这鸡叫太闹心。囡囡总担心自己的决定委屈了别人,当日就决定把它们拿到超市门口送人。可家里人都说不可行。囡囡不忍心小东西们冻死掉,北国的早春像冰水混合物那样冷。只有任它们轻啼与鸣叫。可是前夜还是冻僵了一只,囡囡分明给它们的纸箱里垫过泡沫的啊。囡囡不喜欢鸡这个词汇,更愿意叫它们又鸟,反正也是幼鸟。囡囡给它们准备好水和食物,入卧和衣而睡。
从住进这座楼里,夜总是冰冷。戴维的温度刚好取暖。即使在冰冷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心情也将美丽。只是戴维紧紧相拥里总有另外的索求。这是囡囡不愿意的。戴维再三请求,囡囡柔语安抚与劝慰“戴维乖,戴维很乖好不好?”经不住戴维的一再请求,囡囡说那只能一分钟。可是,硬硬的粗壮碰得囡囡沙沙地疼,囡囡中止。戴维有些生气、有些恼羞、有些责备,有些幽怨。囡囡悄悄地想,之前的尼布楚条约不是同意了吗?这一次又不是真的同意。囡囡低诉:“我不想成为婚姻的道具,不想两个人只有这一种交流一种娱乐一种方式的生活。”戴维重重声音的反驳“这不是娱乐,是夫妻之间一种正常的生活,你看看杂志吧你!”可什么是正常呢,如果强迫自己或对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正常吗?随着自己的情绪与感觉自然地去做或拒绝反尔不正常吗?什么世道?囡囡冷冷的缩在床的一边静静地想。戴维再没翻转。
从大学的时候,囡囡就落下了病症,紧张的时候尿意频频。冷冷的夜里,去了又归。只听得戴维深重的叹息。这样的症状发做的时候,囡囡总得刻意克制自己,不然,终夜无眠。好长一会儿没有去了,囡囡静静的想,再长一会儿就可以睡了。
深深的夜里,囡囡没有开灯,光着脚汲着一只粉色的拖鞋自洗手间来去。另一只脚冰在理石一样冰凉的地面。囡囡怕开灯扰了即将安睡的戴维。一张宽宽的被子,他在那头,囡囡在这头。可些微的响动仍依稀可辨。囡囡听到他不合旋律的鼻音,以为他哭了。心想,他转过来拥她的肩,她就原谅他。渐渐地,她觉得那不是哭泣。须臾,他掀开被子,晾。囡囡那么尴尬与忧愁。她知道戴维在做什么。多少天之前的夜里,她在床与枕的擦动里醒来。他恼羞、遮掩、否认。囡囡佯装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静默片刻,囡囡从床上起来,在黑色里躬身摸另外一只鞋子。从洗手间出来,囡囡转到弟弟的卧室。往日弟弟和俊俊在这里或许有许多的欢乐,可囡囡却难以入眠。她在想戴维说的话。戴维说那是基本的生理需要,一种周期式的生理的需求。这也是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妓的原因。囡囡说文明的城市还有许多人分居而室,各自忙自己的工作,有心情的时候偶聚。戴维执意的判断,那是极少数而且是很不正常的。正常是什么?囡囡一遍遍问向自己。又鸟叫得湍急、叫得欢愉、叫得风生水起。
松软的床,睡着很舒适,囡囡努力的使自己入眠。似乎室外路灯有点亮,于是又起身紧了紧窗帘。囡囡在冷冷的被里蜷缩,祈祷无邪的拥抱,那么无助、不知所措。泪水顺着眼角一遍遍划湿她孩子般的睡颜。
清晨,囡囡在惊慌里睁开微肿的睡眼。紫调子的窗帘像明亮的花圈,又是等待宣判的一天。洗衣机在碌隆隆的打滚,戴维烧热水器的声音和又鸟一样没有分寸。它们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啼叫。囡囡不敢醒来。她习惯等到大家都上班,一个人轻悄悄的微笑。
当门咣铛响起,囡囡立即起身,那自由的日子并不漫长啊。戴维的衣服都挂出来了,洗涤加上烘干要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起得好早。主卧的被子也铺平。这是婚姻以来,他近日才有的劳改。看看那又鸟,有一只枯掉,拾起来,微睁着眼,怪不得昨夜它们叫得那么欢。是对囡囡的呼唤还是对友伴枯槁的呼嚎。无论如何,囡囡决心把它们送掉。
阳光扯了一大片到阳台上,囡囡扯了纸巾包着几乎病掉的那只又鸟放在阳光照射的地方,请它复活。把它的友伴们也放在理石地面,友谊必是有一种力量,可以对死亡劝降。
戴维昨夜说,从前只是在电视里看到有夫妻因性不和谐而离婚的,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会导致婚姻不和谐了。囡囡在黑色里轻轻地说“如果你忍受不了,可以离婚。”再都没有对话的声音。
离婚,因为这样的原因。嗬!囡囡的心紧紧的跳,痛痛的敲,闷得几乎炸掉。
囡囡的朋友声明与夫君离婚,妈妈叫囡囡往和了劝。囡囡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不在意当事人的感受,非要让人有苦难言。囡囡的爸爸反诘:“你以为一个女人出一家入一家是那么容易呢?”是的,爸爸。可是如果一个女人她不打算再步入婚姻呐,有过婚史,人生不也算是丰满?
囡囡在阳台看见窗下小区的清洁工人们在看受伤的栽木,想问他们要不要又鸟,未开出口,他们就在视线里挪移。阳光刚刚正好,囡囡穿上外衣,提着垃圾和装又鸟的箱子从五楼下去。几天没下楼了,楼道里没有故事发生的痕迹。
在单元门口,囡囡轻放着垃圾在清运车里。又问单元门阶梯坐着的老人,纸箱放哪。老人眼里尽是毫无介蒂的善意,允声语,也放这儿吧。布满皱纹的手拉着箱子过去,连微睁眼睛将要病去的又鸟也未被丢入垃圾。囡囡欢语着谢谢。回头又问大爷要不要小米。大爷笑着说不要,谢字还没吐出来,囡囡已欢快着远去。
回到五楼,囡囡似乎又听到又鸟鸣啼,开窗子探望,老人、车子、垃圾正在视觉里远去。
囡囡饿了,坐在餐桌前,看到昨日戴维拿回来的旅行社小册。翻来看去,囡囡有好多地方都想去,她想知道一个更大的世界。可是银两不足。从与婚姻相关,囡囡就沦为穷鬼。可是旅游、教书、写作的梦想却像荒野的鬼火,轻轻的燃亮囡囡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婚姻里我注消了国籍,我要去远方,流浪。囡囡幽幽地想。阳台前面的工地开始施工,很大的响动。工人们戴着黄色的安全帽,着灰色的布衣在远处来去,像都市复活的兵俑。诉说着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戴维命令式的要认识囡囡。那年,囡囡十六岁,胆怯的出现在少年的校园。戴维总像呵护一个孩子似乎照看囡囡:帮囡囡打饭、去囡囡的班级给她拾掇桌堂、给囡囡打行李直到大学。戴维从不爱学习,囡囡因为感动而纵容,甚至和他一起违礼。主题,从来无关学习。囡囡梦想健康的学习与生活,从不能够。戴维少年时的泪水,总坚定囡囡做他的嫁娘。
有一天,囡囡放弃了江南的工作。嫁入了戴维描绘的梦想。然后,囡囡知道家里保姆原来那么辛苦,于是囡囡开始思念那闺阁的伙伴。囡囡不会煮饭,却也一直都在加油着让忙乱精简。囡囡体质羸弱,竟日复一日的将家务包揽。囡囡会了许多从前不曾涉足的事,她希望看到戴维欢乐和谐的脸。
婚姻以来,囡囡没了工作,不说银钱,单说她的笑脸就一天天的褪变。囡囡读过重点大学、曾经的工作也还出色,可现在要看别人的脸色,花别人的钱。囡囡想实现自己价值。飘摇无助的终日以泪洗面。戴维要囡囡肌肤之亲,囡囡不想。戴维说那是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囡囡微笑,那从前爱情里的蓝天:
囡囡,你单纯又比小,我要一直保护你,像哥哥。
囡囡,你毕业去哪里,我就去那里,打工也要和你在一起。
囡囡,你体质柔弱,将来家务我一人就能轻松包揽。
囡囡,将来有一天我要是挣钱,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别人知道你是个美丽的姑娘
玉米熟了。囡囡知道,戴维这个中午又不会回来。囡囡轻轻地笑,一个人,这样就可以午餐。是的,今天阳光也不错。囡囡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向往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独自流浪。